“畜生！”
鳳妃嫵人還沒走到主廳，就聽著太子一聲怒斥。
緊接著，便是有些血腥的味道散了出來。
鳳妃嫵微微的擰眉，望了一眼先她一步的康樂候姬曜的側臉，卻正好睨見那一抹似是而非的得意的笑。
陰謀？！
鳳妃嫵心中一愣，隨即再是緩步而入。
但見在那主廳的地上，正顫顫巍巍的倒著一個一身土豪金色的男子，衣衫不整，髮絲凌厲，就那樣跪倒在地上，緊緊的抱住了自己的肚子，哼哼唧唧的求饒。
“蘇先生來的正好，剛剛小四有些不舒服，昏了過去，本宮剛令人將她送回房間，你且先過去看看?！?
鳳妃嫵還沒站定，就聽著太子再一張口，卻是又將她支使到了朝陽公主房間。
“是，蘇某這就過去。”
鳳妃嫵有些無奈，再瞥了一眼那地上的男人，沒看清楚嘴臉，卻也只能是應下了太子的話。
而軒轅亓陌這時卻緩緩的起身，走到了鳳妃嫵的身邊，一擡手，將無竹捧著的披風裹到了鳳妃嫵的身上。
“黎明輕寒，你也需多注意一些。若是朝陽醒來太過激動，不妨便點了她的睡穴，讓她繼續昏著。”
“亓陌，你……”太子聞聲，微微的擰眉。
“你有更好的辦法麼？”
軒轅亓陌側頭，對上了太子，理所當然的一句之後，纔是再輕輕的朝著鳳妃嫵點了頭。
“知道了。太子殿下也請放心，蘇某……會好好照顧朝陽公主的?！?
鳳妃嫵聽著軒轅亓陌與太子的對話，望著太子的那一臉凝重，還有軒轅亓陌身上那微妙的變化，終還是應了那麼一句。
隨即，鳳妃嫵便再沒有過多的停留，直接離開了主廳。
而在她的身後，隱隱的傳來了太子與軒轅亓陌的對話含含糊糊的。
“你的意思是，留他一命？”
“交大理寺吧。這麼大的事情，不給皇叔知道，也是不可能的。”
……
很大的事情？
瞞不下的事情？
還會讓朝陽公主一瞬激動的昏過去？
這一刻，鳳妃嫵開始了無限腦補。
同時，她也依舊沒有停下腳步，踏進了朝陽公主的房間。
極致濃郁的酒味，迎面而來。
鳳妃嫵稍稍的皺眉，卻見著躺在榻上緊閉著雙眸，卻還在隱隱哭泣的朝陽公主，心好似一瞬被什麼觸動了一般。
“朝陽……”
鳳妃嫵極輕的出聲，卻是難得沒有禮貌的直接喊了她的名字。
這樣極致脆弱，哭得梨花帶雨的朝陽公主，就是有一種讓她無奈的嘆息和隱隱的想要安慰的衝動。
“我……蘇蘇！”
朝陽公主一直都是在榻子上蜷縮著，隱忍的哭泣。
可驀然聽見鳳妃嫵的聲音，睜開了雙眸，正對著鳳妃嫵那關切的眼神，她微微的咬脣，更是痛哭流涕的一下撲進了鳳妃嫵的懷裡，緊緊的環住鳳妃嫵。
“嗯，是我?！?
鳳妃嫵一時有些無措，僵了僵身子，最終還是輕緩的撫了撫朝陽公主的背。
“蘇蘇，我……我……”
朝陽公主哽咽著，好似是更委屈了一般，卻始終說不出什麼。
鳳妃嫵倒也不急，就是由著朝陽公主的哭泣與哽咽，只輕輕的嘆息。
“沒事，你若不想說，可以什麼都不說，若是還想繼續哭，那就繼續哭。我陪著你?！?
“蘇蘇……”朝陽公主聞聲，用力的點了點頭，果然哭的更厲害了一些。
可這一刻，鳳妃嫵就那麼輕輕的拍著朝陽公主，腦中卻不由的閃過曾經的那些片段。
曾經的她，也是水做的一般，也是常常這樣抱著傲姿，哭得一塌糊塗。
只是，那個時候，她只知道哭泣。
而如今，她見著朝陽公主這樣的姿態，卻不由的再想，當年的傲姿面對著哭泣的自己，是不是也如現在自己面對著朝陽公主這般，有淡淡的悲傷，淡淡的心疼。
哭泣，似乎總有累的時候。
不知是過了多久，大概是朝陽公主真的哭累了，纔是漸漸的停了下來。
但她卻沒有鬆開雙眸，依舊緊緊的環著鳳妃嫵，而話就好似夢囈一般的灑了出來。
“我好恨他，真的好恨……我以爲他死了，我終於是可以解脫了，可……他爲什麼還活著，爲什麼……”
鳳妃嫵隱隱約約的聽著那話，微微的一愣，不自覺的問了出口。
“誰，誰還活著？”
“我……”朝陽公主一瞬咬住了自己的脣，她擡著那哭紅的研究，望向了鳳妃嫵，許久，纔是輕聲。
“史良駿。史良駿他竟然還活著……我看到那鈴鐺，就該猜到的，這世間除了他，就不會再有人那麼變~態！”
朝陽公主一字字的說著，身子卻依舊止不住的顫抖。
可鳳妃嫵聽著朝陽公主的話，整個腦子都好似炸開了一般，轟的一下，完全的意外。
“你是說……四駙馬還活著？怎麼可能，當年宣武之變……”
“是他，真的是他。早先見著那從女屍裡拿出的鈴鐺，我就有些懷疑。但畢竟當年我一手促成了他的死罪…… ”
朝陽公主緊緊的咬著脣，雙瞳裡是極致的慌張。
“你……一手促成的？”
鳳妃嫵聞言，不由的一愣，再望著朝陽公主，有些回不了神。
三年前的宣武之變……
廢太子軒轅睿鴻逼宮……
瀲灩閣大火！
“我……其實，當年睿鴻哥哥那件事，史良駿是參與了的。但他的參與，其實是我挑唆的……”
朝陽公主望著鳳妃嫵，許久，纔再次壓低了聲音，一字字的道出了實情。
“你？”
鳳妃嫵微微的瞇起了眸子，拉開了朝陽公主環住自己的手，握在了掌中，在一旁坐了下來。
“嗯。史良駿哪裡會有那種心思，慫恿著睿鴻哥哥做什麼。只不過當初是我無意得知了睿鴻哥哥想做的事情，便挑唆史良駿自告奮勇的跟著去……”
“你……你是想害他？！”
鳳妃嫵聽著朝陽公主的話，一時會意到了什麼，驚住了聲。
“是。之前的事情，我都告訴你了。如今也不再怕你知道什麼。”
朝陽公主用力的點了點頭，再提起史良駿，她雖然是顫抖著，但雙眸卻散出了一種嗜血的恨。
“你……恨他給你下了繞指柔，恨他逼你嫁給他，逼你親近他，所以……”
鳳妃嫵隱隱約約的開始理出一些頭緒，但又不完全的確定。
“是，我恨他！他若是有半分喜歡我，只是不小心、只是情不得已的與我發生了那事，也許我還不會恨他！
“可……就是他給我下的繞指柔，就是他看著我一次次的發毒瘋狂，就是他用盡了千萬辦法折辱我！”
“我……我沒有被他玩死，那是因爲我是公主！”
“你可知道，你最恨的人，躺在你身側的滋味？！”
“你可知道，你明明恨著他，卻要臣服於他的滋味？”
“你可知道，我夜夜做夢，都是被他羞辱！”
“我分分秒秒，都想著要他死！”
朝陽公主幾乎已經陷入了自己的魔怔一般，那一句殘戾過一句的說著，每說一句，便是一道血淋淋的傷痕，在洶涌淌血。
“所以……你知道軒轅睿鴻不會成功，卻慫恿他跟著起事……然後，你也趁亂在宮中放了把火，燒死了傲姿公主，藉機把事情鬧大，好讓他們徹底失敗，也讓史良駿不得不死？！”
這一刻，朝陽公主還在自己的情緒裡，鳳妃嫵卻是一下理了個大概，並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我怎麼會傻傻的也進宮呢？那一日，我藉口去相國寺，所以……不管他跟著做了什麼，我都是不知情的。”
朝陽公主癡癡的搖了頭，輕笑了出來。
“那宮中的大火……”
鳳妃嫵聽著朝陽公主的反駁，一瞬擰眉，心被揪了起來。
“宮中的大火……大概是意外吧。起初我也以爲，是他們要藉機燒死傲姿和鳳妃姒，但後來我見史良駿的時候，他卻說沒有，說他根本一直跟睿鴻哥哥一起在宣武門?！?
朝陽公主慘笑著，一字一句，可到了最後，她更是笑的漸漸狠戾瘋狂了起來。
“可我費盡心機，到如今，他竟然還活著！他怎麼還能活著！他不是應該早就被處斬了麼？！”
“蘇蘇，他……還活著！怎麼辦？”
“怎麼辦？他還活著，我是不是又要被他折磨了？”
“我不要……我不……”
朝陽公主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甚至雙手已是漸漸的抓了自己的頭髮，陷入了一種魔障。
而鳳妃嫵聽著朝陽公主的話，從她唆使史良駿跟著軒轅睿鴻逼宮，到最後肯定不是史良駿放火。
這……這樣的事實，一時，好似抽乾了鳳妃嫵所有的力氣一般。
她望著朝陽公主，望著朝陽公主的‘癡狂’，最終還是微微的傾身，緊緊的抱住了朝陽公主，輕聲。
“沒事的，沒事的。他能活第一次，還能活第二次麼？”
“蘇蘇，你的意思是……”朝陽公主的身子微微的一僵，有些呆呆的望向了鳳妃嫵。
“史良駿當年犯下的是死罪，分明被處斬，如今卻沒有死，那說明這中間必定是有人徇私枉法了?！?
鳳妃嫵有些無力的嘆息，擡手替朝陽公主攏了攏頭髮。
“所以，前一次，也許他的死刑是有些牽強的，但這一次……他就是李代桃僵，欺君之罪……”
“可……可如今，他兄長官任吏部尚書……”
朝陽公主又怎會不知鳳妃嫵所說的這些，但她卻沒有鳳妃嫵的樂觀。
“吏部尚書，又如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是一個吏部尚書？再說……這李代桃僵一事，只怕他這位兄長也是脫不了干係的！”
鳳妃嫵輕輕的一笑，再緩緩出口的話，卻是沒有那麼溫暖了。
“對！蘇蘇，你要幫我，幫我再把那女屍的傷誇大一些，這樣，他就準不能再活了！”
朝陽公主有些愣愣的望著鳳妃嫵，許久，她纔是想通了一般，緊緊的抓住了鳳妃嫵的手。
“不，再誇大，也不過是個民女，而且這傷……除了我，還有旁人可以驗！你若是真恨透了他，倒不如……”
鳳妃嫵望著朝陽公主的堅定，只一瞬，好似心裡決定了什麼，隨即附耳與朝陽公主。
“什麼？！你……你要我自己去和父皇說了那畜生折辱我的事情？！”
朝陽公主驀然一驚，不由的驚呼了一聲。
“唯有如此，才能讓皇上對此人恨之入骨。因爲他辱的不僅僅是你，更是皇家的顏面！以下犯上，欺君之罪?？v是皇上不能明面上爲你做主，私下也絕不會讓他輕易的就這麼死?！?
鳳妃嫵淡淡的說出了每個字，可她的心裡卻是有些飄。
好似這所有的事情，還有一個極致的關鍵，她還沒能想通。
“好！這個好！蘇蘇，你……你真是太聰明瞭！”
朝陽公主聽了以後，沉默了許久，纔是會意的笑著點頭。
可鳳妃嫵望著這樣的朝陽公主，望著她的笑，卻是心思更復雜了一些。
她這樣的出手……
“如今，你且什麼都別想，也別太過誇張的哭了笑，笑了哭的。免得讓人覺著可疑。至於那人……我進來時，好像太子殿下已經決意移交大理寺了。”
鳳妃嫵的話，還在繼續，同時她也終究爲了自己的出手幫忙，選好了理由。
“嗯，我……我知道了?！?
朝陽公主用了的點了點頭，隨即鬆開了鳳妃嫵，自顧的開始整理儀容。
而鳳妃嫵卻是再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扯了脣角的笑，起了身。
“你且好好休息吧，我……也終是不便久留的?！?
“好！另外……蘇蘇，謝謝你！”朝陽公主微微的一愣，但很快的，還是對著鳳妃嫵道了謝。
可鳳妃嫵卻再沒有說話，只一邊思考著什麼，一邊朝外走。
直到走到了門口，她驀然的想起了什麼，纔是回頭望向了朝陽公主，留下了那句話。
“朝陽，你確定……當年真是他給你下了繞指柔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