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劉青照被押解上長安的路上了。
江尾生跌跌撞撞走在人羣裡,轉彎的時候被江老太太一把拉住了。這一幕正撞進了回去找江尾生的安馥春眼裡。
江老太太爲什麼還在?江南人家出事的那晚她就失蹤了,人人都道她能言會算,難道她當真提前算到了災難躲開了?安馥春跟上去一看究竟。
已經是傍晚了。他們祖孫二人一路淋著雨趕上了千骨洞。
“今夜是你狐身二十歲的薄月之夜,乖乖待在裡面,否則會有更多無辜的人因爲你受到傷害,我知道你不願意。”老太太說。
“什麼?薄月之夜?什麼意思?”江尾生難以理解,他至今還不想認爲自己是什麼該死的狐貍。
“二十歲,我們們狐族成年必經的第一道坎,薄月之夜,就是月亮變成紅色,外層朦朧像是裹著薄紗,那時候的月亮集天地最陰涼之氣,對我們狐貍的暖性體質是最傷害的一天。如果這天你沒能修煉好自己,會在人間釀成大禍!”老太太義正言辭的說著。
江尾生看著自己的外表已經開始出現了變化,雙眸中的兩注冰涼之息說明眼睛已經變藍了,他還是不肯接受,還是不能接受,他衝尊愛了二十年的奶奶怒吼著,“奶奶!您幫我弄回去!把我弄回原來的樣子!”
“認命吧孩子,你終究是要繼承我們狐族大統的。”
“什麼狐貍!什麼大統!我不要!我不要!”江尾生捂著自己欲裂的腦袋跪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著,“我不要,這副樣子,我回不去啊。”他抱著奶奶的腿磕著頭,“求您了奶奶,我求您,求您……”
安馥春離得不遠,聽見了全部的內容,她捂著嘴巴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這不可能,她暗戀著這麼多年的少年,卻一眨眼成了狐貍,這不可能。
江老太太把江尾生困在了千骨洞的機關裡自閉,她守在洞外靜靜等候今晚這個註定苦難的薄月之夜,但願他能捱過去。
安馥春跟上來,她咬咬牙不肯多想,喜歡便是喜歡了,狐貍又怎麼樣,他難道不再是江尾生了嗎?自己這麼多年的喜歡難道是因爲那點外貌嗎?答案她早就確定了。
江老太太發現了她,安馥春乾脆大大方方走出來。
“老太太,我……”
江老太太看著她愈漸走近的步伐,皺眉想道,那個女孩子,難道,她的圓月緣分遇見的,是自己的孫兒?
她陰冷著臉不再看她,“你來做什麼,快離開吧!”
“裡面,發生什麼事了?”安馥春還不死心的往洞口走。
“尾生,正在度他最難的一劫,你不要去。”江老太太鬆懈開,稍有懇求的語氣。
“最難的一劫?”安馥春不明所以。
“他的人類身體和狐貍元神正在磨合最困難的時候。”江老太太直言相告,“這是他自己的劫難,安小姐你不要多管閒事了。”
“狐貍元神?”安馥春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自語,“萬一這一劫過不了呢?”老太太就這麼輕易的告訴了她,她對她的不害怕都不懷疑嗎?
“死活由天定,我只知道你不能在靠近我的孫子,我爲你算得緣分之命你可還放在心上!”
“他心裡有喜歡的人,他不可能是我的緣分。”安馥春倔強的說服自己。
就
在彼時,江老太太仰天一看,最薄的涼月時刻到了!洞裡突然發出撕心裂肺嘶吼聲,江尾生一個人的空洞,他繃緊了全身,可身體就像是有什麼被狠狠的抽走一樣!他恐慌極了,像是觸電般,像是黑夜籠罩了白天般的痛苦!有股力量在無形的吞噬著他的靈魂!他受不了這股灼熱之氣!他快熬不住了!
“我,我快要不行了!”他沙啞的吼叫震顫了整個洞穴。
“他怎麼了?什麼叫不行了?”安馥春不安的抓著老太太的胳膊問。
江老太太閉著眼一邊算一邊唸唸有詞,安馥春意識到情況真的很危急,她不敢再擾,跌跌撞撞推到一邊祈禱著江尾生的平安。
“啪!”柺杖杵地之聲一下子驚起安馥春,老太太扭曲著臉痛叫,“不好了,尾生這劫恐怕難過了!”
安馥春慌了,她一下子想起了對他喜愛的種種,她心裡埋藏的那麼多愛悉數爆發了,她緊緊抓著老太太,“什麼叫難過?他有生命危險是嗎!他會死在這裡是嗎!”
老太太痛在心頭,也許是嫌安馥春聒噪了,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殺氣頓起引來了風貍杖七彩的光芒。
江老太太揹著光氣一下子灼傷跌倒在地,安馥春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連忙伸手去扶她,她卻連連後退著躲開了。
風貍杖?怎麼會在這裡?這小小女子怎麼會是風貍杖的主人?傳說風貍杖會在純陽之魂上附體,隨著女主人的出生而降世人間,主人一旦消失,它便會封鎖靈性直至出現下一個純陽之魂。
一旦純陽之魂持著風貍杖修煉到一定所爲,可滅天下妖孽!她還有一個不被人知的作用,就是能壓住這薄月。
“啊!”山洞裡又是一聲痛徹人心的叫!江尾生恨紅了眼!他怒視著幻想中的敵人,“我要殺光所有人!我要殺得片甲不留!”
安馥春熬不下去了,她越過失魂了的江老太太一下子衝了進去。
一進去她耳邊一下子被一道厲氣嗡的炸開了,發上的風貍杖被震掉在地上,瞬間她長髮散亂劃出優美的弧線,衣袂飄飄當真視如仙女臨世一般!
她來不及害怕,她只知道蜷著身子在冰冷的石臺上瑟瑟發抖的他正在看著她!她努力挺起胸,看著他的眼睛。
“別怕,尾生哥哥會守護你!”耳邊一直迴響著這句誓言。
她走過去抱著他,毫不猶豫的抱緊了他。江尾生的身體爆發出一股強擊之力,宛若蛟龍騰起,將她重重摔在地上!安馥春身負重傷,卻剎那回身再次抱住他,任他捶打她,用真氣震開她,她無懼!麻木了,不知道爲什麼,看著那雙湛藍的眼睛,她一點也不害怕,她平靜的一次又一次走過去,緊緊擁著他。
“你走開!”江尾生嘶吼著。
“別怕,現在輪到馥春守護你,一直守護你。”安馥春淚眼漣漣,癡癡的笑著,這麼久了,總算能正大光明的抱著你了。
守護?爲什麼如此耳熟的話,他曾說過嗎?守護,對誰說過的守護?混沌中,他恍惚想起了童年時候,那個無助的小女孩,是她!被記起的回憶,就是有意義的回憶嗎?
“你走哇!”江尾生的臉以爲巨痛開始扭曲,他張牙舞爪的推開安馥春。
安馥春依然死死的抱著他,“不走。”
“我會傷到你!”江尾生憋著自己的獸性警告她,粗紫的血管爆動著,他再
也忍不住了。
“不走!就算遍體鱗傷也不走!”安馥春咬著脣固執道,愈加用力。
“我會殺了你!”江尾生一舉伸出手掐住了安馥春,她登時動彈不得,他已經完全不認人了!那雙湛藍裡滿布凌厲的殺氣!風貍杖在一旁散發著七彩精光!
“不走!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安馥春全力瀕死的身體裡發出那最後的呼喚!
尾生哥哥,你別害怕,別哭,劉青照不要你,馥春陪著你,即使你忘記了我,即使那段沒有意義的記憶,由我記住就好。我守護你。
不知這場爭鬥僵持了多久,兩人雙雙目中含淚,昏迷倒下了。
再醒來之時,安馥春已然躺在千骨洞裡的石牀上。她剛睜眼,牀邊坐著江老太太正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掃視她。
“咳咳!”安馥春虛弱極了,她感覺全身的骨頭都碎裂了,但是體內似乎有股氣息比從前更流暢。
“尾生呢?他怎麼樣了?他熬過去了嗎?”安馥春緊張問道,腦海中方纔的驚險真叫她膽顫。
“姑娘,你別擔心,尾生睡著呢。”江老太太對安馥春的態度一下子轉變了,不僅僅是因爲她肯豁出命去救孫子,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他還有多久才能醒來?”
“他,不知……”江老太太遲疑道。
“爲何?他不是成功了嗎?”
“他的人性始終強過了獸性,但是獸性和你對他的強烈衝擊傷及了他的元神……”
“這麼說,是我害了他?”安馥春幾乎不敢相信!她太高估自己了!太自私的相信自己了!
“也不盡然,我說過,即使沒有你,他的生死也由天定。”老太太和婉道。
“那,不知又是多久?”安馥春咬牙,“這一個不知,左成煥那個大惡人得欺負多少人,劉家的冤屈又如何解除,這個‘不知’,未免太久!”還想說些什麼,體力卻跟不上了,她揉著暈乎乎的太陽穴又要睡去。
“你累了吧,快,你先躺下休息!”江老太太爲她蓋好被褥,看著昏睡的安馥春枕邊的風貍杖,眼中凌厲的閃爍著某種目光,風貍杖再次散發著奇異的炫光差點灼傷了她!
她急急逃走轉折去看孫兒,江尾生在此刻卻出乎意料醒來了!
“我的好孫兒!奶奶沒有時間與你多說!你聽著,你現在還沒有安全度過薄月之夜,可是蒼天有眼爲你送來了純陽之魂,你現在就與奶奶去,奶奶爲你施法,讓純陽之魂與你的元神交換,你將得以永生啊孩子!”
江尾生揉著餘下的疼痛神經,他還沒明白奶奶說些什麼就被拉去了安馥春的牀邊。
“看!就是她!奶奶爲你施法將她的至純元神打入你的體內,你的神髓即刻就會打通!奶奶教你的九尾神功也可升制上層!”
江尾生仍處於懵懵懂懂的狀態,但是一聽見奶奶要把安馥春的什麼純陽之魂移給自己,他渾身打了個激靈徹底醒了!安馥春爲了救他,陪他,守護他,怎麼樣也不願意離開的樣子一下子衝進他的腦海!
“不!”他撲向牀邊擋住奶奶,“奶奶!你不能傷害她!”
“尾生!你閃開!”
“奶奶,她已經夠可憐的了!她的母親被人囚禁在極苦之地,就是這樣她還來救您的孫子,我們非但不報恩不幫她,爲什麼還要害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