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殘破的客廳，丘宛晴不知道自己是在哭還是在笑。眼淚不停地往外流，止也止不住，可是心裡卻沒有一點悲傷的感覺。

“真是活該。”丘宛晴自言自語，抱著雙臂仰頭看向周圍。

面對著的正是餐桌，丘宛晴看了一眼卻定住了視線，雖然已經在大火中燒得面目全非，但她還是能看到餐桌上放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是她沒有見過的。

站起身走近，仔細看了看之後丘宛晴也沒有分辨出那是什麼，只是記憶中餐桌上並沒有這樣的東西。戴夢妮放到這裡的？

丘宛晴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測，除了炸彈，戴夢妮怎麼會肯給她送來東西。

可能是她之前沒有注意到吧。最後丘宛晴這樣草草定論，打算把這團東西的存在忘掉。

就在這時，她沒有注意到一個身影正從她的背後緩緩靠近。

屋裡本就昏暗，再加上一場大火燒得差不多了，陰沉的天色讓房子幾乎沒有光線透過。丘宛晴背對著大門站在餐桌前，對著餐桌上擺放的四個碗怔神。

沒有腳步聲，那人慢慢地靠近。

一瞬間，當丘宛晴終於察覺到一絲不對勁，試探性地想要轉頭向後看去時，她已經被一個人影撲了上來，驚慌錯愕之間，丘宛晴似乎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難道是她的幻覺？

被那人緊緊抱著無法挪動，一股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如果沒有記錯，這個人就是他了，只是，丘宛晴無法想象現在發生的一切。

“你……”丘宛晴發出了聲音，嗓音被煙燻得嘶啞，“凌牧熙嗎？”

沉默了良久，抱住她的終於動了動，點了點頭。

奇怪，實在太奇怪了，凌牧熙不是已經死了嗎？

丘宛晴想從他的懷中逃出，看看他的臉究竟是不是凌牧熙，因爲只是憑藉氣息和動作是無法做出正確判斷的。雖然這個人給她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雖然他的身高和凌牧熙一樣。

只是她實在無法接受，自己正面對著一個死去的人。

凌牧熙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放開了丘宛晴，讓她可以看清自己的臉。

逆著微弱的光，丘宛晴擡頭卻只看到了凌牧熙臉部的輪廓，至於眉眼都無法看清。不過他身上的那種少年氣息卻讓丘宛晴有點相信了。

“你真的是凌牧熙？”丘宛晴感到不可思議，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夢。

凌牧熙點頭：“我是凌牧熙，你沒有看錯。”

“可是你不是已經死了嗎？”丘宛晴又問，她開始懷疑是不是錯過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是，我曾經死過一次，但被人救了。”凌牧熙的眸子還是溫潤的，但說話的語氣卻不像她記憶中那麼晴朗。

“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奇心讓丘宛晴忍不住問道，對凌牧熙的關心也迫使她如此。

“好了，這些事以後再說，我先帶你離開這裡吧。”凌牧熙放輕鬆了語氣，卻因爲眼中那一抹不自然讓丘宛晴感到更加疑心。

凌牧熙死了，至少所有人都是這樣以爲的，可是現在她卻真真切切看到了他。爲什麼會這樣？是他在計劃著什麼還是在躲避著誰？

躲避。想到這個詞的時候丘宛晴腦海裡出現了一個人，她不由脫口問道。

“會不會是和凌仲煊有關？”

凌牧熙的沉默證明了她的問題。

他躲避的人，正是凌仲煊。

“如果你想知道，以後我都會告訴你的，你放心，我現在很安全，而且有人保護。”凌牧熙笑了笑，終於又露出了那種陽光少年般的笑容。

丘宛晴暫時放心了，可是心裡卻浮現出了一大堆的疑惑。有人救了他，還幫助他躲避凌仲煊的追查，還有他口中所說的有人保護，應該都是同一個人吧。不過最讓丘宛晴想不通的一個問題是，凌牧熙究竟做了什麼纔會讓他和凌仲煊的關係惡化到這種地步，據她所知，這對堂兄弟的關係可是非常好。

走到門口，丘宛晴停下了腳步，側身疑惑地看著凌牧熙。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你一直都在這裡，我已經來過幾次了。”凌牧熙沒有隱瞞地說道，“只是之前幾次我都沒有露面而已。”

說著，凌牧熙又看了一眼餐桌：“桌上的袋子裡原本放著給你買的食物，是我送來的。”

“你怎麼能進來？”

“不是有鑰匙嗎？那天我看到你從墊子下面拿了鑰匙開門，後來又把鑰匙放回去了。”凌牧熙解釋，像一個得逞了的小孩。

“那之前有一次莫名其妙的敲門也是你？”丘宛晴越想越覺得奇怪，怎麼有一種凌牧熙一直在監視著自己的感覺。

“是我，那天是要來送早餐的，只是你始終不開門，我只好作罷。”凌牧熙如實說道。

看他誠實的樣子，就算做了這些讓人費解又生氣的事也無法真的表現出惱意。丘宛晴聽著他的解釋，總覺得哪個地方不太對，卻又一時說不出來。

“不管怎樣，謝謝你。”丘宛晴難得如此平心靜氣地說話，“既然你在躲避凌仲煊，他可能還會出現的，你還是快點離開吧。”

“好。”凌牧熙答應了她的話，這麼直爽讓她有點出乎意料。

他們之間，不他和安宇寧之間的感情糾葛，現在已經結束了嗎？還是因爲她不是安宇寧，所以凌牧熙決定放手了？

“不過，我們要一起走。”凌牧熙補充道，“我已經找到了住所，現在就跟我走吧。”

“什麼？”丘宛晴以爲聽錯了，微微睜大眼睛。

“不用擔心，以後我都會保護你的。”凌牧熙信誓旦旦，眼中閃著堅毅的光芒。

“我不會跟你走。”丘宛晴冷笑一聲，看著他的眼神充滿嘲諷，“我不會跟凌家的人再有任何關係。”

“這樣啊……”凌牧熙眼中掠過一抹失望之色，但也沒有表現地太明顯，像是預料到了她會說這樣的話，“就算是我們一起聯手，讓凌仲煊付出應有的代價也不行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丘宛晴果然被他的話吸引了。

“他出賣了我，利用我的死達到他的目的。對你，他害死了三個弟妹，還讓你遭受了不應該由你承受的痛苦。現在我要反擊，讓他爲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如果是這樣你也沒有興趣嗎？”凌牧熙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充滿恨意，堅定有力，讓丘宛晴懷疑她面對的人到底是不是那個開朗的美少年。

可是他的話，卻讓丘宛晴非常感興趣。

仇恨是不能消除的，對凌仲煊的恨也只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強，想要報仇和無能爲力的心會讓她崩潰，讓她覺得自己太過無能，那樣的話，總有一天她會陷入絕望。所以現在，是一個大好的機會。

“你真的可以做到？”丘宛晴問道。

“如果你相信我。雖然暫時我不能扳倒他，但不久的將來他就會爲自己做的錯事買單。”凌牧熙一字一句說道，讓丘宛晴像是看到了另一個凌仲煊。

一個人只要發狠，是可以將自己的能力達到極限的。尤其是一個一直隱藏著能力的人，更能一鳴驚人。丘宛晴有一種感覺，凌牧熙就快要爆發了，一旦沉默在他的心裡的野獸被喚醒，那種衝擊絕對不亞於凌仲煊。

看來有好戲看了。

丘宛晴答應了他的條件，走出房子，將房門緊緊關閉。

對不起，現在阿姐要暫時離開了，但你們要相信，總有一天阿姐會重新回到這裡，那個時候就再也不會離開你們，不會讓你們孤單了。所以，從現在開始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請原諒我吧。

丘宛晴在心裡默唸，離開時再沒有回頭。

一路上，凌牧熙的話都很少，他不再是那個會不停問著問題的少年，也不會總是對著她開朗地笑。這時候丘宛晴覺得，她還是更懷念那個天天圍著她轉的少年多一些，雖然那少年接近她是因爲另一個人。

從聽到他死亡的消息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許久，在這中間發生了什麼是她不知道也想不到的，纔會讓一個開朗的少年變成如此模樣？他的眼中似乎有恨，儘管逆著光丘宛晴還是能感受到那種深深的恨意，連綿不絕，無法阻斷。

她不知道的事實在太多，如果知道了當初發生的一切又會怎樣？當她知道發生在凌牧熙身上的事竟是她親眼所見，卻沒有及時察覺的事時，會不會後悔地抓狂？

他們坐的這趟公交車上沒有幾個人，因爲今天的天氣不好，外出的人也很少。公車內的窗戶都是緊閉的，沒有人願意嘗試被陰冷的風吹得發抖，於是玻璃上起了一層薄薄的霧。

丘宛晴和凌牧熙是分開坐的，丘宛晴擔心凌仲煊還跟著她，或者找人跟著，所以變得非常小心。凌牧熙帶著外套上的連衣帽，把整張臉都蓋住了大半，加上那個口罩，相信沒有人會認出他的臉。

窗外飛逝的風景讓丘宛晴怔怔出神，什麼都看不進去。剛纔上車之前凌牧熙已經帶她去了一個服裝店買了一套新衣服換上，現在她的外面穿著一件黑色風衣。

不知不覺，她像是愛上了黑色。

從服裝店出來之後，他們路過通訊店的時候凌牧熙又給她買了手機，只是讓她暫時先不要使用。現在邱宛晴的手裡就握著那枚價格不菲的手機，專注地看向窗外。

就在這時，公車忽然一個急剎車，停在了路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