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是個很奇怪的人,他生於水底,卻總時常跑到岸上來體驗人生,他可能對人的生活狀態有些誤解,所以一味地去追求人族的生存方式。
他說,只有人的生活方式才活得有滋有味。
他這話也不全錯,畢竟,像神族這樣的整天在天上飄來飄去,總把自己當成人族的救世主,事事制定規則來約束自己要有所爲而有所不爲,果真是一個神奇的族羣。又譬如鬼族,崇尚什麼罪惡輪迴,結算人族在世上的善惡果報,把自己的領土活生生弄成了十八地獄,每個地獄又分一百零八個小地獄 ,著實不適合河伯這樣追求品位的人生活。
他坐在桌子旁邊,引著人們早年前扔到河裡進貢給他的陳年美釀,慨嘆起陳年舊事來,道:“說起鬼族的審美果真與人族和神族不一般,以驚悚磅礴爲美,譬如那拔舌地獄,掛滿了舌頭,都是從人的身上活生生拔下來的,聽聞被拔了舌頭的人若是能轉世投胎也是個啞巴,一生苦楚都無法說出來,最後只能含恨而終作爲上一世罪業的果報。”
我說:“其實比地獄還沒有審美的地方,還有梵境六道,天道、阿修羅道、人道爲上三道,爲三善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爲三惡道,因其作業較慘重故一切沉淪於分段生死的衆生。六道輪迴,皆是苦苦煎熬,唯有諸佛、菩薩和羅漢才能跳出輪迴。”
河伯驚歎:“你竟然還知道梵境的六道?難不成你還去過?”
我說:“我在餓鬼道待了一百多年。”
河伯說:“那你一定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
我想了想,我從地獄出來以後做的好像都是喪盡天良的事,怕是連六道都沒有我的容身之所了,說:
“禍害整個國家算不算?”
他說:“六道哪裡容得下你,你這種人應該去苦海。”
“什麼是苦海?”
他說:“書上說的,說是一個平行於這個空間的另一個空間,不同的是,那個空間裡除了海,什麼也沒有。故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之說,可見梵境的浮屠是去過苦海的。”
除了海就什麼沒有,的確是挺無聊的。
也有人說,苦海其實不是真的海,而是內心最深處的痛苦,一旦走進去,猶如汪洋,無法擺脫,也的確只有梵境那位尊者才能出的來。
河伯又飲了一口酒,整個人開始有點迷離起來,說起話來黏糊糊的,說:“說起苦海的入口,說法不一,但聽說連通三界的忘川河是苦海的入口。忘川河可真是地獄不可多得的美景啊,兩岸盛開著無邊無際的彼岸花,紅花灼灼……”
我記得了,那個地方盛開的彼岸花,會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音,你總能聽到一絲屬於自己的旋律,然後被帶到你要見的那個人的身邊。
是了,冥河就與花間渡口相連,也許順著冥河一直找,就能找到那個渡口,找到那個在苦口等我的人。
可是河伯根本不讓我離開這裡半步,我坐著生悶氣,瞪著他說:“總有一天你知道戲弄我的代價!”
他笑著打哈哈,說:“冥河真不是人去的地方,你若有緣,總有一天自會引渡到那裡,否則你是找不到你說的那個地方的。”
我說:“我又不是人。”
他甩了甩手中的鎖鏈,說:“這樣,我讓你跑一會兒,你要是能跑出這個地界,我就放你走。”
這就跟我以前玩的遊戲一樣,但是我是山鬼,可以風的速度遊走,便化成風逃出了這片水域,可當我最後一腳踏上對面河岸的時候,鎖骨一通,我被他拖了回去。
我有點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