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他們送到了山神的寢殿,就拜別了他們。我也想一同上前的時候,他將鐵鏈一拉,說我不能去。
可是陽清說這個世上只有我能殺山神,我不去他們肯定殺不死。
河伯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說:“我們就在外面看戲,你看那隻狐貍能不能對山神痛下殺手再說。若是他下得了手,你在後面偷偷補刀,達到的效果是一樣的。若是嬴政忽然來了,你我還可以跑, 不至於把自己搭進去。”
這是我第一次崇拜河伯,畢竟他這麼有見地,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死親友不死自己。見勢不妙就跑。爲了表達我對白陰濁的支持,我捏了把桃花瓣凝成刀送給他。
要我說,河伯不虧是個老江湖,連白陰濁對山神下不去手都能揣測出來,陰濁失了殺山神的最恰當的先機,而嬴政也恰恰好進了大殿,幾個方士將陰濁困住,說:
“好大的膽子,連寡人的女人都敢覬覦!抓起來,殺無赦。”
最讓人無語的是,陰濁竟然也沒反抗,柔情似水地看著山神,乖乖被擒住,他手裡的那把刀化成了桃花瓣飛回我手裡,陽清想上前去救人,我怎麼拉都拉不住。
山神順著花瓣飛舞的方向看到了我,沒等官兵發現我,就已經飛到了我面前,幾招就將我打下了屋檐,我本來還想上去繼續跟他顫抖,河伯吃力地把我拉回了水裡逃走了。
論在水底逃走的功夫,水也逃不過河伯。
天上有天上的路,地上有地上的路,水裡有水底的路。三界九州,生靈生活在各自的領域,各有所長。就如同神族擅長在天上行走,人族擅長在地上行走,而水族適合在水裡逃竄。
其實水裡的路四通八達,不懂水路的人,會在水底苦苦掙扎最後被淹死。
而我,在水裡被河伯拖著走了不知道多久,終於脫險,再上岸時已是郊外,這個地方很美,有無邊無際的蘆葦蕩。
河伯有些鬱悶,看著這片蘆葦蕩,說:“奇怪,我來過這裡很多次,就算忽然長了蘆葦,也不會長這麼快啊!到處都是,真煩人……”
他很討厭這些蘆葦,我也被沾了一身的蘆葦花,我就更煩了。加上還要被河伯奴役,想走都走不了,他說:
“好累啊,給我變一個大房子出來歇歇腳。”
“大房子肯定是沒有的。”我會法術是因爲天意,可是從來沒有人教過我用法術變房子, 不過我的花瓣也許可以,我捏了一把朝江面上一拋,桃花瓣竟然化出了一艘小船,非常寒酸,沒有這樣的地方,僅能容身兩人,看樣子也就比那剛砍下的木頭好看那麼一點。
我覺得很失敗,可是我也很累的,趴到船上去就躺,河伯嘆了口氣,潛回水裡去了。
躺在船裡看天上的雲朵飄過,感覺時間過得很慢,分不清東南西北,也記不住朝夕輪迴,卻出奇地好看。
這個地方好熟悉,就好像這個地方是我該來的。
我直起身子看四周,河伯不知道跑哪去了,水面平靜得像一面鏡子,照出我鬼魅一般的影子,四周都是黃燦燦的蘆葦。
時間這個詞,彷彿就藏在心底的一個角落,我是如此懼怕直面它。
我沉沉睡去,因爲夢裡有人召喚。
我的夢中人,有一把玉骨折扇,連微笑都是暖暖的,他坐在我的船頭輕撫我的額頭,說:“風花,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可我知道,他認識我,可是我卻想不起他是我的誰,我問:“這是哪裡?你是誰?”
他只是笑,笑容暖了整個渡口。
天清了,風停了,我聽見他聲音緩緩繞在我耳邊:“這裡是花間渡,我是……墨疏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