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我跑得太急，忘了自己是往什麼方向跑了，也不知道短腿往什麼方向跑了，也就是說，我把他給弄丟了。

看著四下無人，我往巷子裡喊了一聲：“短腿？”

本來想著，短腿只是一個外號，不是他的名字，應該沒事的，可是這時巷子裡也回了一聲：“短腿……”

然後一聲接著一聲傳了下去：“短腿……”

“短腿……”

“短腿……”

心想著這不好，這樣傳下去的後果是，會有一些東西模仿我的聲音叫短腿，然後把他給拐了去，所以還得趕快找到他。

我剛走出小巷，一個黑影向我飛過來，然後又將我拉倒另一條巷子後面躲著，拉拉扯扯，不像話，我想要掙開，他卻給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示意我不要說話，然後警惕地往外看去，正看到一個髒兮兮的老婆婆，正以奇怪的姿勢匍匐過去，扭曲得實在可怕，而一雙眼睛只是隨便往這裡一瞥，兇狠狠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我們，只見拉扯我的男人腿抖軟了下來。

我回頭看他，道：“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他還沒緩和過來，坐在地上直髮抖，都快哭出來了，我又想，我不能耽擱了，就轉身，被他一把拉住了裙腳，我想扯過來，又怕把裙子扯破，道：

“別扯我，放手。”

男人說：“你不要出去，你沒看到剛纔那個人麼？她是鬼。”

我說：“哦？”

“她沒有影子！”

我剛想告訴他我沒有影子的，可是我們都在背對著燈光的巷子裡面，黑得就算有影子也看不清楚，而且，他似乎也不知道，其實他自己也是沒有影子的，我想了想，隨手化出一捧桃花瓣遞給他，說：

“要是還有東西敢冒犯你，就朝他們扔去。”

他顯然是驚呆了，愣了半天，道：“你……你是仙女？”

我搖搖頭，一笑，正要走，他另一隻手還在扯著我的裙子，我低下身子，從他手裡將裙角扯了回來，道：

“我也是鬼。”

來不及顧上他到底是什麼表情，我走出巷子，估計著小短腿走的方向走，卻忽然聽見一些聲響，似乎是很活躍的擂鼓聲，又似乎是歡呼雀躍的鬼哭聲，但也許，是咯咯咯咯的青蛙聲，各種各樣的聲音摻雜在一起。

我說酆都這樣的地方，怎麼會一個人都沒有，原來都在這裡了，一個大大的廣場，在城市的中心，空曠得可以將所有的居民都聚在這裡，密密麻麻的戾氣朝向在廣場的中心，是一個很大的祭壇，是個自鳴鼓，據說是用人皮做成，可以發出洪亮渾厚的聲音，祭壇上拴著一根根被燒紅了的鐵鏈，除此之外，因爲距離太遠看不清祭壇上到底站了什麼人，只是被場下的鬼用各種各樣的語言歡呼嚎叫實在難受，爲了掩人耳目，我化出一件黑色的袍子將自己包裹住，帶上了帽子，穿梭在鬼羣裡尋找小短腿的身影。

一個鼻涕鬼的粘液將我的袍子給黏住了，我上前撕扯了好久，撕扯不開，我只好又抽出一把匕首，將那段袍子給割破了，想了想，問：

“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個子這麼矮的小朋友，它叫小短腿，我和它走丟了，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找一下？”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居然吹起了一個泡泡，我胃裡翻江倒海的，看見他粘稠的手指尖給我指了一個方向，用尖銳難聽的聲音道：

“那邊。”

我說：“謝謝。”

他說：“不客氣。”

我汗。

這鬼真懂禮貌，按照他指的方向在鬼裙裡扎堆，其中還擠到了一隻仙人掌精，又活生生在袍子上紮了好幾個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