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冥說得對,悟得情愛,比較容易悟得禪理。
國相問:“爲(wèi)什麼忽然笑成這樣?”
我還是笑,說:“沒有,欣喜罷了。”
雖然欣喜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一欣喜就想喝酒,就像一生氣就想喝酒一樣。從國相府出來,我就去了酒窖,將最深的那幾壇酒搬了出來,自己躲在一個角落灰溜溜地喝。
這麼好的酒,現(xiàn)在不喝以後就喝不到了。
一口香甜的美酒入喉,欲將心事拋九天,坐於祭司殿高高的階梯上,似乎伸手就能摘到天上的星月。
“我若無情,無情勝似有情;我若有情,有情卻被無情惱。”我只是慨嘆,人生的無限事,都不過酒中天罷了。
一罈酒下肚,我酣意上來,循著這點(diǎn)酒勁再打開第二攤,一隻白淨(jìng)的爪子將酒罈摁住,我擡頭看的時候,那隻圓毛的狐貍已經(jīng)露出了人形來。
我對著他笑了笑,一手撫上他的眉梢,說:“陰濁啊!我剛要去找你,你就來了。”
“找我何事?”他情緒再無波瀾,好像自從第二次攪亂我的婚禮以後,他就沒多大的情緒,做狐貍做成這樣,他是挺失敗的。
我手裡化出一把匕首,遞給他,說:“這把刀是我?guī)煾傅模猩茞喝小H羰菍⑷说幕昶桥_,就會分成善惡兩體。等我死後,你找到碧樹,從她手裡拿到我被奪去的那副犄角,一刀劈下去。也許再等上個百來年,山神就回來了。”
其實(shí)山神能不能回來,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只曉得如果按照歷史的腳步走,她的確應(yīng)該回來的。可我覺得哪裡不對,比如原來,國相至死都沒說過要娶我這種大逆不道的話,這些天來我和他的溫存,大概也只是我的臆想罷了。
我竟然對國相如此喪心病狂了?
夢中世界太過真實(shí),我反而分不清現(xiàn)實(shí)和夢境了。
陰濁並未將刀收回,只是靜靜地看著,心不在焉,道:“那你什麼時候死?”
“快了吧……”我說:“再等等……我想想還有什麼事情沒交代好。”
我從他手裡奪過我的酒,開了蓋子就要喝,他又奪了過去,一把摔到臺階下碎掉,那美酒流了一地,我覺得甚是可惜,蹲到美酒面前急得跳腳,指著他罵道:
“有什麼不爽你衝我來啊,摔酒幹嘛?”
陰濁白了我一眼,自行離去。
我還能說什麼,打我也未必打得過他,罵他他又懶得理你,他也不是那種能任人調(diào)戲的狐貍,搞不好還會咬你一口。
奈何不得,我只好重新回去搬酒。
這一走還發(fā)覺自己離醉也不遠(yuǎn)了,每走一步都是懸空的,按照著記憶中的方向走,一步踏空,掉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一下子被摔清醒了。
爬起來之後才曉得這不是酒窖,具體是哪裡我也沒什麼印象,只曉得這個地方別有洞天,整個洞都散發(fā)著灼熱的靈氣。
直到一直往洞的深處走,看到那個靜擺在水池中間的靈臺上的伏羲琴,被一團(tuán)靈氣包裹著,但卻怎麼也包不住它本身散發(fā)出那種詭異的力量,一點(diǎn)一點(diǎn)衝擊著我的大腦。
什麼大風(fēng)古國,什麼影子,什麼命數(shù),一切有爲(wèi)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儘管我此時怒不可揭,還是好生生壓下了這心頭之火。
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因果,我自己來承擔(dān)便可,何必要把傾冥和陰濁牽扯進(jìn)來呢?
我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