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王嘉胤集團覆滅始末
陝州城內,諸位首領齊聚一堂,氣氛凝重。
江瀚兵力不足這一問題,如同一塊巨石,沉甸甸的壓在所有人心頭。
諸位首領都很清楚,要是沒了江瀚的本部精銳坐鎮(zhèn),他們這股義軍,早就被官軍給剿滅了。
下一步該何去何從,成了擺在衆(zhòng)人面前最迫切的難題。
“大帥!”
劉國能率先開口,打破了沉寂, “我認爲,咱們修整之後,應該立刻南下,殺入湖廣!”
“俗話說得好,湖廣熟,天下足。”
“那裡錢糧遍地,只要咱們站穩(wěn)了腳跟,還怕沒有兵員補充?”
此話一出,立刻引起了衆(zhòng)人一片附和。
“沒錯!湖廣好,號稱魚米之鄉(xiāng),正是咱們大展拳腳的好地方!”
“佔了湖廣,往西可入川蜀,往東可進江南!”
“到時候,咱們把江南那些腦肚腸肥的地主老爺們全給屠了,他孃的,想想就痛快!”
“對!就去湖廣,在湖廣建立根據(jù)地!”
一羣首領七嘴八舌,唾沫橫飛,越說越是興奮,彷彿那富庶的湖廣、那繁華的江南,已然是他們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更有甚者,已經開始暢想入主南京,將那些平日裡作威作福的官員們剝皮抽筋的場景了。
一個個言語間充滿了對舊秩序的痛恨和對未來的無限遐想。
江瀚聽著屋內逐漸跑偏的話題,只覺得一陣頭疼。
湖廣?
那地方是那麼容易去的嗎? 大明上下,誰不知道湖廣的重要性? 那可是漕運命脈,號稱鎖匙之地。
各處糧倉不僅有重兵把守,更有襄陽、荊州、武昌三大重鎮(zhèn)死死鉗制著水陸要道。
再加上湖廣境內水網縱橫,河道交錯,要是沒有熟悉地形的嚮導,大軍一旦陷入其中,那就是插翅難逃。
還有很關鍵的一點,現(xiàn)在湖廣受災可沒那麼嚴重,要是一頭闖進湖廣,萬一到時候發(fā)現(xiàn)處處都是敵人,該如何是好? 總不能學著張獻忠和左良玉,一怒之下把武昌來回屠個好幾遍吧?
江瀚搖搖頭,正準備開口,打斷這羣正在做白日夢的首領。
就在此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一名親兵慌張地跑了進來,單膝跪地,高聲稟報道:
“大帥!”
“城外有一人,自稱紫金樑信使,說是有十萬火急之事,想來拜見您!”
聽罷,屋內瞬間安靜下來,衆(zhòng)人皆是一愣。
紫金樑? 那不是王嘉胤麾下的左丞相嗎? 他們兩支義軍一東一西,隔著數(shù)百里地,突然派人來做什麼?還十萬火急? 江瀚眉頭微蹙,心中隱隱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他望向親兵,沉聲吩咐道: “帶信使進來說話。
不多時,一個風塵僕僕的中年漢子,踉踉蹌蹌地跑了進來。
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扯得破爛不堪,臉上滿是焦急與疲憊,顯然是一路長途跋涉趕過來的。
那信使一進屋,眼神隨意一掃,立刻鎖定了上首的江瀚。
他上前兩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語氣急切:
“上山虎大王,東路義軍告急,求您發(fā)兵,救救咱們東路的弟兄們吧!”
聽了這話,江瀚心中不安更甚,連忙開口詢問: “告急?”
“你們東路義軍人多勢衆(zhòng),兵強馬壯,更有橫天王坐鎮(zhèn)中軍,怎麼會突然告急?“
他緊緊盯著那信使,沉聲道: “究竟出了什麼事?細細說來!”
那信使聞言,悲從中來,帶著幾分哽咽,一開口便是一個驚天消息: “橫天王橫天王死了!”
“什麼?!”
此言一出,屋內衆(zhòng)人直接竄了起來。
饒是江瀚心志堅定,此刻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王嘉胤死了? 那個號稱擁兵十萬,一度攪動兩省風雲的巨寇,竟然死了? 那漢子抹了把臉,這纔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講了清楚。
原來,與王嘉胤對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奉命提督兩省軍務的洪承疇。
爲了圍剿王嘉胤,洪承疇可謂是調集了各路大軍。
包括山西巡撫宋統(tǒng)殷、山西總兵王國樑、河南巡撫玄默、京營總兵王樸,以及副總兵張應昌、賀人龍、王承恩、馬科等一衆(zhòng)文武悍將。
洪承疇率領五萬大軍,在山西、河南佈下了天羅地網,勢必要將王嘉胤這個心腹大患徹底剿滅。
洪承疇之所以如此興師動衆(zhòng),一來是因爲王嘉胤勢力太大,各路首領裹挾著流民,號稱大軍二十萬,震動朝野。
二來,則是因爲王嘉胤行事太過猖狂,不僅敢僭越稱王,開府立制; 而且還屢屢將目標對準各地藩國,意圖劫掠藩王府庫以充軍資。
不得不說,王嘉胤確實是個膽大包天的主。
先前在太原,他就想攻打晉藩,結果被江瀚婉拒後,他還不死心。
轉頭就率兵攻打潞安府,意圖劫掠沈王,結果碰了一鼻子灰,沒打下來。
結果他還不依不饒,轉頭就盯上了洛陽的福王。
畢竟福王一系富甲天下,那可是大明朝有名的肥羊。
於是,王嘉胤盡起大軍,囤兵於懷慶府,準備等黃河封凍後,再從孟津渡渡過黃河,直搗洛陽。
眼看著黃河即將封凍,一旦河面結冰,賊兵便能踏冰而過,屆時,王樸所部依託的黃河天險將不復存在。
洪承疇心急如焚,統(tǒng)領大軍,從各個方向對王嘉胤的隊伍發(fā)起了數(shù)次猛攻。
可王嘉胤人多勢衆(zhòng),又佔據(jù)地利,幾次大戰(zhàn)下來,官軍雖有斬獲,但卻始終未能將其徹底擊潰。
就在洪承疇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事情卻突然出現(xiàn)了轉機。
他麾下有部將起來稟報,說是軍中有一人,自稱是王嘉胤的妻弟,名叫張立位,有要事求見。
(王嘉胤早年在攻佔黃甫川堡後,途經府谷縣堯峁村時,見當?shù)赝鍙埫拗畯埵厦裁溃泷钠錉懫蕖_@個張立位,正是張氏的親弟弟。) 洪承疇聞報,當即大喜過望,他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當即便派人將張立位請到中軍大帳,屏退左右,一番密談之後,洪承疇決定安排張立位詐降,投靠王嘉胤。
而王嘉胤這邊,見到是自己的小舅子前來投奔,大喜過望,根本沒來及多想。
他只當是自己勢大,親戚前來投奔而已,於是便欣然收下張立位,將其安排在帳前聽用。
他萬萬想不到,本是提拔親族之舉,卻變成了引狼入室!
張立位巧舌如簧,他竟然勾結了王嘉胤的同族兄弟王國忠,兩人狼狽爲奸,準備刺殺王嘉胤。
他們趁著一夜晚宴,輪番上前敬酒,將王嘉胤灌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趁著王嘉胤熟睡之際,兩人亂刀砍死了王嘉胤。
成功殺掉王嘉胤後,張立位與王國忠兩人,立刻按照約定,在義軍大營裡四處放火,製造混亂,同時提醒遠處的官軍。
洪承疇早已等候多時,見到賊兵大營火光沖天,亂作一團,他當即命令麾下全軍出擊,準備趁亂攻破賊兵大營。
義軍諸將聽見營外喊殺聲震天,營地內火光四起,他們便立刻來到中軍大帳處,想要請求王嘉胤主持大局。
然而,他們剛一進帳,卻赫然發(fā)現(xiàn),王嘉胤已經倒在了血泊當中,胸口上還插著一把短刀。
主帥身亡,大營遇襲,羣龍無首之下,號稱二十萬的義軍大軍,頃刻間土崩瓦解。
降者、逃者、死者不計其數(shù),最終僅有三萬殘兵敗將,僥倖逃出生天。
王嘉胤先前冊封的右丞相白玉柱,見勢不妙,當即投降了官軍。
而王嘉胤的妻子張氏,在聽聞丈夫竟然被自己的親弟弟刺殺後,悲憤交加,於是當即拔劍,自刎而死。
這剩下的三萬殘兵敗將,跟著高迎祥、羅汝才、拓養(yǎng)坤等人,一路瘋狂逃竄。
這羣反賊都是腿腳利索的,眼見大勢已去,立刻帶著各自本部人馬,掉頭就跑。
後來,僥倖逃出來的各路義軍,在走投無路下,共同推舉了王嘉胤的左丞相,紫金樑王自用,成爲了新的義軍盟主。
王自用無奈,只得臨危受命,可他手底下只有三萬多殘兵敗將,士氣低落,糧草也被燒了個一乾二淨。
王自用很清楚,光靠他們這點人,想要逼退洪承疇,幾乎是不可能的。
無奈之下,王自用只能派出信使,四處求援。
而江瀚所部,作爲目前聲勢最盛的一支義軍,自然成了他最主要的目標。
江瀚聽了信使帶來的消息,整個人都懵了。
這王嘉胤的死法,除了時間對不上,怎麼和歷史上記載的幾乎一模一樣? 在原本的歷史上,運用此計殺掉王嘉胤的不是別人,正是先前被江瀚打退的曹文詔。
怎麼現(xiàn)在換成了洪承疇,王嘉胤最終還是死在了他小舅子張立位的手裡?
江瀚當初在呂梁山,明明已經重創(chuàng)了曹文詔,間接性的救下了王嘉胤一命。
可現(xiàn)在,怎麼王嘉胤還是死在了崇禎四年?
原來,這張立位,本是尤世祿軍中的一名小卒。
最開始,圍剿王嘉胤的就是尤世祿和曹文詔兩人。
結果因爲江瀚橫插一腳,在呂梁山中大破曹文詔,而王嘉胤則是在岢嵐州打退了尤世祿。
此戰(zhàn)之後,曹文詔和尤世祿二人因剿賊不力,先後被調回了陝西,負責剿滅陝西羣賊。
再後來,便是八角城一戰(zhàn)。
這一戰(zhàn),尤世祿舊傷復發(fā),根本無法帶兵作戰(zhàn),於是他便將麾下的兵馬都交給了洪承疇節(jié)制,自己則回到後方專心養(yǎng)病去了。
就這樣,張立位便從尤世祿的麾下,輾轉投入了洪承疇的帳下。
江瀚聽罷,心裡五味雜陳。
他本以爲自己這隻來自後世的蝴蝶,已經改變了許多事情的走向。
可他萬萬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圈,王嘉胤還是沒能逃過此劫。
江瀚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王嘉胤,身爲縱橫兩省的一代巨寇,死得也太冤了吧? 一個妻弟,一個同族兄弟,這兩人可都跟王嘉胤沾親帶故,本該是他最信任的人,結果卻勾結起來,反手宰了他,投了官軍。
江瀚想來想去,也沒搞明白,這兩個內奸,究竟是怎麼想的?
難不成,當初在府谷時,王嘉胤仗著兵多將廣,強娶了張氏爲妻?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清楚,張立位爲什麼要出賣王嘉胤,就是爲了替其姐張氏報仇。
思來想去,江瀚覺得也只有這種解釋了。
可那個王國忠呢? 他可是王嘉胤從陝西一手帶出來的同族兄弟。
王國忠跟著王嘉胤一同起事造反,結果就這麼輕易地把自己同族兄弟給賣了? 圖什麼? 困死了 4K補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