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凡殺不死我的,必將讓我更強大
按理說,張潮完全可以不理會外界的聲音,反正自己的畢業作品夠硬就行,那篇報道雖然咄咄逼人,但逼的是別人又不是自己。
但是拿自己去逼人,又是另一回事了。張潮不介意被人當惡人看,但很介意被人當槍使。
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如果燕師大不要臉一點當鴕鳥,把頭埋進沙裡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過一陣子輿論自然會平息。
於華顯然不願意受這個冤枉氣,自己當班主任的這一屆“作家研究生班”要是留下什麼污點,對他而言毫無疑問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但是現在的他在應對媒體上經驗和辦法確實沒有自己的學生張潮豐富,所以把他喊來商量對策。
張潮把報道看了又看,反覆斟酌以後,才說道:“我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這個‘觀海’,這篇報道,可能還是衝著我來的。”
接著張潮將爲什麼要進行答辯直播的前因後果和於華說了一遍。於華之前在有人來調查張潮出勤和作業記錄的時候,知道個大概,但是並不瞭解細節。
於華聽完以後,良久纔開口道:“之前是‘打殺’,沒成功;現在來‘捧殺’,目的是什麼呢?如果講你和文學批評界的恩怨,還算脈絡清晰,那這次真有點不知所謂了。”
張潮撇了下嘴道:“這篇報道先罵雷平洋他們的作品脫離羣衆,再捧我的作品‘藝術和商業間遊刃有餘’。到時候我的畢業作品發表出來,如果是通俗文學,那‘作家班’的其他同學怎麼看我?
而要是發現我的作品也不那麼‘親民’,那之前罵雷平洋他們的話,自動就劈在我身上了。總之,就是要膈應我。”
於華疑道:“你最近得罪什麼人了?這怎麼還整上連環計了?”
張潮苦笑道:“原因無非就那麼幾個,我也懶得去想了。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希望畢業以後能清淨一些吧……爲什麼想做點事就這麼難呢?”
於華沉思了一會兒才道:“‘鮎魚效應’,聽說過吧?以前大家混這個圈子,只要人情熟絡,然後作品沒有太糟糕,總能找碗飯吃。這樣文學圈就越來越封閉、越來越小衆化。
隨著大衆對文學興趣的消退,老百姓也不關心這個圈子裡發生了什麼事。圈子裡的人,不少小有名氣的人也這樣混吃混喝,作品越寫越差——但是無所謂,老百姓看不到也不關心嘛。
雖然90年代以後,偶爾也有一些作家能把這潭死水攪動一下,但是要麼就獨善其身,要麼也開始混日子……你看我那個本家,寫‘文化散文’的那位,憑著頭兩本書出名以後,創作上不斷重複自己,出版方面就是把幾本書的內容反覆拆開重新組合再起個新名字就當新書賣了。
他這都還算好的。還有很多更讓人不齒的不堪事,你還太年輕,我就不說出來‘污染’你了。”
張潮笑笑,道:“您不說事情我以後就遇不上了?給我打打預防針也好。”
於華道:“你這小子……以後再和你說。我們說回正題——你出現以後,確實逐漸讓文學回到了大衆視野當中,這對文學來說是好事,但是對那些混子來說,是災難。
教員有句話‘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也許看不懂很多前衛的、高深的文學表達,但絕不會像《花城晚報》上的這篇文章一樣淺薄、粗暴地否定。
不過他們一定會看出誰在混日子。所以這兩年除了圍繞你發生了很多文壇風波以外,其實還是有不少小爭議、小風波發生的。這些混子一旦被聚焦,身上的僞裝就再也藏不住了。
你這頭‘鮎魚’,許多人表面上當然都在誇你給文壇帶來了活力、帶來了新鮮血液,但實際上巴不得你臭掉的人,從數量上來說,可能纔是主流。”
張潮聽完都驚呆了,他知道文壇上有些人不喜歡自己,但絕沒有想到是這麼龐大一股力量,他難以置信地道:“我又沒有和他們搶蛋糕吃,我可都是自己造蛋糕……”
於華嗤笑道:“你自己會造蛋糕就不能也是個罪過了?你一個文壇新人,就搞出一本《青春派》這麼成功的雜誌,每個月要賣幾十萬冊——你讓那些還保留著編制,但是每期只能賣上幾百、一千本的雜誌主編、編輯們怎麼想?
這些雜誌可沒有死光呢,在很多省市都還默默地活著,只是我們在市場上看不到了而已。”
於華頓了一頓,下了一個結論道:“所以最近在你畢業時動手動腳的,也許確實就一小撮人。但是看你不順眼,就等著順水推舟、落井下石的人,可相當不少——
你忘了,前幾個月,剛剛被你‘掃平’的國內文學批評界,很多文壇混子要麼廁身其中,要麼就是仰其鼻息生存了。你倒黴了,他們絕不介意在你身上踩上兩腳。”
張潮嘆了口氣,身子一癱,躺進沙發的懷抱裡,顯得有氣無力。
於華笑著問道:“怎麼,你怕了?”
張潮好一會兒才答道:“怕——倒是不怕。就是覺得無趣、無奈、無辜。我現在知道其他年輕作家爲什麼不愛跟你們這些老頭子們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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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華“哈哈”笑了兩聲,接著道:“所以這次《花城晚報》的事雖然不算太大,但我們的反擊,既要有力度,又要有格局。畢業作品的評議時間是6月20日,接著會在《中華讀書報》上刊登作品目錄、內容摘要。
然後在7、8、9三個月,《人民文學》《收穫》《十月》《花城》《當代》會陸續刊發你們的作品。
所以這不是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一場持久戰。畢業,肯定不成問題;但是能不能漂漂亮亮地讓人閉上嘴,就要看你的發揮了。”
張潮一個挺腰,從沙發裡蹦了出來,就像破石而出的孫猴子,一掃剛剛的頹喪,對於華道:“於老師,我申請出戰!請務必讓我的畢業作品,第一個出現在讀者面前!
我要讓所有人知道,‘凡殺不死我的,必將讓我更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