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殿門,我想起在南書房中康熙說的話,心中不解,便看著玉峰,迫不及待的問道:“你究竟答應了皇上什麼?”
陳玉峰淡淡笑著,略微苦澀道:“我答應做皇上的貼身一品帶刀侍衛。”
“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康熙會讓曾經天地會的堂主,一心反清復明的陳玉峰做自己的貼身侍衛,保護自己的安全。這種天方夜譚般的事情,也只有康熙做的出來。
“真沒想到皇阿瑪會讓你做大內侍衛?倒也真看得起你!”胤禵那囂張的聲音鑽進了我的耳朵。
我扭頭看去,只見因爲擔心一直等在殿外的胤祥和胤禵朝我走了過來。
陳玉峰倒是一臉淡然的模樣,連看都不看胤禵一眼。胤禵的自尊心遭到了挑釁,剛想再向陳玉峰發發阿哥脾氣,胤祥卻適時打斷他的話,搶先一步拉著我的手,開心的說道:“太好了,月兒,終於雨過天晴了。”
胤禵似乎也忘記了陳玉峰頂撞他的事,看著我戲虐道:“也不枉我們辛苦一場。”
我看著他們兄弟二人,滿心擔憂道:“我是沒事了。還不知皇上怎麼治你們繳旨之罪呢?”
胤祥擺擺手,笑呵呵道:“無妨,只要你沒事,就是把我圈在宗人府一輩子我也不介意。”
我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埋怨道:“不許胡說!我寧願死,也不要你一輩子失去自由。”
胤禵心中不自在,在旁不滿道:“得了得了,你們也顧及顧及別人的感受好不好?要膩歪,換個地兒膩歪去。”話語中留露出濃濃的醋意。
我轉身看著他,滿懷感謝道:“十四爺,今天真是非常感謝,我真想不到你會帶兵攔住監斬官,如果不是你,錦月怕早已經死了。更讓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讓胤祥帶我走。”
“呵呵”胤禵低頭苦笑一聲,隨即仰起頭,嘆口氣道:“對我來說失去你固然痛苦,可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你死,確是更加的做不到。”
我看著胤禵,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眼睛四處流轉時,卻發現四周早已沒有了玉峰的影子。
秋風送走了炎炎暑熱,不知不覺間深秋已至,我站在廊前,手持瓷勺悠閒的往那隻白鸚鵡的食槽內添水。
錫蘭走進來,躬身行禮道:“格格,乾清宮的小太監來傳旨,皇上決定於本月十五號啓程去塞外舉行秋彌,下旨讓格格隨行。”
我看著鸚鵡,笑著對錫蘭說:“今年的秋彌似乎早了些。”
“按日子算,這個時候出發,剛好可以趕上蒙古的那達慕大會,想來是皇上體貼大家的意思。”錫蘭回答道那達慕大會?錫蘭的話勾起了我的興趣,記得以前上地理課時老師講過,那達慕大會起源於元代,由成吉思汗發起,到了清朝,那達慕大會逐步變成了由官方定期召集的有組織有目的的遊藝活動,其規模、形式和內容較前均有發展。當時的蒙古族王公以蘇木(相當一個區)、旗、盟爲單位,三年舉行一次,比賽內容主要有摔跤、射箭、賽馬,對比賽勝利者分等級給予獎賞和稱號。
當初老師講時,我就對蒙古的那達慕大會心嚮往之,沒想到這次竟能目睹三百年前的那達慕大會,簡直太棒了!立刻吩咐錫蘭:“這次出門還是你跟蓮兒陪我去,對了!去弄幾件蒙古的衣服,到時候咱們也體會一下異族風情!”
蓮兒聽後小聲嘟囔:“還沒出去就開始想幺蛾子了,什麼時候才能長大?真讓人頭疼!”
我斜眼瞪著蓮兒,咬牙道:“你說什麼?”蓮兒慌忙閉上嘴巴,心虛的看向別處。隨後我收回目光,彈著指甲,狀似無意道:“你要是嫌頭疼,可以不去,我不勉強?”
蓮兒忙失聲道:“不要啊!”湊到我身前,軟語哀求,“好格格,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我伸手捏捏他的鼻子,小聲責罵道:“現在是越來越大膽了。”
錫蘭在旁看著我們,無奈的搖搖頭,隨後似乎想起了什麼,看著我說道:“格格,剛纔陳大人也來了,給格格送來了今年新供的秋茶。”
聽到有關玉峰的事情,好心情頓時被憂愁衝散,輕輕點點頭:“知道了。一會兒你吩咐人把十四爺昨天送來天山雪藕給陳大人送去,讓他也嚐嚐。”
“是。”錫蘭應允,看著我,猶豫片刻,開口道:“格格不去看看他嗎?奴婢看得出,陳大人說是來送東西,其實就是想見格格。”
我輕輕的搖搖頭:“既然結果已經註定,見面只是徒增傷感,到不如不見。”
錫蘭張張嘴,似乎還想勸幾句,卻最終沒有開口,只是輕輕嘆口氣,然後轉身離開。
我將手中的瓷勺交給身邊服侍的蓮兒,悵然若失的看著窗外,時間如梭,不知不覺間,陳玉峰做康熙的侍衛也已經三年了。
我心裡清楚,玉峰當初之所以低頭,是因爲康熙以我的性命相要挾,雖然不屑於一代君王竟用此宵小手段,但是也不得不佩服,康熙觀察之敏銳,判斷之準確,一下子就掐住了玉峰的脈門。
玉峰一生,已反清復明爲己任,現在卻要保護仇敵的安全,這對於他會有多痛苦,不身臨其境難以體會。我曾勸過他,不要太過勉強自己,以他的武功,若是要走沒人攔得住,可玉峰每次都是微微一笑,沉默不語。
我知道,他是爲了我才留下的。他的委曲求全,讓我更加憤恨那個騙我去破廟的人,如果不是他,斷然不會弄成現在尷尬的局面。關於破廟之事,我曾經問過玉峰,他面露難色,似有難言之隱,我便知道,那人與他有關,只是他不願說,我也不好逼問。
本來以爲日子可以安穩的過下去,反正康熙欣賞玉峰,也不會爲難他,可惜事與願違,胤禵和胤祥知道我是爲了玉峰才差點身首異處,滿腔的怨憤不禁又多了幾分醋意,時不時的就會爲難玉峰。“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玉峰既做了大清的官,少不得要對身爲皇子的他們多加忍讓。
我怕玉峰吃虧,便經常在中間調和。胤祥還好,爲了不使我爲難,在加上他看出玉峰對我雖有情意,卻無非分之想,醋意減輕不少,漸漸對玉峰和氣了很多。後來又因爲康熙的旨意,跟玉峰共事過兩次,對他的才華和武藝,頗感敬佩,生出惜才之心,最終“化干戈爲玉帛”。
可是胤禵呢?整個人就像頭倔牛一樣,我越替玉峰說情,他就越找他麻煩,幾次三番給他小鞋穿,若不是康熙有意維護,玉峰恐怕早就被打入天牢了。
胤禵對玉峰的態度,讓我越來越替玉峰擔心。不管怎麼說,胤禵始終是皇子,長此下去玉峰必然吃虧。爲了保他在宮中平安,也爲了不在激起胤祥的醋意,破壞他們好不容易建立的友情,萬般無奈之下,我只能狠下心腸,不去見他,想必玉峰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一轉眼到了十五日清晨,隨著一陣嘹亮的號角,一年一度的秋彌拉開了帷幕,這次隨行的人員不多,只有四阿哥胤禛、十二阿哥胤裪、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禵。
至於其他人,除了被圈的大阿哥外,太子留下監國,三阿哥胤祉、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還有十阿哥輔助。不知爲何,我總覺得,康熙似乎提防著太子,朝廷上下誰不知道,康熙四十八年,太子復位後,太子和胤禩雖表面和氣,實則勢同水火,讓八爺黨的人留下來,明面上是輔助,卻暗含著監視的意思。哎,看來天倫之情在皇族之中是不可能有了,想想也真是悲哀!
康熙五十一年,也是朝局動盪的一年,據我所知的歷史,太子會在今年再次被廢,落得個終身圈禁的下場,而胤祥也會隨之被圈,開始他十年的幽禁生涯。可胤祥這次究竟爲什麼會被圈,這在歷史上至今是個謎。一想起這些,秋彌歡快的氣氛中,便增添了幾縷憂傷。
一個多月的時間眨眼即過,大隊人馬終於到了塞外行圍的地方,眼前的藍天綠草使我的沉悶的心情一下子豁然開朗。
當晚無事,早早休息,養足精神後,次日一早,匆匆用過早膳後,便吩咐錫蘭將帶來的蒙古服飾拿出來給我換上。
說真的,不管是在現代,還是回來這裡,我還從沒穿過蒙古衣服呢?
錫蘭給我找來的是一件金邊水湖藍束腰長裙,下襬的白色絲綢上蜿蜒曲折的繡著一圈木槿花與長裙相呼應,藍色的氈帽上鑲嵌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換好後原地轉個圈,額前及耳旁的流蘇隨著身體的擺動叮噹作響。感覺不錯,便帶著同樣換上蒙古服飾的錫蘭和蓮兒離開蒙古包。
那達慕的會場就設在蒙古人駐紮的地方,離皇族所在的行帳不遠。我和錫蘭都不會騎馬,又不想不驚動其他人,於是就生拉硬拽了隨御駕而來的墨軒爲我們駕車。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馬車到了那達慕會場,我們跳下馬車便立即爲眼前的景象所驚歎。雖然離那達慕大會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可這裡已經聚集了不少的蒙古百姓,他們有的在這裡做生意,想趁此賺幾個辛苦錢,有的則純屬是爲了娛樂,藉著那達慕大會的名頭,搶先舉行一些活動。
這些異族風情連我都沒有見過,更別提連京城都很少出的錫蘭和蓮兒了。我們三人全都興趣盎然,一會兒擠到這個攤前看看,一會兒又鑽進那個人羣瞧瞧,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已經買了一大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