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道:“那就好。容月,這兩個小傢伙鬧得我頭疼,你將他們帶出去玩吧!”
“是!”我躬身應允,正準備上前拉他們兩個的手。誰知一旁的樂蓉撅著嘴,看著康熙不高興的說:“皇爺爺不是說無聊才讓我和哥哥來陪你的嗎?現(xiàn)在又說我們鬧的慌!”
所有的人在一瞬間都愣住了,眼睛齊刷刷的看向樂蓉,神情中頗爲不可思議,宮殿內(nèi)鴉雀無聲。
“哈哈哈!”康熙卻在此時發(fā)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看著樂蓉招招手,喚道:“樂蓉過來!”樂蓉這小丫頭倒也不害怕,“蹬蹬蹬”跑到康熙身邊,不等康熙伸手抱她,自己就爬上了康熙的身子,笑呵呵的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去抓康熙的鬍子。
李德全在旁邊看到如此情景,忙開口阻止道:“小格格,使不得啊!”
康熙看著李德全擺擺手。笑著說:“無妨。”
樂蓉似乎有了依仗,轉(zhuǎn)過身來衝著李德全又擠眉又伸舌頭的做鬼臉,逗得康熙又是一陣大笑,情不自禁的說了句讓我心悸的話:“這孩子頗有汝母之風啊!”
夜晚,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對康熙的那句“這孩子頗有汝母之風”反覆思量,得出的結(jié)論是,康熙應該已經(jīng)知道我就是錦月,只是不願意拆穿我,並繼續(xù)裝糊塗罷了。
“月姨開門!”門外傳來樂蓉稚嫩的聲音。
我忙起身打開門,只見弘墩和樂蓉俏生生的站在門外,見我開門,蹦跳著來到我身邊,一左一右的抱住我的大腿。我迷茫的看向跟隨他們前來的小太監(jiān),不解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小太監(jiān)躬身回道:“容月姑娘,萬歲爺旨意,將弘墩世子和樂蓉格格接到宮中親自撫養(yǎng),平時則有姑娘代爲照顧。”
我微微一愣,點點頭道:“知道了。公公請回。”小太監(jiān)轉(zhuǎn)身離去。
如果說我剛纔只是懷疑康熙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身份,那麼現(xiàn)在簡直可以確定。雖說身份被拆穿,可心中卻沒有一絲的不安。不僅如此,對康熙細心的安排,還萌生出些許感激,對他當初逼迫我和親蒙古的怨憤,也不覺減輕幾分。
回手關(guān)上房門,低頭看時,只見弘墩還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在我身邊,而樂蓉早就爬到我的牀上打滾了。
弘墩和樂蓉這兩個孩子,一靜一動,一點也不像雙生子的性子,弘墩性情靦腆,讀書用功,小小年紀便透漏出少見的穩(wěn)重,而樂蓉呢?在雍王府裡有胤禛護著,在宮中又有康熙撐腰,養(yǎng)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一點都不像女孩子。只是奇怪的是,她很聽弘墩的話,只要是弘墩阻止的事,她即使再不情願,也會聽從。這還正應了那句古話“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秋去冬來,轉(zhuǎn)眼又是一年。鵝毛般的大雪從昨天傍晚就已經(jīng)飄飄揚揚的落下,至今天清晨才漸漸止住,推開窗子,入眼處皆是白茫茫的,彷彿天地萬物都被白雪所覆蓋,整個世界顯得是那樣的潔淨無暇,打開門走到院子裡,青色的棉靴踩在雪地上,發(fā)出“吱吱”的聲音,瞧著那深深的腳印,這積雪恐怕有一尺多厚。
“月姨、月姨!”兩個小傢伙歡蹦亂跳的從屋中跑了出來,直直的向我撲來,我心中暗叫糟糕,果不其然,腳底一滑,我們?nèi)齻€一起摔倒在雪地裡。
我連忙翻身起來,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抱起他們,緊張的問道:“你們兩個怎麼樣?有沒有摔著?”
一旁的樂蓉調(diào)皮的回答:“我沒事,這雪地軟軟的,像個白色的大毯子,怎麼能把人摔傷呢?”
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轉(zhuǎn)頭看向另一邊的弘墩。弘墩見我看他,忙搖搖頭,看著我禮貌的回答:“月姨放心,墩兒沒事。倒是月姨有沒有傷著?”
弘墩的關(guān)心讓我心裡熱乎乎的,微笑著撫摸著他的小臉,柔聲說道:“月姨沒事。”
樂蓉眼珠一轉(zhuǎn),上前抱住我的胳膊,搖晃著撒嬌道:“月姨,你看這雪多好玩啊,你帶我們玩玩好嗎?”
我看著她祈盼的小臉,早已平靜的如同古井的心又泛起了一絲波瀾,咬著嘴脣想了一會兒,興致勃勃道:“咱們來玩打雪仗好不好?”
“好!好!”樂蓉高興的又蹦又跳,另一邊的弘墩也是兩眼放光,看著他們高興,我心中也十分歡喜,一手拉著一個向外走去。
我身邊沒有帶一個人,隻身一人帶著他們兩個來到御花園的一處僻靜地方。簡單的講了一下游戲規(guī)則,就開始打雪仗了。
只見樂蓉麻利的從地上團起一個雪球就朝我砸來,我閃身躲開,立刻彎腰團雪球,不等我團好,那小丫頭早就一溜煙跑的沒影了。弘墩見我們玩的熱鬧,也彎腰團起雪球,到底是做哥哥的,不忍心拿雪球砸樂蓉,便和樂蓉湊在一起攻擊我。
正在我們玩的開心的時候,忽聽耳邊有人喊道:“你們在做什麼呢?”我們?nèi)酥棺∧_步,齊刷刷向聲源處看去,只見康熙披著貂皮斗篷,站在不遠處看著我們。
我看見康熙慌忙行禮道:“奴婢參見皇上。”
弘墩也拱起小手,畢恭畢敬道:“孫兒參見皇爺爺。”
三人中只有樂蓉膽大妄爲,非但不行禮,還高舉著手中的雪球衝康熙喊道:“皇爺爺,我們在玩打雪仗呢!月姨教我們的,可好玩了!”
我心中暗叫糟糕,本以爲會遭到康熙的一頓斥責。誰知康熙只是淡淡的說道:“回去吧,這雪地裡路太滑,別摔嘍!”
樂蓉搖著頭,邊向康熙走去,邊撒嬌道:“皇爺爺,這雪地鬆鬆軟軟的,摔倒了也不疼,您跟我們一起玩吧!”說著把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團好的雪球朝康熙身上丟去。
李德全在旁邊緊張道:“皇上!”
康熙起初一愣,隨即搖頭笑罵道:“你這個小調(diào)皮鬼,還不快過來!看朕不打你的屁股!”
樂蓉絲毫不害怕“咯咯咯”的笑個不停,隨後還揮舞著兩隻小胖手,不住的對康熙喊道:“皇爺爺,你來啊!來追我啊!”說著掉頭就跑。
康熙一看這種情景,忙向前跑去,邊跑邊喊:“別跑了!小心摔著,摔倒了疼!”
可樂蓉那個調(diào)皮鬼哪管這些,一看康熙追過來,跑的更歡了,一路上還不時的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
我看著眼前的景象,心中不覺感到歡喜,此時的康熙似乎忘記了自己貴爲九五之尊,忘記了他是手握乾坤的皇帝。如今的他,只是一個含飴弄孫,享盡天倫的老人。
蘇麻喇姑曾經(jīng)說我是上天賜給康熙的開心果,帶給他歡笑和快樂。可後來經(jīng)歷的太多的事,當初的開心果,也早已變得苦澀。只是似乎老天並不想薄待這位千古一帝,安排我的女兒,接替了我的位置,用她的天真無邪帶給康熙純淨的天倫之情。直到這一刻,我纔在這冰冷的紫禁城中,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康熙五十八年五月初四,是他六十六歲的壽誕,對於皇上的生日萬壽節(jié),宮中自來重視。也許是近些年,康熙明顯感覺身體不如從前,總會想起以前陪伴自己老臣,所以自康熙五十三年開始,每年的萬壽節(jié),宮中都要舉辦千叟宴,宴請告老還鄉(xiāng)和還在任上的,年齡在六十歲以上的官員。
五月四日這一天,宮中處處張燈結(jié)綵,尤其是在風雅閣,更是人頭攢動。發(fā)放眼望,除去小太監(jiān),都是些頭髮花白的老人。
這日一大早,我就趕往風雅閣親自指揮太監(jiān)和宮女迎接各位大人,並且按照禮部呈上來的席單,安排座位。
這項工作看似簡單,其實內(nèi)裡複雜。今日所來的官員中,有的早些年是朝堂閣老,地位尊崇;有的則是跟隨康熙多年,被視爲腹心的老臣。稍有不慎,就會引起這些老臣的不滿,爲自己平白樹一個大敵。這些宮女太監(jiān),平常就如履薄冰,步步驚心,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他們,因爲一時的不小心,而爲自己惹下殺身大禍,所以即使身體不適,依舊起身操持。
壽宴上,衆(zhòng)老臣一一將自己的壽禮呈上,祝壽之語不絕於耳,康熙的臉上則一直掛著微笑,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康熙心裡喜歡,坐在一側(cè)的胤禛抓住機會,起身跪到康熙的面前,叩頭說道:“兒臣大膽,有事稟奏。”
康熙笑瞇瞇的看著胤禛,輕聲問道:“什麼事啊?”
胤禛從懷裡掏出了一幅字,高高舉過頭頂,一字一頓道:“皇阿瑪,兒臣斗膽替十三弟呈上壽禮。”
場中在一瞬間變得極爲安靜。我聞言心中猛然一緊,雙手不自然的緊緊握住,用眼睛的餘光忐忑不安的瞄向康熙。
康熙沉吟片刻,看著胤禛,淡淡的說道:“難得老十三有此孝心,呈上來吧。”
李德全聽後立刻走了上去,雙手從胤禛手裡接過那副字,恭恭敬敬的呈給康熙。康熙接過那副字,緩緩打開。
胤禛依舊跪在那裡,沒有起身,口裡繼續(xù)稟奏道:“啓稟皇阿瑪,這幅百壽圖,是十三弟將鮮血滴進墨汁中,花費了三天的時間,晝夜不歇,一氣呵成的,以此來遙祝皇阿瑪聖體安康!”
康熙聽後,右手輕輕撫摸著那副百壽圖,一語不發(fā),神情中透漏出些許的心疼和不捨。
我的心也在狠狠的抽痛,胤祥,我可憐的胤祥!你爲什麼要這麼多,即使是要盡孝道,也不用損害自己的身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