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斜靠在軟榻上看書,沏杯茶放到旁邊的茶幾上,含笑說道:“皇上,看了半日了,歇歇吧,仔細(xì)眼疼。這是祁門今年新進(jìn)的紅茶,冬日飲用最是養(yǎng)胃安神,您嚐嚐吧。”
康熙將書扔在桌上,笑瞇瞇道:“不用忙了。”手往前一指“來,坐著跟朕說會話。”
“是。”躬身告了罪,坐在康熙面前的軟凳上。
康熙笑著問:“丫頭,你在朕身邊幾年了?”
“過了年,就整四年了。”含笑答道。
康熙點(diǎn)點(diǎn)頭,有些感慨道:“四年了,日子過的真快啊!”
迷茫的看著康熙,不明白他爲(wèi)什麼會突然說起這個。
康熙端起茶杯,飲口茶:“前些日子德妃來找朕,跟朕說起你。朕纔想起,你年紀(jì)不小了,也該指婚了。”
“指婚?”不可思議的指指自己,“我也要指婚嗎?”
康熙好笑的看著我:“有什麼好奇怪的,你雖是大臣之女,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封了和碩格格,當(dāng)然要指婚。話說回來,就是朕讓你阿瑪自行給你婚配,他最後還是得求到朕這來。”
心中不解:“爲(wèi)什麼?”
康熙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下去,而是擺擺手道:“快過年了,朕這裡也沒什麼事,你不用總呆在這裡,多陪陪家人吧。”
康熙的話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很想知道他話中的意思,可康熙已經(jīng)下了逐客令,我也只能離開。
夜深了,我卻沒有絲毫的睡意,康熙不會無緣無故說那些話,他究竟是什麼意思,左思右想,理不出頭緒。
蓮兒看我愁眉苦臉的樣子,關(guān)切的問:“格格,您怎麼了?一晚上都在嘆氣。”
我看著滿臉關(guān)切的錫蘭和蓮兒,嘆口氣道:“今天皇上跟我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我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意思。”
錫蘭和蓮兒對視一眼,錫蘭開口問道:“萬歲爺說了什麼?”
我把今天跟康熙的對話一一複述了下來。
錫蘭聽後若有所思的點(diǎn)點(diǎn)頭,試著分析道:“格格,奴婢猜測,萬歲爺可能是在提醒您。”
“提醒我什麼?”心中不解。
錫蘭笑著說:“您知道嗎,按照咱們滿洲人的規(guī)矩,格格的身份和大臣一樣,也是有品級的。”
“格格也有品級?什麼意思?”我這個冒牌的滿族人對此可是一無所知。
錫蘭想了想,解釋道:“按咱們滿洲人的規(guī)矩,正宮皇后之女稱‘固倫公主’,妃嬪之女稱‘和碩公主’;而格格的品級分爲(wèi)五等,親王之女,稱爲(wèi)‘和碩格格’,漢譯爲(wèi)‘郡主’;世子及郡王之女,稱爲(wèi)‘多羅格格’,漢譯爲(wèi)‘縣主’;多羅貝勒之女,亦稱爲(wèi)‘多羅格格’,漢譯爲(wèi)‘郡君’;貝子之女,稱爲(wèi)‘固山格格’,漢譯爲(wèi)‘縣君’;鎮(zhèn)國公、輔國公之女,稱‘格格’,漢譯爲(wèi)‘鄉(xiāng)君’;而您的阿瑪只不過是戶部尚書,卻因爲(wèi)裕親王的奏請,一躍成爲(wèi)了和碩格格,與皇室宗親一般無二,這份榮寵自大清開國以來還是頭一份。”
我聽後陷入沉思,錫蘭接著說道:“宮裡、朝廷,誰不想往上爬,誰不想讓皇上多看一眼,而你就是一條捷徑,皇上是怕你被人利用。”
“那爲(wèi)什麼會提到指婚呢?”
錫蘭打趣道:“要是不指婚,尚書府的門檻還不被人踩破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嬌嗔道:“姑姑。”
錫蘭笑著說:“好了格格,不要想那麼多了,萬歲爺那麼疼您,您不會有事的。”
我的心經(jīng)錫蘭這麼一說,有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笑著道:“謝謝姑姑,我去睡了。”
錫蘭站在原地,默默向上天祈禱:“老天爺,她那麼善良、單純,求您保佑她,保佑她有一個幸福的歸宿,千萬千萬不要讓她的婚姻成爲(wèi)政治的犧牲品。”
如果每件事都如人們所想的那般順?biāo)欤篱g便不會有那麼多的遺憾了,我這裡正爲(wèi)如何讓素蘭得寵絞盡腦汁,可事情偏偏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出現(xiàn)變故。
這天深夜,正在熟睡中的我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翻個身,眼都沒睜,睏意濃濃的問:“什麼事?”
門外傳來錫蘭急切的聲音:“格格,宮裡傳來消息,皇上暈倒了,四位太醫(yī)已連夜入宮。”
“什麼?”聞言大吃一驚,頓時睡意全無,連忙從牀上跳起來,衝門外喊道:“姑姑,命人備車,馬上進(jìn)宮。”迅速穿好旗裝,披上斗篷,顧不得整理儀容,急急忙忙便出了門。
來到乾清宮,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烏壓壓站了不少的人,走近一瞧,胤禩、胤祥等人早就到了,正在焦急的等候。
我走到衆(zhòng)皇子身邊,躬身行禮道:“各位爺吉祥。”
三阿哥笑著說:“月格格請起,都是一家人,無需多禮。”
十阿哥平常最看不慣這位咬文爵字冒酸水的三哥,現(xiàn)在聽他這麼說,諷刺道:“我說三哥,你跟錦月熟嘛,瞎套什麼近乎。”
我暗自搖搖頭,這個十阿哥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果然三阿哥不滿道:“老十,你這話什麼意思?誠心找事是吧。”
十阿哥冷哼一聲:“誰找事了,我說的是事實(shí)。”
胤禛心煩意亂,登時把臉一沉,冷冷道:“好了,皇阿瑪病著,都吵吵什麼?”
十阿哥聞言更是不滿:“四哥,你這話什麼意思?哦,就你一人孝順,我們都是不知道疼老子的混蛋呀。”
胤禛看了十阿哥一眼,顧念大局,把頭一撇不與他計較。
胤祥一向與胤禛交好,脾氣也有幾分火爆,十阿哥的話胤禛能忍,他可忍不了,張嘴罵道:“在乾清宮外吵吵鬧鬧給皇阿瑪添堵,不是混蛋也差不多了。”
胤禵聽後搶在十阿哥前面說道:“老十三,你怎麼罵人呀,在乾清宮外說這種話,你什麼居心。”
胤祥不甘示弱:“你們在乾清宮外吵吵鬧鬧,你們什麼居心。”
我聽著他們之間的吵鬧,搖搖頭,真是最是無情帝王家,心中替康熙感到悲哀,你說生這麼多兒子幹什麼,老子生病不著急,反倒在這裡鬥嘴。
這時太子站出來斥責(zé)衆(zhòng)兄弟:“好了,都給我閉嘴,要吵出去吵,別在這惹皇阿瑪心煩。”
十阿哥根本不把太子放在眼裡,聞言又要出聲,胤禩忙拽住他,站出來打圓場:“二哥教訓(xùn)的是。”衝十阿哥使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吱”的一聲,乾清宮的正門打開,裕親王福全從裡面走了出來。衆(zhòng)位皇子一擁而上,雪天路滑,年僅七歲的十八阿哥站立不穩(wěn),被其它皇子擠得摔倒。
衆(zhòng)皇子中只有胤祥注意到了,彎腰將啼哭的十八阿哥抱起來,替他擦乾眼淚,柔聲安慰:“十八弟,不哭,十三哥在這呢。”
我走到胤祥身邊,看著那羣各懷鬼胎的阿哥,冷笑道:“我才知道,原來你的那些兄弟都這麼孝順,孝順到連年幼的弟弟都顧不上了。”
胤祥什麼也沒說,只是重重的“哼”了一聲。
我伸手抱起十八阿哥,交給身邊的錫蘭:“姑姑,這天太冷了,十八阿哥的身子怕是禁不住,你把他送回阿哥所吧。”
“是。”錫蘭垂首應(yīng)允十八阿哥搖搖頭,擡起稚嫩的小臉看著我,抽噎著說道:“我不要回去,皇阿瑪病了,我要照顧他。”
微笑著看著十八阿哥,他的話雖然天真,確是發(fā)自肺腑,在他幼小的心裡,皇上只是他的阿瑪,他的親人,沒有任何的功力權(quán)謀摻在其中,他對皇上的愛,最純粹、最真誠。
情不自禁的撫摸著十八阿哥的小臉,微笑著阻止道:“十八阿哥還小,照顧不了皇阿瑪?shù)摹R沁@個時候你也病了,皇阿瑪該多心疼啊。”十八阿哥皺著小眉頭,似乎有所動搖,忙趁熱打鐵,“這樣吧,姐姐替你照顧皇阿瑪,等皇阿瑪大安了,你再來瞧他,好不好?”
十八阿哥終於點(diǎn)點(diǎn)頭,看了一眼錫蘭,示意她將十八阿哥送回去,伸手接過十八阿哥,轉(zhuǎn)身離去。
胤祥看著遠(yuǎn)去的十八阿哥,看著我微笑著說道:“十八弟一向倔強(qiáng),沒想到竟聽你的話。”
看了他一眼:“別誇我了,還是去看看皇上怎麼樣了吧。”
胤祥點(diǎn)點(diǎn)頭,我們一起朝著那羣各懷鬼胎的鳳子龍孫們走去。
人羣裡太子最先發(fā)問“皇叔,皇阿瑪怎麼樣了?有沒有傳召我們?我們可不可以進(jìn)去看他。”
裕親王笑著說:“太子不要著急,皇上只是連日操勞國事,又染了些風(fēng)寒,太醫(yī)已經(jīng)看過了,沒有大礙。”
三阿哥接著道:“那我們可不可以進(jìn)去看看皇阿瑪?”
裕親王依然笑著說:“各位阿哥的孝心皇上都知道了。只是皇上剛服過藥,身子乏得很,需要休息,各位阿哥還是先散了,明日清早再來向皇上請安。”
太子聽後,略一沉吟:“如此我們就不打擾皇阿瑪休息了。”轉(zhuǎn)頭對其他皇子喊,“大家都散了吧,不要打擾皇阿瑪休息。”說完當(dāng)先離去。
其他阿哥見太子走了,低聲議論幾聲,陸陸續(xù)續(xù)也離開了,一眨眼的功夫,剛剛還人滿爲(wèi)患的院落,頃刻間就只剩下胤禩、胤禵、胤禛、胤祥,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等幾位皇子。
我這才走到裕親王面前,先行了禮,隨後請求道:“老王爺,我想留下照顧皇上,可以嗎?”
裕親王看了我一眼,對李德全點(diǎn)點(diǎn)頭。
李德全會意,進(jìn)去稟告康熙,沒過一會兒傳出話來:“皇上有旨,汐樂格格覲見。”
我聽後朝裕親王行禮告退,向乾清宮走去。
胤禩這時走到我身邊,囑咐道:“錦月,好好照顧皇阿瑪,我們弟兄幾個就在西暖閣候著,皇阿瑪要是有吩咐就派人通知我們一聲,我們辦總比那些奴才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