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都敏,眼神裡充滿了冷漠,等他說完,語氣輕蔑道:“說完了?難道在你眼中我就這麼膚淺?我告訴你,我愛胤祥,從來不是因爲他的身份有多尊貴,他今天是皇子我愛他,他明日被廢爲庶人,甚至淪爲乞丐,我依然愛他。你口口聲聲說你要找尋畢生最愛,可笑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情!”
“不,錦月,不是這樣的。”都敏的神情有些緊張,走近我,握住我的雙肩,連聲道:“錦月,也許我是有些措辭不當,但我對你的一片心,蒼天可表。”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都敏,幽幽說道:“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說的那般愛我,就請放手,讓我留在,我最心愛的人身邊。”
“錦月。”都敏聲音痛苦的喚著我的名字。
我看著他,繼續說道:“我的心不在你身上,就算你今天倚仗權勢娶到了我,擁有的也不過是個軀殼,你要一個軀殼做什麼呢?”
“不,我不管!”都敏用力將我摟在懷裡,在我耳邊激動的說道:“我愛你,我要你!不管擁有的是人,還是心?我都不在乎。”
我任憑他摟住我,也不掙扎,只是語氣冷漠的說道:“這又是何必?你會後悔的。”
都敏鬆開我,往後退了兩步,看著我,“錦月,聖旨已下,你我註定要成爲夫妻,你現在不愛我不要緊,我有一生的時間等待,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愛上我!”說完便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錫蘭看著都敏怒氣衝衝的走出去,急忙走到我身邊,擔憂的詢問道:“格格,發生了什麼事?世子剛纔氣急敗壞的走出去,臉色鐵青,你們談的不愉快嗎?”
我楞楞的站在原地,對錫蘭的話恍若未聞,嘴裡不住的輕喃道:“不會有那麼一天的,絕不會。”
夕陽收回了最後一縷光輝,夜色慢慢籠罩大地,我依然站在原地,沒有移動分毫,整個人就像被石化般一動不動。
“走開!”“十四爺,格格不在!”院外傳來喧譁聲,一個急匆匆的身影跑進院落,然後我就落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胤禵在我耳邊低聲說道:“放心,有我在,沒有人可以勉強你做不願意做的事,跟我走!”說著拽著我就往外走。
我站在原地並沒有動,胤禵見拽不動,轉頭不解的看著我。我僵化的思想在這一刻復甦,擡頭看著胤禵,問道:“你要做什麼?”
“當然是帶你走!難道你想嫁給舒舒覺羅氏都敏嗎?”胤禵語氣焦急道。
我看著他,搖搖頭,“我不想。但帶我走的,不該是你。”語調中透漏出濃濃的淒涼。
胤禵神情一頓,臉上留露出無盡的落寞,悲傷道:“我知道。你希望帶你走的人是十三哥,但他現在被圈禁,沒辦法替你擺脫困境。不如讓我代替他。”
“沒有人可以代替他。”轉過身,不再看他,“你走吧。”
胤禵並不死心,轉到我身前,握住我的雙肩,搖晃著問道:“爲什麼?爲什麼不可以?我對你的愛,一點也不比十三哥少!”
我擡頭看著胤禵,我不想傷害他,他爲什麼要逼我,毫不留情的推開他的手,雙眸中閃現決絕:“你爲什麼到現在還不明白,我不跟你走,不是因爲你的愛比胤祥少,而是因爲我不愛你,一點都不愛。”
胤禵的手似觸電般鬆開,神情頹然,力氣似被抽空般,不住的後退,哀絕的表情,令人心生惻然,扭過頭,不忍再看,柔聲勸道:“十四爺,你有你的福晉,她們纔是你應該盡心照顧的人,不要在我身上在浪費時間了,去做你該做的事吧。”
胤禵似乎想起什麼,快步走近我,急切的說道:“你是不是在怪我?如果不是完顏氏那個賤人把你騙進太子宮,十三哥就不會被太子威脅,就不會……”
“不關她的事。”我出聲打斷胤禵,語重心長道:“十四爺,我從來沒有怪過十四福晉,你要知道,不管她對我做過什麼,那都是因爲她愛你啊!”
胤禵怒聲道:“我不稀罕她的愛!”
我不可思議的看著極盡瘋狂的胤禵,真是無話可說,過了片刻,等他穩定下來,方緩緩說道:“不管你稀不稀罕,都要尊重她的愛。因爲在這個世上,要找到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並不容易,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爲了我的事,遷怒與她,讓我罪孽加身。”胤禵一直沉默不語,似乎沒有聽進去,心中暗暗嘆口氣,不在多言,轉身說道:“你回去吧,我累了,想要休息。”說完不在理他,轉身離開。
夜,漸漸深了,屋內燭火通明,我卻沒有絲毫睡意,只是呆呆的坐著。沒有淚水,沒有心酸,只覺得心裡空空的,“哀大莫如心死”我想我的心,已經死了。
錫蘭瞭解我的心思,坐在我身邊,陪著我,嘴脣張了又張,最終還是忍不住勸道:“格格,奴婢知道你的心思,可聖旨如山,也許你跟十三爺真的沒有緣分。既然那份感情不屬於你,不如放手吧,免得痛苦。還有,你不爲自己想,不爲兆佳氏一族想,也要爲你母親、姐姐想想啊。你一整天,不吃不喝,他們多擔心啊。”
姐姐?對啊,我還有一個姐姐。容月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如今我的前程和幸福是一團迷霧,倒不如趁還有時間,替她了卻心思,到那時她有了歸宿,我走的也安心些。想到這裡擡頭對錫蘭道:“姑姑,明天請陳大人過府。”
“是。”錫蘭應聲答道。
次日,晌午時,我在花園擺了些茶點,靜靜等待玉峰的到來。沒等多久,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來,陳玉峰站在我身後,柔聲問道:“月兒,你找我?”
我轉過身,午後溫暖的陽光折射出玉峰的影子,是那樣的高大、挺拔,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淡淡道:“來了,坐吧。”
陳玉峰慢慢走到石桌前,緩緩坐下,眼睛卻盯著我,片刻也不肯離開。我伸手拿起茶壺,邊倒水邊說道:“我有很多的朋友,最對不起的就是你。你爲了我背叛了自己的組織,違背了自己的信念,無數次徘徊在生死邊緣,可我確……”
陳玉峰握住我倒茶的手,輕輕取下茶壺,微微一笑,淡淡說道:“你不必抱歉,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你不需要爲我做什麼,只要天天看到你開心、快樂,對我來說,就已足夠。”
聽著陳玉峰情真意切的話語,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只可惜這一生我註定辜負他。沉默片刻,擡起頭,看向他,慢慢說道:“玉峰,我能最後求你一件事嗎?”
“不必說求,只要我能做到。”陳玉峰淡淡的回答。
我看著他,微微一笑:“只要你願意,一定能做到。我希望你,在我走後,好好照顧我額娘,還有就是帶給姐姐幸福。”
陳玉峰低垂著頭,把玩著茶杯,輕輕說道:“我可以照顧伯母和你姐姐,但你所說的幸福,我怕是給不了她。”
“爲什麼?”我有些難以置信,急切道:“你應該感覺得出姐姐對你的心意,再說她很像我,有她在你身邊,多少可以彌補一些遺憾。”
陳玉峰擡頭看著我,有些苦澀道:“你是讓她代替你,還是讓我把她當成你?”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心急之下有些語無倫次。
陳玉峰打斷我的話:“你是你,她是她,就算你們有著一樣的容顏,但畢竟不是同一個人,我心愛的人是你,若是勉強接受了她,對她也是不公平的。”
我心中有些愧疚,我的自私褻瀆了玉峰對我的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低聲輕語道:“我只是希望你幸福。”
陳玉峰起身,望著虛空,平淡的說道:“只要你幸福,我就幸福。”
眼淚順著面頰流下,玉峰的無怨無悔令我無言以對,只能用一生嘆息來結束對話,只是這時的我們都沒有發現,不遠處的假山後一雙滿含幽怨和淚水的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看著我們。
自從胤祥離開後,我總覺得日子難熬,度日如年,可賜婚的聖旨下達後,卻又覺得日子過得飛快,我這裡還沒有想出脫身之策,那裡就已到了遠嫁蒙古的日子。
農曆四月初七是欽天監選定的好日子,我也要在這一天披上嫁衣,去嫁給一個我根本不愛的男人,而今晚是我在大清的最後一個晚上。
都說新娘子是世間最美的女子,可我看著鏡中的自己,絲毫不覺得美在哪裡。
昏暗的燭火在搖曳,我慢慢的從袖子中取出一把匕首,這把匕首外觀華麗,刀鞘上鑲著的寶石光彩奪目,拔出刀刃,森然的寒光閃耀在我的眼前。這把蒙古匕首是胤祥送給我的,明天我就要用它保護我自己。我已經決定,不管怎麼樣,我絕不不能對不起胤祥。
“妹妹,還沒休息嗎?”身後傳來容月輕柔的聲音。
我慌忙收起匕首,擦乾眼淚,轉過身去,卻見容月端著一個瓷盅,俏生生站在燭光的陰影裡。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看著她,說道:“就要睡了。姐姐怎麼也沒休息?”
容月的眼中閃過一絲苦澀,幽幽說道:“你明天就要出嫁了,今天是你我姐妹相聚的最後一晚,我怎麼睡得著。”說著便緩緩走到我身邊,將瓷盅隨手擺放在桌子上,微笑著看著我,“我給你做了點宵夜,趁熱吃吧。”
“姐,我不餓。”如今的我實在是沒有什麼胃口。
容月拉著我的手,勸說道:“你我今日一別,恐怕再也不會相見了,姐姐能爲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