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城裡面的雪沒有停過,白若嫺被困在城中,整整一天一夜,趴在窗前看大雪紛飛,心想著這雪怎麼就停不來。城中的下人並沒有將她關起來,四周也無人看守,白若嫺隨時都可以走出殿門。
想起風陌涵給她的消息,白若嫺無奈地笑了笑。死了?楚瀾君哪裡那麼容易死,若他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暗侍恐怕早就找到這裡,血洗了整個宮城。起初,她還有些相信他的話,可後來想想,風陌涵終究只是一個陌生人罷了,她不能輕信他所說的話。
取出了一把傘,白若嫺走到門前將它撐開,油紙傘擋住了滿空飛舞的雪。在厚厚的雪上,她留下一串腳印,有些艱難地往前進。她絕對不能在此次乾等著,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出口,儘快的離開這裡。
兜兜轉轉了好幾圈,最後都是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白若嫺不明白,這麼大的一個宮城,她爲何卻走不出這一個小小的宮殿。突然想起下人說到,這裡布了陣法。白若嫺的心頓時涼了半截,打著油紙傘站在宮殿外,有些惆悵地看著灰暗的天空。
也不知站了多久,回過頭時,自己留下的腳印已經被雪掩埋了,這裡留不住任何生活過的痕跡。若是獨自一人闖進著宮城之中,弄不好會誤以爲這是空城,白若嫺想到那個火紅的身影,風陌涵他就在這裡生活長大的嗎?
“你這是想變成雪丫頭?”
風陌涵在不遠處關注了白若嫺很久,雪花落到他的頭髮上,卻又很快的融化。白若嫺從地上抓了一把雪,感覺他的聲音就像這雪一樣柔軟,但那份柔軟是很短暫的一會。
“我要是變成雪人了,你就可以放我出去了?”她將手中的雪球放到風陌涵面前,他的目光從她的手上掃過,沒有去接。
“我在等楚瀾側接你回去。”從她身旁走過,手肘有意碰掉她手中的雪球,瞥了她一眼,發現她的雙手凍得通紅。
雪球不像是落在了地上,而是砸進了白若嫺的心裡,她頓了頓,眼中的震驚一逝而過:“楚瀾側?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隱隱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瞭解外邊的一切。包括,邶瀾王的身份……她故作鎮定,想要從他口中套出什麼話來。如她所願,風陌涵給了她回答,但這個答案讓白若嫺感覺自己陷入了冰湖之中。
“他死了,那邶瀾王是誰?”風陌涵的笑聲迴盪在雪地裡,白若嫺感覺涼意從脊背升起。這個秘密,連朝夕相伴在邶瀾王身旁的秦依媣都不知道,他一個嬋州城主又是從何瞭解到這些的。
“你,到底是何人?”一些事情,不應該是他這個外人應該知道的。有一刻,白若嫺對他動了殺心,爲了邶瀾王,她竟然想到殺了眼前這個男人。
“本殿當然是嬋州城主呀。不過這些不重要,我可以再告訴你一些好玩的事情,要不要聽?”
白若嫺默然。
“楚瀾清在嬋州佔山爲王時,曾對你下過蠱;鄔蜀月多次想要把穆池茜做成人彘,但被楚瀾清那個癡情種攔下了;葉離涵追殺你的時候,用巫術起誓,只要能除掉你或你的孩子,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結果,她就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哦對了,楚瀾君當時爲救中了蠱的你,以自己的血爲藥引,不料被楚瀾清算計了一把,楚瀾君後來染上了蠱毒。等等,我似乎遺漏了什麼……”風陌涵閉目沉默了一會,他敲了敲自己的額角,半響後,身子一頓,笑道:“還有,天兒。他的“屍骨”下落不明,是因爲……”
話再次頓住了。白若嫺的腦子中像是一個悶雷炸開,瞬間一片空白,她呆呆地看著風陌涵的口型,目光乞求著他繼續說下去。風陌涵無奈地一笑,擺了擺手,道:“又突然忘記了。”
心中抱著的那一絲希望,幻滅了。白若嫺手中的傘掉在地上,她走上前幾步,抓住風陌涵的衣袖,幾乎快要給他跪下,她懇求道:“你再想想,天兒,天兒他怎麼了?他還活著是不是?是不是!”
當初天兒的死讓她絕望了一次,最後,心死了也就不再去想這些事。可今日,他明明知道些什麼,給了她一些希望,卻不肯繼續告訴她,白若嫺幾乎有些瘋狂。
風陌涵從她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衣袖,轉過身去,說道:“我真的不記得了。”
一些事情是命中註定要發生的,倒不如讓經歷這些事的人,迷迷糊糊地度過那些悲痛的事情。他風陌涵不僅僅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還知道以後會發生一些什麼。而白若嫺,註定要活在榮耀和傷痛之中,她今後所得的的一切,都將用她生命中相等的東西去換取的。
“邶瀾王很快就會來,你一直想要見的一個人,也會來。”風陌涵彎腰撿起地上的傘,撐在了白若嫺的面前:“贈你一言,凡事不要衝動,否則受傷的只會是你自己。”
“還有,本殿不喜歡被人打擾,不然隨時殺了你。”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可以感受到她身體的冰冷,將傘重新放入她的手中,他融入風雪之中。
楚瀾君尋遍了嬋州的大街小巷,都沒能找到白若嫺的身影。一直跟著她的暗侍,說她被一名紅衣男子帶走,只是眨眼的功夫兩人便沒有了影子。此人不是風陌涵,還能是誰?
那一晚,本以爲會和風陌涵一場激戰,沒想到他目光一凝,竟然轉身離開。他緊追著他,卻還是跟丟了。
聽聞,風陌涵在嬋州有一處宮殿,只是無人知曉宮殿的具體位置。一般嬋州城中出了什麼事情,城主便直接派人出來解決,生活在這裡多年的人,都沒有機會見到嬋州城主一眼。
“你是不打算拿解藥了?”
楚瀾君將嬋州的地形仔細研究了一遍又一遍,最後落到一處不起眼的地方,想要去尋白若嫺時,卻被楚瀾清擋在了道路。他還是以前的樣子,但身上的煞氣重了很多,想必最近殺了不少人吧。
“蠱毒本就沒有解藥,我這次到此,也不是爲了找你。讓開。”他也曾用麒麟角嘗試過解毒,可蠱毒並非一般的毒物,麒麟角只能拖延發作的時間,治標不治本。
“對,你此次來,是爲了尋找被人盜走的兵符吧。”楚瀾清漫不經心地說道。
“果然是你所爲。”楚瀾君冷笑道,心中想著該怎麼除去這個心腹大患。
“所以,二哥你是要白若嫺,還是要兵符?”他喜歡讓人做選擇。
外人來到在宮城裡,一般活不過五日。曾也有些外人在此居住過,一部分死於這裡寒冷的環境,一部分死在了風陌涵的手中。風陌涵討厭熟悉的面孔,當他記住了一張臉後,便會將臉的主人殺死。他古怪的性子,是這裡不安氛圍的源頭。
第四日,有下人過來傳話:“城主說,如果明日邶瀾王再不來,他就只能把姑娘用火燒死了。”
白若嫺終於明白什麼叫翻臉如同翻書了,傳過話以後,她就真的被囚禁在了宮殿中,一整天連水都沒有給她一滴。
邶瀾王是風陌涵唯一一個熟識的人,他也多少了解一些風陌涵的性子。一路上快馬加鞭地趕去嬋州,錯過了約定的時間,他會立刻動手殺人。而另一邊祁國,葉離涵得知楚瀾君去嬋州見白若嫺的消息,便什麼也不顧了,丟下了後宮,隻身一人想嬋州趕去。朝中暫且由幾名德高望重的重臣管理。
楚瀾君,想要兵符,就在初五那日來南山決鬥。這是楚瀾清當時甩下的話。風陌涵要在初五那天殺白若嫺的消息,也同時傳進他的耳中。
風陌涵倒是臥在主宮的軟榻上,一手撐著頭,一手玩弄著玉石,等待一出好戲上演。所有人中,怕是隻有他最悠閒了。
“葉離涵也來了是嗎?”風陌涵懶懶地問道,身下跪著傳報信息的下人。
“是,還有一日差不多就該到了。”下人答道。
“剛剛好,記得把她直接引到宮城來。”
五日期限已到,風陌涵去看了眼白若嫺,愛憐道:“你看他們都不要你,你的魂魄就留在這裡,陪著本殿玩耍吧。”
她身上的利器都被人搜了出去,若是此時有刀,她定毫不猶豫地朝著他砍下去。
但幻想只能給人徒添苦惱,最終還是被他綁了去。她來五天了,宮城裡面的雪沒有停過,讓人覺得驚奇的是,無論下再大的雪,地面上雪的厚度是始終不變的。她被綁在冰冷的木架上,下面鋪滿了乾草。風陌涵一聲令下:“燒吧。”
白若嫺藏了瓷杯的碎片,這幾日,她也不是在城中坐吃等死,將這裡的陣法琢磨的一通,也找到了一些突破口,就只差實踐了。她用碎片磨著手上的繩子,可以感受到繩子漸漸鬆開。眼前的火勢越來越大,白若嫺心一狠,準備跳下木架,遠處飛來一道黑影,衝進火堆中,將白若嫺護在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