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發(fā)生的事情是躲不過的,你又何苦執(zhí)著?!憋L陌涵持扇的手放在身前,一手負在身後,還是那種不問俗事的姿態(tài),但今日難得勸告起白若嫺來。
“你的意思是,皇上註定要成爲昏君了?”語氣中的不滿多了幾分,白若嫺緊握著衣袖,她背過身去,心中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
風一拂過,殿外的落葉就亂作一團在空中飛舞,白若嫺的心境已像那些落葉一樣,難以寧靜。姣好的容顏被愁緒籠罩,黑琉璃般的眸子如同風雪席捲過,整個人都埋在冰冷之中,在這種不近人情之下,卻又能感到她的些許無奈。
“若你的做法,把楚瀾君陷入死地,你還會去做嗎?”從來沒有人能從他口中套出一句話,風陌涵輕易地就轉(zhuǎn)移了剛剛的話題,手中的摺扇嘩的一聲打開,清冷的風在扇間流轉(zhuǎn)。
白若嫺感到?jīng)鲆猓U些發(fā)顫,她深吸了一口氣,用平穩(wěn)的聲音回道:“我不會讓任何人死的?!?
只聞身後傳來一聲哼笑,風陌涵續(xù)那玩世不恭的樣子,迴應道:“別緊張,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白若嫺知道他可以預測世事,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會放在心上。不知風陌涵話中有幾句真意,她開始有些躊躇了,緊握的衣袖被她揉捏的不成形狀,時間有那麼一會兒像是靜止了,當心中的煩惱終於抑制不住時,白若嫺終於開口說道:“可不可以,告知我一些將要發(fā)生的時候,讓我拿什麼換都行?!?
她不能走錯任何一條路了,更不想看見有人因她而死,心中的不安只有自己明白。這些年她很少求過誰,這次話中帶了些懇求之意。
可她得到的答案,還是風陌涵的一句拒絕。風陌涵向殿門的方向走去,若不是受到鄔蜀月所託,他是不會干涉他們的事情的,口中的話一直都是那麼無情:“按照你內(nèi)心的想法走吧,楚瀾君的三年壽命也快到頭了,你只管守護好楚瀾側(cè)便是?!?
白若嫺本以爲他是來給自己指點迷津的,可現(xiàn)在,反而更加迷茫無助了。風陌涵的話,就像是潑了她一盆涼水。突然記起,楚瀾君的壽命還有一年就到頭了,不知爲何,感覺有刀子從心上劃過,那一陣痛意讓她有些恍然。
戰(zhàn)爭將至,宣戰(zhàn)書已下,這一切眼看著就在往一個無法挽回的地步發(fā)展,無論誰取得勝利,結(jié)果都會是兩敗俱傷。
白若嫺從夢中驚醒,不知夢到了什麼,只感覺自己被血腥包圍。心中憋了口悶氣,壓得她無法喘息。已是三更天了,空中不見星月,白若嫺實在無心入眠,披了件單薄的衣服行走在夜間。
手心一片涼意,秋風吹的落葉蕭蕭,白若嫺垂眸沉思,腳步?jīng)]有目的地往前走。夜晚宮中禁止行動,她走在小道上也不覺得寒冷,許是太過熟悉楚瀾側(cè)寢宮的道路,下意識地就往他的方向去了。
寢宮的燈火還在亮著,宮中可見人影,他還未眠。白若嫺站在遠處看著,侍衛(wèi)見是她,也沒有阻攔,本想進去通報,卻被她阻止了。自從上次見過以後,兩人就很少碰面了。
白若嫺走到了大殿門前,珠釵在燈火下折射出光芒,身上灑上了一層橘黃色的暖光,素雅的衣裙將她襯托的像是從蓮中走出來的,褪去了那身華麗的帝后宮裝,她還是那個乾淨素麗的樣子,楚瀾側(cè)向來喜歡她這種模樣,可今日,一道門將兩人隔絕開。
白若嫺的手貼在門欄上,她想要推開殿門進去看看他,猶豫了許久,還是頓在了那裡。她的眼中有些落寞,兩人似乎,沒有過多的話可以說了,殿門被推開了一條縫隙,一雙眸子安靜地注視著殿中的人。
他在飲酒,一口口烈酒灌下去,他明顯有些不舒服,但手中的酒盞卻沒有一刻空過。白若嫺以爲,他是因戰(zhàn)事而不得入眠,可這樣子看上去,他有更重的心事。
白若嫺可以感覺到迎面而來的酒氣,她皺了皺眉頭,輕咬著下脣,她眨了眨有些溫熱的眼睛,別過頭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他就是如此傷害自己的身子麼,很想進去拿開她的酒盞,可她已經(jīng)沒有絲毫的勇氣了。
以往的相濡以沫,在此時就像是泡影一般,一觸即碎。白若嫺緩緩關上了殿門,喚來了一個近身伺候楚瀾側(cè)的宮女,讓她去勸楚瀾側(cè)休息。
白若嫺不想再繼續(xù)糾結(jié)下去了,楚瀾側(cè)和楚瀾君不能斗的魚死網(wǎng)破,只有一方妥協(xié),才能兩方都保全。
這次,白若嫺沒有跟楚瀾側(cè)商量一句,偷偷取來了出宮令牌和通關碟,一人離了宮。
站在宮門之外,看那紅牆高樓,則又是另一番心境。白若嫺總覺得出宮是件愉快的事情,可現(xiàn)在她心中的憂愁比誰都多。
出宮的事情,白若嫺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有讓誰幫忙隱瞞。就算是楚瀾側(cè)知道後怪罪下來,她也認了,一切都算是她咎由自取吧。
一路上幾乎沒有什麼阻攔,戰(zhàn)爭將至,百姓們?nèi)诵幕袒?,街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楚國如此,祁國更是淒涼了,路上甚至有病餓死的人。
這是她曾經(jīng)守護過的祁國,白若嫺心中的難受難以言說,見到楚瀾君的時候,想說的話卻成爲了沉默相視。
“不遠千里來找我,該不會就是來發(fā)呆的吧?”楚瀾君笑道。時光似乎在他身上留不下痕跡,初見他時的樣子,就是他現(xiàn)在的模樣。
白若嫺有些恍然如夢,十多年前的場景,就像是昨天剛剛發(fā)生過一樣,記憶太過清晰。她手邊的茶已經(jīng)涼了,坐了這麼久,兩人卻只說了這一句話。
月牙白的衣袍很襯楚瀾君,將他的儒雅之氣都顯露了出來,眉目之間,少了曾經(jīng)的那些戾氣,許是身份不同了,給白若嫺的感覺也不一樣了。對他的畏懼,都已經(jīng)被時間磨掉了,但敬意依舊,白若嫺垂眸,裝模作樣地端起了茶盞,只爲緩解一絲尷尬。
“國君,絲毫不爲戰(zhàn)事?lián)膯??”醞釀了許久,兩人也只有這個話題可以談了,白若嫺的目光不再落在他的身上,反而覺得緊張了些。
“祁國的事情,何時讓楚後關心了?”楚瀾君的話中沒有一絲嘲諷之意,像是對待賓客一般,客套中帶著份打趣,溫和的語氣可讓人沉溺。
白若嫺曾經(jīng)特別喜歡他這種溫雅的樣子,可現(xiàn)在,這種感覺卻讓她很陌生。
楚瀾君氣色比幾年前好了很多,身上的病態(tài)消失無跡。帶著笑意的眼中,似乎可以接納萬物,看她的目光再也不是以往的那種特別。
偌大的皇宮中,除了下人便無其他人,楚瀾君沒有一個可親近的人,葉離涵死後,他遣散了幾位後宮,也沒有再立妃子。不知他這是在自閉還是圖個清靜。
“我是來勸國君請降的?!卑兹魦钢苯舆M入正題,將心中複雜的情緒都趕了出去。
她來前以爲,自己不會有勇氣說出這句話,可事到如今,她什麼都不顧忌了。
楚瀾君像是早已料到了白若嫺的目的,沒有任何吃驚之色,只是目光微微一頓,他搖頭道:“我若是在此處殺了你,是沒有人可以阻攔的。”
“國君,請爲了祁國的百姓著想,不要再開動戰(zhàn)爭了?!卑兹魦刚酒鹆松恚肿謶┣校莱懢僬f自己自不量力,但正因如此就更要試試。
這一句話的力量比沙子還要卑微,只換來楚瀾君一聲輕笑,他看向白若嫺的目光如視三歲孩童:“楚後怕是在深宮中養(yǎng)久了,沒有以前聰明瞭。再則,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格阻止朕?”
話末時,楚瀾君語氣一冷,堵住了白若嫺想說的一切。
“天色也不早了,楚後莫要著急回宮,留下來陪朕小飲幾杯?”
聽聞他挽留,白若嫺不知是否該答應,猶豫之時,楚瀾君已經(jīng)命人去準備膳食。
這對飲的場景如同夢境一樣,兩人舉著酒盞,那些過往似雲(yún)煙,兩人的眼中僅僅只有彼此,沒有國家戰(zhàn)爭,沒有地位身份,也沒有仇恨恩怨。多年前,白若嫺夜夜夢到的場景,在這晚成爲現(xiàn)實,心中卻五味雜陳,對待楚瀾君的感情,再也不單純的是曾經(jīng)的敬畏和愛意。
“離開多久了?”楚瀾君磁性的聲音在耳旁響起,白若嫺心中微微悸動。
“五年?!边@個答案白若嫺也不確定,她從來都不想去想,自己離開了祁國多久。
“有沒有想過這裡?”楚瀾君輕晃著酒盞,燈火的影子在清酒中支離破碎。
白若嫺心中一沉,手不經(jīng)意地顫了一下,擡眸見楚瀾君並未看向自己,那句話像是無心說出的。她不知該如何作答,只能用沉默以對。
“天兒的陵墓,想不想去看看?!痹捴链藭r,楚瀾君終於看向了她,目光中帶著認真,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舉杯將酒飲盡。
ps:實在卡文太厲害了t-t,今天先3000字吧,小錦要好好整理思路,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