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蕭玄爍整整病了一個月,好在身子還是恢復如常了。想著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可沒料到,有人撒播皇后要謀害大皇子的謠言。
早朝議事,衆(zhòng)臣提及大皇子落水一事,白若嫺就站在殿後,靜靜地聽著大臣的議論,手中牽著蕭玄代。
蕭玄代雖說年幼,但也明白這次自己犯下了大錯,怯怯地緊握著白若嫺的衣袖,清澈的眼睛中帶著絲畏懼。他雖是無心推蕭玄爍落水的,但在別人眼中,就成了白若嫺教唆他傷害皇兄。
“無論年齡大小,做錯事情就應該受到責罰,還請皇上公道處理此事。”
“縱使頑皮,也不能拿兄長的性命開玩笑,請皇上責罰二皇子。”
……
楚瀾側氣色有些不佳,聽聞朝臣句句針對蕭玄代,更是心煩萬分。玄代是他一心寵愛的孩子,豈能讓他受到委屈,在衆(zhòng)人的話中,楚瀾側險些怒然拍案。
蕭玄代掩飾不住自己的害怕,他擡頭看著白若嫺,想要離開這裡。見她沒有理會自己,他咬了咬牙,悄悄地轉過身去,再未能逃走前,白若嫺拉住了他的衣領。
“你險些讓你皇兄丟了性命。”白若嫺側首看他,心中雖有憐惜,但此次自己也不能袒護他。
“對不起。”蕭玄代癟了癟嘴,卻沒有哭,只是小聲地迴應道。
殿中大臣的話,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紮在她的心上,他們針對的人並不僅僅是蕭玄代,而是自己。白若嫺緩了口氣,努力沒有表現(xiàn)出不悅,在楚瀾側將要發(fā)怒的時候,她帶著蕭玄代從後殿走出。
“是本宮管教不嚴,各位大臣既要求處置二皇子,那麼,乾脆將本宮一起處置了吧。”白若嫺走向正殿,聲音不慍不火,聽不出是否憤怒。
見到白若嫺走上前來,楚瀾側的神色緩和了一些,他手握成拳放在脣邊,輕咳了幾聲,臉色有些蒼白。
白若嫺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擔憂,他的身體,大不如以前了……
蕭玄代站在殿中,緩緩地跪了下來,稚嫩地聲音說道:“兒臣犯下大錯,願意受責。”
“玄代。”楚瀾側想要阻止,白若嫺見狀,手輕放在了他的肩上,眼神示意他無須擔心。
“各位大臣,打算如何處置二皇子,又如何,處置本宮呢?”她冷然的目光掃過下面的大臣,這些人能有如今的權勢,她曾經(jīng)可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剛剛一些咄咄逼人的大臣,當真正與白若嫺面對面時,氣勢不由弱了下來,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一聲不再哼了。
參政大人的目光有股寒意,他輕笑了一聲,上前拱手一禮,說道:“皇后娘娘,是有心袒護二皇子了?”
朝中之人,也只有他膽敢如此講話。此言一出,朝堂衆(zhòng)臣頓時噤若寒蟬。
白若嫺緊握著手,指甲刺得手心生疼,她回以他冷然的笑容,往前走了幾步,道:“宮中近日,有人傳聞本宮對大皇子圖謀不軌。參政大人如此針對本宮,莫非,此謠言是大人傳出去的?”
此話一出,就算是和參政撕破了臉,有必要的話,她就要將他除去了。
參政對她這話,倒表現(xiàn)的冷淡,回道:“微臣不敢。”
白若嫺輕瞥了他一眼,後看向衆(zhòng)臣,道:“二皇子雖是無心讓大皇子落水,但錯已犯下,確實該罰。本宮與皇上商議,讓二皇子禁閉一月,禁食兩日,各位大臣意下如何?”
殿中再也無人敢說些什麼了。此事,白若嫺也並未與楚瀾側商議過,楚瀾側的眼中帶著不解之色,身體也越發(fā)覺得不適,強忍著沒有咳出聲,長袖一揮,道:“退朝!”
“皇上,又飲酒了嗎?”到了殿後,白若嫺站到了楚瀾側的面前,手放到他的臉上,似乎想要將他的病態(tài)撫去。
楚瀾側不著痕跡地躲開她的手,道:“朕無事。只是,如此重責皇兒,你……”
“臣妾心疼。”白若嫺接過他的話,道:“可是,爲了代兒的將來,臣妾只能這麼做。”
她緩緩地收回了手,垂下眸子,掩飾住眼中的那抹失落,道:“代兒的事情臣妾自會處理,還請皇上,好好地,保重龍體。”
兩人在一起時,多了些壓抑。白若嫺見他躲著自己,也不再多說什麼了。
立儲之事,不可再耽誤下去了,參政的勢力已經(jīng)大過了她,任由著事情如此發(fā)展下去,蕭玄爍則定是儲君了。
落水一事發(fā)生後,白若嫺也就有理由讓蕭玄爍從自己的殿中離開。禁足蕭玄代一個月,不許任何人探視,目的是讓蕭玄代遠離蕭玄爍,不被奸人下手陷害。這一個月的時間,她要做的,就是剷除參議的勢力。
傳來自己的心腹,白若嫺命令道:“傳信給楚定王,十日後的子時,我在宮外橋南等他。”
以她個人之力,是無法與參議大人抗衡,唯一能求助的人,便只有楚瀾君一人了。突想起,沈陌遲對她說過的話,心中五味雜陳,她到底,虧欠了他太多……
此時的嬋州城,已是一片混亂。風陌涵寒著臉臥在宮城內(nèi),聽聞下屬傳報來的消息,他咬了咬牙,保持著最後的冷靜。
兩年前,他動用禁術救人一事被傳了除去,嬋州百姓雖不知所救之人是誰,但得知當年城中突然消失的三十個孩子,死於城主手中,頓時民心大亂。
面對百姓的憤怒,風陌涵遲遲沒有露面,給衆(zhòng)人一個說法。鄔蜀月得知嬋州一事,立刻快馬加鞭從南楚趕了過來,還未走近宮城,便聽聞百姓的叫喊聲。
有人在宮門外,想要放火燒城,宮中的侍衛(wèi)也無法阻攔,只能閉門將這些民怨低檔在外。
“你當真用了禁術?”
鄔蜀月站在風陌涵的不遠處,他一身白色的錦衣,永遠都是纖塵不染的樣子。他雖武功過人,卻很少會動手傷害誰,她想象不到,他在殺害那些孩子的時候,是什麼模樣。
風陌涵手中握著水晶珠,它晶瑩地可以倒影出他憂鬱的眸子,面對鄔蜀月的質(zhì)問,他一言不發(fā)。
“爲什麼?”鄔蜀月想起那些生命,不由想要顫抖,當年南楚被屠城的場景,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與風陌涵殺繆的樣子重合在一起。
她眼中的淚光,與失望的語氣,讓風陌涵壓抑地難以說出話來。
難道要讓他告訴她,這麼做,是爲了讓白若嫺幫助她要回南楚國嗎……
一些事情,他倒寧願隱瞞一輩子。沉默了許久,他迴應道:“爲了娶你。我救的那個人,答應,幫我娶你。”
“你騙我?”鄔蜀月眼中的淚水落下,她不敢置信,搖著頭想要否定這件事情。
“我只是想要南楚帝位罷了,當然,也想要你。用三十個孩子去換,很值得。”風陌涵面無波瀾,語氣還是那麼風輕雲(yún)淡。事情走到這一步,已經(jīng),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空亡之星所指之人,並不僅是白若嫺,也有他自己。
他從不給自己算過什麼,面對那顆空亡星的時候,他將自己的命運拋到了一邊。
在兩年前的事情被百姓得知時,他給自己算了人生的第一卦,人生中的劫難,已隨著那顆空亡星的到來而降臨。
“不要再說了,你騙我,你騙我!”鄔蜀月的淚水因風陌涵的話而崩潰。
這是她深愛了數(shù)十年的男人。鄔蜀月轉身離開大殿。
見她離自己越來越遠,風陌涵沒有追上去,他閉上了有些溫潤的眸子,將無奈嚥進了心底。
宮城的雪很少會停下來,今日,雪下的異常的大。鄔蜀月在雪地中蹲下了身子,將頭埋進雙膝間,泣不成聲。
楚瀾清站在嬋州最高的山上,黑袍迎著風呼呼作響,臉上連鬼魅的笑容都沒有了,眼中只剩下恨意,冰冷地注視著下嬋州城的混亂,心中卻感受不到絲毫報仇的快意。
當年,他正是得知了風陌涵所用的禁術,纔在南疆尋三十名孩童,想要恢復自己的右臂。可禁術卻沒有使用成功,既然如此,他就將風陌涵使用禁術的消息散播了出去,也算是對他報復的第一步了。
鄔蜀月將嬋州的事情修書給了白若嫺,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處理此事了。
臨近子夜,楚瀾側已經(jīng)歇下,白若嫺悄悄地出了宮,馬蹄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清脆。
橋南處傳來的簫聲非常動聽,白若嫺的速度慢了下來,她坐在馬背上,風將她的頭髮吹得有些凌亂。遠遠地,就看見了楚瀾君的身影,她停了下來,注視了他許久。
簫聲聽了下來,白若嫺心中有些犯堵,她躍下馬,牽著繮繩走到楚瀾君的面前。
兩人同時沉默,楚瀾君持著蕭,注視著橋下的流水,柳條在風中輕輕舞動著,周圍靜謐至極。
“我以爲,你不會過來的。”白若嫺低聲說道。
他時刻被楚國的人監(jiān)視著,收到信便來見她,可知是冒多麼大的險。
楚瀾君抿了抿脣,清澈的水映下他的身影,也映著空中飛舞著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