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什麼也沒有,空與虛無,人也看不見,迷糊一片。有沒有人可以喜歡一個人,再嫁給另一個人?安馥春回答不了,她困在迷霧中了。有沒有人可以一直喜歡一個人,哪怕那人另有所愛?有沒有人明明可以很幸福的在一起,卻被太多放不下的仇恨矇蔽最終選擇放棄。
睜開眼,安馥春在想自己是誰?在哪裡?幹什麼?
“安小姐,來試試嫁衣,這是太后娘娘早早吩咐下來了的,十足十的金線鳳凰,天下最美的嫁衣大抵如此!”
“安小姐,這雙繡鞋是從大隋的江南請來的繡工連夜趕製,您看看合不合適,好一對恩愛的鴛鴦……都給繡活了!”
“安小姐,這髮簪是我國的頂級工匠打造的,戴在你頭上必然美極了?!?
“怎麼還叫安小姐?!?
“噢……對不起,王后?!?
“嗡嗡……嗡嗡……”上面的對話在安馥春耳中就是這樣,她失了魂似的任她們擺弄。明天就要嫁給骨猶春了嗎?安馥春呆呆望著鏡中的自己,突然覺得身上的叮叮掛掛多的煩心,猛地站起來,沒有穩定的王后冠摔在了地上,嚇得宮女們跪了一地求饒。
“王后娘娘饒命啊!都是奴婢不小心,都怪奴婢該死!”
安馥春回神來,眼神冷漠瞥過人羣,外面大好的光亮爲何不出去走走?就這樣披著嫁衣散著素髮光腳跑出去了。宮女自然得去稟報王上。
骨猶春追到御花園,安馥春正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綠草地襯得紅嫁衣格外醒目。骨猶春已經習慣她不顧規矩了,笑著走近,她竟光著腳!
“嘖!”說著伸出食指在她腳心撓癢癢,立馬就聽見腳主人的叫喚,“啊,啊哈哈!”她猛地坐起來撞進了骨猶春的懷,重心沒穩住,直接撲倒在地上,路過的宮女侍衛們都羨慕著他們的恩愛,羞澀的跑掉了。
“唔。”安馥春做好撣撣衣服,腳心踩著草癢得不得了。骨猶春把她的小腳捏在手心擦掉灰塵把自己的鞋子脫下來給她穿,“你瞧你興奮的,出門都不帶魂兒?!?
安馥春把裙角遮在腳面上,她不敢看小骨那份來自心底裡的喜悅,彷佛這綠草一直撓在她心尖兒,癢也抓不得。
安馥春看他的腳也在草地上不停搓動,肯定刺撓的厲害,她乾脆把他的腳放在她的鞋面上?!安戎愕哪_?不行不行……”骨猶春都來不及把她捧手心裡了,怎麼還能踩著她。
安馥春固執,偏要給他搬上腳,“且等宮人來,去給你取鞋。”他私心想,宮人們以爲他們在此恩愛,哪裡還有人提著腦袋敢來這裡。踩著就踩著吧,與她的肌膚之親也就這程度了。
安馥春擡手撫摸他的面具,像極了江尾生原先“犬瓜”的樣子?;秀遍g,這面具背後就是尾生!
“你看清我是誰。”小骨似乎瞧出了她的眼神,那種溫柔……只有看著江尾生時纔會有的的獨一無二的光彩。
馥春心裡咯噔一下,順勢擡起雙手撫摸他的面具,這樣大膽的動作還不曾對別的男人做過,可眼前的這個卻即將是自己的丈夫了?!蔼q春,我知道你是骨猶春?!?
骨猶春單手撫上她的手,那雙眼睛盈著淚,她總算承認了?!梆ゴ?,我真的想過放棄,從前你是太陽,我是路邊野草,我想只要收到你一點光熱,我就能生存。但是放棄很難,很痛。其實,我心裡瞭解,不管我這輩子做多少,你最愛的依然是江尾生。我努力向你靠近,以朋友,兄長,隨便什麼身份想在你心裡佔一席之地,一丁點都說明我成功了,說明尾生還不夠?!彼苏曀?,雙手交握,“從現在開始,我會盡我所能讓你開心,讓你幸福……至於那個遠方的人,我們一起爲他祝福好不好?”
安馥春的眼眶痠疼,淚也不自覺滑落。這些話好溫暖,她原本瘡痍的心被一層一層的糖包覆蓋住了。他不是路邊的野草,卻是衝著太陽抱以笑容的向日葵,太陽沒有光熱的時候,萬物焉扁無力,唯有向日葵綻放著自己金黃的生命在笑。
第二天,小瑰國國王骨猶春迎娶王后安馥春,舉國歡慶。安馥春隔著鳳冠眼簾時時把面具當成江尾生,她偶爾會沉醉在這種假想中,可是回到現實,就要使勁掐自己的手心,知道痛了就不會再想了。此時城門正進來一個牽著馬的素衣少年,他不急不慢的走著,眼睛卻一直看著皇城的方向。
“公子這是去哪裡呀?我們國王今日大婚,全國上下的酒樓都免單,公子不妨進來歇歇?”店家吆喝著,他面無表情的走過去了。
大婚了,他知道,他此番來不爲別的,就是想要看著安馥春嫁給骨猶春,等她真的違背了他們的誓言,他再去徹徹底底的恨她不遲。
鞭炮聲不絕於耳,皇親大臣悉數入席了。一眼望去,整個瑰麗無比的皇城都鑲嵌紅色的喜字中了。
巴青搶過蓋頭,認真的瞪著安馥春,“你答應我,嫁與小骨爲妻,此生絕不背叛放棄?!?
安馥春吞嚥著那口虛氣,不安的眨眼,那放大紅蓋頭又讓她想起小骨差點葬身火海,事已至此,嫁便嫁了吧。“好,我答應你?!?
最不想聽見的答案……巴青耳朵的刺痛延伸到心裡去了,墊腳爲她蓋上紅蓋頭,心裡的大石頭落下了。如果她現在不答應,要麼她安馥春死,要麼她就帶她離開了。
“新娘子來咯!”巴青親手把她交給了骨猶春,瞧他多麼迫不及待多麼開心的呆樣子,連看她一眼的時間也沒有。
兩位新人走向高堂面對賓客。
“一拜天地!”
骨猶春下了腰,安馥春也跟著下去了。
“二拜高堂!”
堂上太后娘娘還有安遂家都樂呵呵的看著兒女完成了他們定下的親事,這是一份承諾,也是一份百年的好姻緣。
“夫妻對拜!”安馥春轉身時,對面宮殿的屋頂上那素衣飄飄之人……是江尾生!一時情難自禁,她整天糾結折磨自己的心,麻醉自己忘記他,可當他真正出現時,她把持不住了!骨猶春也察覺不對勁,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果然來了,終究他還是來了!
拜還是不拜?
安馥春望著他,又回頭看看骨猶春。他此來是宣戰麼,既不表示在意而下來,哪怕搶了她去,何苦在這裡考驗她會不會拜下去徹
底與他決裂。他明知她的不捨,明知她的千萬般痛苦!
“二拜高堂!”喜官又喊了一次,尾音拖得長長的,拽回了安馥春的魂。
這個堂,要拜!不僅是小骨,還有爹爹那期盼的心,他絕對不希望自己陷入這份痛心絕望,那個人要殺了他的妻子,也是他的女兒深愛著的人……爲了誰都要拜這個堂!她可以捨棄自己的心,那不重要。
就在安馥春彎腰的那一刻,從尾生的方向飄來許多花瓣,漫天飛舞,衆人歡呼,彷彿助了情似的!只是在馥春看來,那些花瓣,紅的像血,熾熱灼燒;藍的像他的眼,冰冷無情;黃白色看來最爲絕望……他在宣告,一切都結束了。
“送入洞房!”喜官剛喊完,安馥春急匆匆與小骨拜完,拉著喜球一路小跑到他們的房間裡。
江尾生果然坐在那裡,桌上溫著一壺酒,香氣沁人。
“王上,王后,金安?!蔽采f著提起酒壺,拾了三隻鳳凰牡丹的金盃擺好倒酒。
骨猶春盯著他的動作不假思索坐在他旁邊,安馥春遲疑著坐在他的對面。
“老友來參加我們的婚禮,自然是要先乾爲敬?!惫仟q春說著灌了自己一杯,大概是想醉些,才聽不見他們的“舊語”。
安馥春也隨著她的夫君陪他一杯,這酒辣的她眼睛生疼,汪著淚叫人看見以爲她還念舊。
“此酒是我從能人異士那裡要來的,叫做忘情水?!苯采步o自己灌了一整杯,纔剛入味似乎就醉了,“馥春,我此來沒有別的目的,就是想告訴你,忘了彼此,忘了我們之間的不愉快,你還是從前的逍遙樂哉的安馥春好嗎?”
安馥春與他對視,那一刻,心裡五味雜陳,可最清晰的,是思念,越看越翻江倒海的思念!“我……”她想說她做不到,沒有一刻做得到!
骨猶春強握起她的手,宣佈自己的主權,“無需忘記,她從現在開始記得的會只有我,你只需要安安靜靜的退出就好?!?
安馥春掙扎著,手想離開小骨,心想離開尾生……她快被逼瘋了。
江尾生扭曲著臉空逼向小骨,“我退出?原本只有我們!你叫我退出?”
骨猶春把安馥春拉到身後,“可現在,她是我的王后了。還記得當初我離開安家村,在馥春家的老樹下跟你說的話嗎?”
“無論何時,都要站在安馥春這一邊?!?
“你的選擇太多,你始終放棄了站在她這一邊,所以你沒有資格再來不捨了。”骨猶春站在門口眼神示意,“請你離開吧,再談也沒有意義了?!?
江尾生已經有些沒頭緒了,他想好了來祝福來看一眼就走的,誰知一步步深陷,現在竟發展到成了他的羈絆!爲什麼她不說話了,她真的要忘記自己了!
他心裡一緊,重新看著安馥春,“我會用自己的辦法忘記你!也請你這樣……”
安馥春抿嘴,不再看他一眼。骨猶春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大噓一口氣,狠狠將馥春攬在懷裡,“我以爲,我以爲你又想不要我!”
安馥春木愣的拍拍他,哭笑不是,“不會的,放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