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先問問，您幾位誰是劉妞妞的父親？”
校長一頭霧水地望著面前這一排“奇形怪狀”的“家長”。
熊三兒和笑爺異口同聲：“是我。”
然後哥倆互相看看，謙讓地一伸手：“要不您先來？”、“要不您得著？”
“這還有讓的吶？”校長說著，擦擦腦門兒的汗。
三兒樂呵呵地說：“校長辛苦，我生的劉妞妞。”
“是啊？”
笑爺樂呵呵地說：“校長受累，我是劉妞妞的爸比。”
“是啊？”校長都沒詞兒接了。
“我是她六叔！”
“我是她七叔！”
“我是她姑姑！”
“我是她丫鬟！”
“我是她用人！”
“還有丫鬟和用人呢？”校長張著大嘴半天合不上，“你們家比陳寶國斯琴高娃老師他們那大宅門也差不了多少吧？”
兔兔：“託您的福，他們都叫我兔襲人。”
阿文：“託您的福，他們都叫我文焦大。”
兔兔一擰文洛克耳朵：“我讓你胡說八道！”
熊三兒趕緊呵斥：“都住口！你們說還是校長說？”
校長：“沒事兒，我不急，要不您幾位先說夠了？”
笑爺、熊三兒點頭哈腰：“您說您說。”
校長：“我也先不掃聽你們家的族譜兒了，貴府的事兒多多少少有所耳聞，不僅學校里老師同學家長都知道咱們這片兒有您們家這麼一戶高科技人工智能動物家庭——我不知道這麼說貼切不貼切啊？”
一家子點頭：“貼切貼切，特別貼切。您繼續。”
校長接著說：“就連媒體都傳開了，畢竟是網絡時代嘛！況且在這麼一個多元的時代裡，你們這樣的家庭也並不稀奇。”
然而，校長心裡話兒：“還不稀奇呢？我虧心不虧心啊我！”
全家：“是是是是是是。”
校長：“這事兒按說不用如此興師動衆，就劉妞妞的人類爸爸、人類姑姑——啊對不起對不起啊，我是說這位劉同志或這位蕊同志，他們來就可以了。各位特異功能的家長們，就可以不必親自跑了嘛。”
六六對七團兒耳語：“校長這是嚇的。”
七團兒小聲：“廢話，誰看了咱們這一羣家長不得犯嘀咕啊？”
阿文：“尤其是還有一個我。”
兔兔：“你倒真有自知之明。”
小蕊：“你們都給我閉嘴。”
校長繼續：“只是這劉妞妞雖然是個正常的妞妞……”
六六對七團兒耳語：“你看，校長愣沒看出來妞妞是洋娃娃。”
七團兒：“噓——！別說了！一會兒說漏了！”
校長繼續：“但是爲什麼劉妞妞同學，沒有戶口呢？”
熊三兒：“不是沒給孩子上戶口，派出所同志說不管。”
笑爺：“三兒閉嘴，我來說。啊校長，是這樣，妞妞是我領養的，我是單親爸爸，但是吧，這個這個，那個那個，當初吧，妞妞活過來的時候吧……不是不是不是……”
笑爺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熊三兒接過話茬兒：“我哥當初領養妞妞時是從一家外資慈善機構領養的，手續有是有，但是特別簡易，哪知道後來這機構就沒了，就撤了，就從中國消失了，前幾天姆們帶妞妞去派出所上戶口，人家派出所同志也說了：你們這手續不全，我們沒法給孩子上戶口。”
笑爺說：“是啊是啊，我們也是都去了，怎麼說怎麼也沒說通，人家派出所同志倒對我們這一羣家長挺有興趣的，聽了我們七嘴八舌一說，派出所同志都愣了。”
熊三兒：“派出所同志說‘哦，你這當爹的叫劉笑笑，人類；你這三叔叫劉勝勝，熊；你們閨女叫劉妞妞，人類；她六叔叫六六，熊；她七叔叫七團兒，狗。你們這一家子拿姆們開涮呢？’”
校長噗嗤樂了：“我怎麼聽著那麼耳熟呢？哦，對對對，早年間有一電影叫《民警故事》，那裡頭人家片兒警訓斥一街頭騙子，就說‘你叫劉拴拴？你媳婦叫劉貓貓？你閨女叫劉喵喵？你這不胡說八道麼？’啊哈哈哈哈哈哈。”
校長一看在座各位——大部分是坐桌子上頭——表情都不老樂意的，趕緊改口：“啊抱歉抱歉，咱們說妞妞的事兒。問題是，派出所不給上戶口，劉妞妞怎麼入學呢？你們看啊，就算是外來務工者子女入學，也是得有各種身份證明，戶口沒有的話，起碼也得出生證明，領養的呢，得領養證明。”
妞妞小聲問熊三兒：“三叔兒，原來我不是您生的？人校長這不說呢麼，我是羚羊！還得要羚羊證兒呢！”
“嗨……”熊三兒差點樂噴嘍，“閨女，別鬧，跟羚羊沒關係。你要是羚羊，我就是青藏高原的熊了！”
六六笑道：“你們這都不挨著。”
熊三兒：“校長，您看啊，姆們家妞妞吧，倒不是不能跟家裡姆們自己帶，尤其是我這麼一高級知識分子，只是吧……”
全家齊聲：“你不虧心啊？”
三兒：“別別別打岔！校長，孩子爸比呢，也是中文系高才生、作家，姆們這麼一知識家庭，按說在家培養孩子，也能給教好了，只是，孩子到了這年齡，也得接觸別的小朋友啊，就等於在早期接觸社會了，有了集體意識，纔能有社交能力，才能讓人格更完善，將來才能更好的爲人民服務不是？”
校長：“嘿！這小熊還一套一套的！”
阿文：“那是，您還沒見他在天橋社臺上怎麼挨卷呢。”
熊三兒一扭頭：“你閉嘴。”
校長：“是是我聽說了，一家子裡有一半兒還是大腕兒，有作家是吧？”
笑爺點頭哈腰：“您辛苦。”
“有足球教練是吧？”
三兒點頭哈腰：“您費心。”
“有相聲名家是吧？”
妞妞、六六點頭哈腰：“您受累。”
“還有勞動模範是吧？”
兔兔點頭哈腰：“您費心。”
“有倫敦吉祥物是吧？”
阿文點頭哈腰：“您受雷。”
校長：“受雷啊？有迫擊炮沒有啊？”
“不是不是，您受累。”
校長：“那也得有劉妞妞入學的正當手續啊！”
全家紛紛一翻白眼兒一攤手：“嗨……！白忙。”
“等一下，我想想啊。”
校長是個善良的好人，他沉思了一下，又起身去旁邊教務處跟幾位領導協商了一下，然後回到辦公室。
校長說：“我們商議了一下，要不這樣，您幾位劉妞妞‘長輩’看行不行：劉妞妞按借讀生算，可不可以？也就是說白了，等妞妞到了小學畢業，得家長們自己給她聯繫中學去。你們看行麼？如果行，我看妞妞也八歲了，而且有一定的文化基礎，乾脆，直接插班到二年級。”
一堆大小腦袋擁擠在一起唧唧喳喳唧唧喳喳商量了一下，集體一點頭，起身兒，滿眼感激地看著校長。
還是三兒先發言，他從桌子上跳到校長跟前，嚇了校長一大跳，勝勝伸出小爪子，校長哭笑不得地跟他握了握。
三兒：“校長，我代表劉妞妞的親生父親，也代表我哥——他的親生爸爸，感謝您！就這麼定了！”
校長：“先別感謝不感謝，你們家的事兒我聽著有點暈！”
三兒：“校長，您是好樣的！老話兒講的好啊——百年養樹，十年育人！您是楷模！”
校長：“我謝謝您！您說反了吧？百年育樹，那樹還健在麼？”
“哦對對，是十年育樹，百年育人！您就是蠟燭！您就是啊——”
笑爺趕緊攔：“三兒，不要唱！”
沒攔住。
“好大一棵樹，綠色的祝福！你的胸懷在藍天，深情藏沃土！好大一棵樹……”
笑爺：“校長您別麻爪兒，不是，我是說，您別慌，讓他唱吧，咱們繼續說咱們的。”
校長看看正全身心投入的、引吭高歌的熊三兒，無奈地搖搖頭，問笑爺：“你家妞妞這頭髮？”
笑爺：“沒跟您說麼，當初姆們是從一外資的公益機構領養的孩子，弄不好，姆們妞妞是一混血兒也說不定呢！或者索性壓根兒就是什麼盎格魯撒可遜人種兒呢！”
妞妞樂著嘀咕：“您倒沒說我是愛斯基摩人。”
校長：“我現在擔心的是吧，一來，你家劉妞妞有可能是西洋裔，外國孩子血脈裡天生好動不好靜，妞妞會不會比較散漫？二來，妞妞在學齡前就已經在相聲團體登臺演出了，會不會身上有點早熟的江湖氣？這同班的小朋友們……”
兔兔、阿文、六六、七團兒甚至小蕊都捂著口暗笑：“您以爲不是呢？”
這時熊三兒不唱了，說：“不能夠，校長您想多了！姆們妞妞就算不是大家閨秀也是小家碧玉！不說是什麼皇親國戚吧也是金枝玉葉的底子。咱不往大了說有宮裡格格啊小主兒啊那派頭，至少也是紅樓夢裡出來的妹妹，京華煙雲裡的木蘭！”
校長：“嚯！好麼！那不該讓妞妞上我這兒啊，這這這，不說私塾吧，按現在說，也得上私立貴族學校纔對啊！”
“啊不不不不！”熊三兒一搖爪兒，“我們就是讓她上公立，才能和小朋友們打成一片。”
校長：“不會打成一團吧？”
笑爺：“校長，別鬧，您說那是羣毆。”
阿文：“頤和園後頭一野湖，早上八點，我們帶多少人你們別管，你們帶多少……。”
兔兔：“去！這不挨著！”
校長：“得！那就這麼著！各位家長回吧！下週一讓劉妞妞來上課吧！二年級三班，小聶老師是班主任。”
校長又看看妞妞，伸手摸摸妞妞一頭緞子般的金色長髮，微笑著說：“多可愛的小姑娘，妞妞啊，上學後，要乖哦！有這麼多愛你的人……啊……愛你的家長！你不要辜負你的爸爸們哦。”
全家噗嗤樂了：“爸爸‘們’啊？一個閨女，一家子爸爸。”
妞妞俏皮地朝校長敬了個禮：“放心吧校長，擎好兒吧您吶！”
熊三兒：“嘿，這句耳熟啊！”
……
送走這羣活寶貝，校長咣噹坐回椅子上，擦擦汗，自言自語感嘆道：“我的個天啊，我五十的人了，自詡還算見多識廣，今兒算開眼了。”
“別說您了，姆們也開眼了！”
說話的是剛纔一直在旁邊屋聽著的各位老師們，見那一大家子離開，大家這才紛紛走了進來。
校長苦笑：“各位同仁，給這一家子來個點評？”
小趙老師：“這家人倒真是——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
小錢老師唱：“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
小孫老師唱：“對酒當歌，唱出心中喜悅！”
小李老師唱：“轟轟烈烈，把握青春年華！”
全體老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校長一擡手：“停停停停！好麼，那一家子的毛病能傳染是怎麼的？”
隨後校長嘆了口氣，說：“但願吧，但願奇奇怪怪的只是這幫‘家長’，希望劉妞妞是個不招災惹禍的好孩子，也希望我今天的決定是正確的。”
全體老師異口同聲：“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