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哥,當(dāng)不當(dāng)?shù)模叶嗑渥彀 眲賱僬f。
笑爺忙說:“您甭客氣,您多的嘴這就不少了。”
“不是,哥,咱嫂子呢?”
“誰?”笑爺一臉問號。
“我是說啊,哥,您也三十大幾了,就說沒結(jié)婚吧,女朋友呢?”
笑爺輕嘆一聲,怎麼呢?讓熊給問到裉節(jié)兒上了。
“是,這事兒別說你個熊了,周圍是個人就問,老的少的、親戚朋友,除了咱爸媽不言語,是個帶嘴的就關(guān)心我這事兒。弄得我得對他們挨個兒從頭解釋,說的我都煩了,可還是得一遍遍不厭其煩地說,用相聲術(shù)語——這套活真瓷實!”
“哎呦,哥,看您臉色兒不老樂意的,要不您甭說了,咱們還是聊聊股市的事兒吧?”
“那是你該關(guān)心的麼?”笑爺笑著說,“再說了,您一熊,問股市?股市最怕的就是你了!你要是一牛還差不多。”
“也成,回頭我牽一頭回來。”
各位,咱插一句,劉勝勝這話,後來又準(zhǔn)了,但依然暫且不表。
“你還老有的接。”笑爺說,“來,喝茶。這也說來話長了,你哥我還是長話短說。說起來,你的到來,還和你哥的再一次‘失戀’有關(guān)呢!要不是那次‘失戀’加送別,可能還有不了咱哥倆的緣分。”
於是笑爺把幾周前那次機場怎麼送傑西、怎麼遇到那活寶德國人施二爺、怎麼被他的神預(yù)言說中、怎麼接到俱樂部領(lǐng)獎電話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哦,那我明白了,”勝勝點點頭,“就是說您那前任傑西的離去,還甭管直接還是間接的,促成了咱哥倆走到一起!嘿,這倒真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啊!哎,哥,也成,要不我當(dāng)你女朋友吧!”
“去!別鬧!”笑爺噗嗤一聲笑,“那算熱鬧了,先不說你是我弟弟,也不說你雄的雌的,我牽一小泰迪熊出去,饒世界說這熊是我女朋友?還是一活的?行了,我不被人當(dāng)神經(jīng)病送安定醫(yī)院去,也至少能上了頭條!”
“說實話,哥,分手很痛苦吧?那麼我問題就來了,您怎麼還機場送去啊?那不是自己撕巴自己的傷疤麼?這年頭兒誰這麼缺心眼兒啊?”
“你才缺心眼兒呢!”笑爺拿手指頭戳了戳小熊的腦袋,“之所以送傑西,是因爲(wèi),一來啊,我們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男女朋友,充其量她算我的紅顏知己,就是特別鐵的那種女性朋友;二來呢,我也是報答。大約兩年前吧,在我家的那場債戰(zhàn)打到最焦灼、最焦頭爛額也是最如火如荼的時候,我又正恰逢跟那時的女朋友分手了,而且是在感情最深的時候分的手,你想想,雙重打擊下你哥的心情能好的了麼?正這時,傑西出現(xiàn)了,她給了我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和寬慰,讓我在那兩年有了一種愉悅的成就感,更何況身邊是這麼個美女陪伴。所以這回她遠渡重洋,我得送送,就說我們這不是愛情,也至少是特別深的友情。”
“哦,合著您不開心,不是因爲(wèi)傑西跟個老外跑了呀?那您那天在機場的情緒那麼低落是……”勝勝說到這兒一拍腦門,“我知道了!是傑西的離去又讓你想起了那個真正的前任對不對?也就是說,當(dāng)愛情失去了時,紅顏知己到來了,但當(dāng)紅顏知己也離去,您笑爺頓時感到了情感世界、尤其是對異性的情感世界一片空白,一種挫敗感油然而生,最主要的是,傑西還是次要,主要你還勾起了無限的對那位我沒見過的、您那前任小姐姐的思念和——絲絲幽怨!哥,你就說,我說的對不對吧!”
“我去——!”這回笑爺是真呆了,他不禁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望著眼麼前兒這個活泰迪熊,感慨:“你這不是玩具熊活了啊,你這是真的動物成精啊!西遊記裡山裡妖精都得修煉個幾百年,說,劉勝勝!你小子採天地日月之精華、煉丹吐納多少個世紀(jì)了?”
“不是,哥,您說那不是我,那是西遊記裡那黑熊怪!”劉勝勝笑道,“就是那——我的寶貝袈裟啊——那集!”
“新時代不允許動物成精!”笑爺樂著說。
“那您就當(dāng)是養(yǎng)了一寵物不得了,嗨,我也是撐的,怎麼把自己比寵物了。”
“坐坐坐,兄弟!”
“您甭操心,坐著呢,我就沒起來!”
笑爺愈發(fā)覺得這個兄弟到來真如“施二爺”所說——來了個伴兒了。笑爺挺欣慰。
“來,抽菸抽菸,點上點上!哎對,你歪著點兒腦袋,哎對,我怕燎著你毛兒。”
哥倆點上煙,吞雲(yún)吐霧間笑爺接著說:“正如你分析的,傑西走不走另說,我是真的不能對上一次的情感經(jīng)歷釋懷,兩三年了,我一直耿耿於懷。”
“怎麼著?那小姐姐傷著你了?”勝勝問。
“我最深愛的人,傷我總是最深……”
“嗨……,哥您別唱歌啊,聊著前任,怎麼還唱上張雨生了?我知道了,傷您不輕。”
“不是光傷字能解決的,我們之間,其實談不上誰傷誰,這麼說吧,我們感情特別深厚,從頭到尾沒吵架拌嘴過一句,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紅袖兒添香,我愛她視掌上明珠小妹妹小公主,她愛我視有才氣的大哥哥很崇拜,這種組合,按說應(yīng)該是王子公主的完美故事吧?但是……”
“但是天不遂人願,楊過和小龍女到了兒也沒走到一起?”勝勝插言,“老話兒講啊,人生不如意之事常伴九點五。”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聽我說啊,”笑爺又嘆了口氣,“說起她,不如先說說她以前的、我的歷任。”
“好傢伙!哥你交過多少女朋友啊?敢情您這感情經(jīng)歷這麼豐富啊?談戀愛過程我不聽了,都給我說說那些電視上不讓播的,我就愛這個!”劉勝勝小眼睛瞪挺大。
“去去去去!流氓泰迪熊啊?您首先就是那電視上不讓播的!真是跟你美國大舅一塊骨頭!”
“得,我不打岔了,您好好說。“
“說來啊,我很幸運,”笑爺感慨道,“我交過的女朋友,基本都是好姑娘,當(dāng)然也有那渣的啊,咱就不提了。大部分女孩,跟我感情都特別深厚,我們雙方都是認(rèn)真戀愛,奔著結(jié)婚去的。姑娘們和我戀愛的時候,愛我,也愛我的父母。可最後的分離也哭笑不得——都是毀在她們的爹媽手裡。”
“這怎麼話兒說的?”劉勝勝不解。
“每談一次戀愛,當(dāng)女孩把我和我家情況和她的爸媽一說,那邊老兩口腦袋全都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一百個一千個不同意。只因爲(wèi)——我爸媽,也就是咱爸媽——是殘疾人。”
“我去他個外祖母的!”勝勝猛地蹦了起來,一激動,一熊掌碰倒了茶杯,“這是歧視!吃果果的歧視!”
“吃果果啊?您還排排坐呢。你別激動,我這兒還沒激動呢。”笑爺糾正道,接著說:“倒不是嫌我家窮或沒錢,你也知道,剛纔我說了,咱家雖然不是大富貴人家吧,也是算小康家庭了,日子雖然不比款爺,也是足能過的很好、給未來的媳婦兒一個衣食無憂的生活,這人家那些姑娘們也都知道。可問題是,就因爲(wèi)咱爸媽身有殘疾,這些姑娘的家長、父母,死活不同意。我說的不是一次兩次遇到這事兒啊,是幾乎全部。”
“爲(wèi)什麼啊?”勝勝喘著粗氣,“哎哥,我就不明白了,咱爸媽有殘疾,你沒有啊!你還這麼帥這麼有才!這年頭兒還有看對方父母下菜碟的呢?”
“還真就有。”笑爺點點頭,“我小說《債戰(zhàn)》裡對這些有深入的探討,你可以……哦,又忘了,你不識字兒。”
“啊對,我是文盲熊,您甭管我了,您接著說。”
“他們這些爲(wèi)父母者,統(tǒng)一的理由是:‘我們家閨女不少胳膊不少腿兒,憑什麼嫁給殘疾人的孩子啊?這讓街坊四鄰親戚朋友們聽了怎麼說?衆(zhòng)所周知殘疾人就是和沿街乞討要飯的劃等號啊!這我們家閨女嫁他們家?有會聽的不會說的,舌頭根子底下壓死人……’”
“他們得顧及,”劉勝勝拍拍熊臉兒,“這個!”
“這賴我賴我,兄弟,你別打自己,別激動,我這拐《託妻獻子》去了。”
“說起這個,哥,咱哥倆從此後那就是一貴一賤、交情乃現(xiàn)、一死一生、乃見交情了!”
“你也掉溝裡出不來了吧?”笑爺笑了。
“嗨,全亂了!哥你接著說。”
“總之吧,倒不是因爲(wèi)我們家有錢沒錢,一個個姑娘爸媽把我們拆散,全因爲(wèi)咱爹媽身有殘疾。”
勝勝咬牙說:“哎,我就不明白了,咱爸媽這麼精神、這麼自強不息、這麼不用人照顧,丟他們哪門子人了?”
“可說的是呢!”笑爺苦笑道,“這事兒離奇在,你哥十幾年的戀愛史,全在這樣的無限的一次次一次次的循環(huán)中度過了!每一次的戀情,到了纏綿悱惻如膠似漆準(zhǔn)備談婚論嫁之時,絕了,這幫老頭老太太一準(zhǔn)兒跳出來反對!弄得最後都黑色幽默了:當(dāng)這幫老頭老太太找我談話時,我就主動說:‘叔叔阿姨,您們也不用多說了,我替你們說吧,你們準(zhǔn)是想對我說,由於我的爸媽是殘疾人,你們——”
“丟不起那人,現(xiàn)不起那眼!”勝勝接口道。
“沒錯!兄弟兒,而且每每都是我跟一對對的老兩口異口同聲。”
“哥,是這樣啊,”劉勝勝聽罷,拿倆小爪子夾起茶壺——這茶壺不大,他還真端的起來——給笑爺?shù)沽艘槐瑁f,“要說你的感情經(jīng)歷,是真夠離奇的,這在那些順順利利戀愛結(jié)婚的人眼裡可謂不可思議了,爲(wèi)什麼?因爲(wèi)他們沒有你這個經(jīng)歷。但是你別心灰意冷,這樣的經(jīng)歷是雙刃劍,不好的一方面是讓你的感情之路充滿坎坷,特容易刺傷心靈;但是好的一方面是:就因爲(wèi)你是殘疾人家庭的孩子,才讓你能夠看到人心人性中最真實的、甚至最醜陋的、見不得人的一面。這在那些健全人家庭的孩子身上可能不會經(jīng)歷,但是他們一旦遇到生活中的風(fēng)浪坎坷甚至壞人與髒心眼兒,他們就會一蹶不振;但是你不同,你吃過見過經(jīng)歷過,你體驗過人情冷暖,所以當(dāng)你的人生再遇到渣滓人的時候,你會一笑而過而嗤之以鼻並且會很樂觀也很有辦法的對付他們,你說對麼?”
“我說兄弟,我對你刮目相看了!你不是個泰迪熊活了呀,你是讓哲學(xué)家附體了啊!”笑爺朝他兄弟一抱拳,“知我者,勝勝也!”
“先別知你不知你的,哥,你接著說吧,那爲(wèi)什麼兩年前的那個上一任讓你最耿耿於懷呢?”
“是,剛纔你咬牙切齒,現(xiàn)在真該你哥咬牙切齒了。我對那個姑娘,說實話,除了有一絲哀其不爭,沒什麼好說的,我們沒有仇恨,她對得起我,我對得起她,我們沒有感情債,我們那時真的愛到死去活來!但是,兩年前的那個春節(jié),當(dāng)她回家——中原省的一個邊遠小山村——把我們的事告訴了她那當(dāng)村長的——赤貧村村長的爹後,他爹的一句話,讓我恨這個老傢伙一輩子。”
“她爹說什麼了?”勝勝忙問。
“她爹說——‘你爸爸我是一村之長,是大幹部,我的閨女怎麼能嫁給殘疾人生的孩子呢?那不是丟盡了咱們列祖列宗的臉了麼?那不是丟盡了我這當(dāng)村長的臉了麼?我在村民們面前還怎麼擡頭作人?’——更有甚者,還讓人家女孩去祠堂罰跪,對列祖列宗靈牌磕頭認(rèn)罪,說找個殘疾人生的男朋友對不起祖先!你說啊,勝勝,你哥能釋懷麼這事兒?……哎?哎?哎?小祖宗!別!別掀桌子嘿!這是咱們家桌子!”
也幸虧劉勝勝個頭兒小,力氣小,要不這一桌子茶壺茶碗兒全得翻了個兒。
“氣死我了!”劉勝勝跳著腳兒的罵,“電影《九品芝麻官》裡講話了——‘好大的官威啊!’——他說的這是人話麼?這是現(xiàn)在這個時代的人能說出的話麼?這是當(dāng)?shù)哪苷f出的話麼?他有什麼資格這麼說?真實妄自尊大、井底之蛙、愚昧無知、愚蠢之極!還還還……村長了還!他也配——!”
“哎呀嗬!”笑爺一擦臉,“您噴我一臉唾沫星子!”
“引用莎士比亞的話說,多麼愚昧無知的人類啊!”勝勝感慨。
“哎,別介,您別一打擊就打擊一大片,你哥我也是人,人裡有那不是人的——哦,我不是說你啊兄弟——,自然也有那是人的,咱們還是得相信,還是好人多。只不過呢,這號兒渣滓人,都讓你哥我遇到了,我也是倒黴點兒。不過好在,現(xiàn)在有了你這個開心果了,我很欣慰。”
“您欣慰不欣慰咱們先不提,哥,就那麼分了?”
“那可不就分了麼!我不能難爲(wèi)人家姑娘,畢竟,那是她爹,他再混,咱們不能玩混的,咱們不能耽誤了人家姑娘。是,如我剛纔所說,姑娘是太過懦弱了,絲毫也不解釋,也不堅持,這是姑娘的事兒,我替她感到遺憾,但是,畢竟愛過一場,我恨不起來她,我也沒理由恨她。而我對這事兒放不下、或者說咽不下這口氣的,還是她那個爹,確切的說,她爹的話。”
“誰說不是呢!”勝勝一拍桌子,“他說的那叫什麼玩意兒啊?殘疾人和殘疾人的孩子就該被這麼看不起?就該被這麼肆意詆譭和糟改?咱們是吃他家米了是該他家糧食了?讓他說的咱們爸媽跟他的敵人似的!我一泰迪熊還處處被人喜歡呢,更何況咱們那麼可愛的爸媽!話說回來,他傢什麼德性樣兒?充其量不就是一偏遠山溝兒小村兒麼?就算他是村長,哦,他是貴族是怎麼的?他高人一等是怎麼的?他是上流人是怎麼的?他是什麼陽春白雪是怎麼的?——咱們看不起他了麼?咱們看不起他們家了麼?究竟該誰看不起誰?你和咱爸媽那麼愛他家閨女,敞開了胸懷和大門迎接他家閨女成爲(wèi)咱家公主,結(jié)果呢,他是怎麼樣狗眼看人的?我跟你說啊哥,就這樣的渣滓,你就該毫無保留的鄙視甚至歧視他!”
“是,那是肯定的。但是,再怎麼鄙視,那傢伙也不知道,咱們在這兒阿Q也沒用。”
“什麼叫阿Q啊!這樣的人就該收拾!”劉勝勝真是氣的不輕,他跳下地來回走著,忽然轉(zhuǎn)身說:“行了,哥,你甭管了,這事兒交給我了。”
笑爺撲哧樂了,一把揪過來勝勝,抱在懷裡,說:“行啦,我的好弟弟。你哥啊,就是遇到你這小知己了,把心頭憋悶的事兒說說,這事兒啊,我解決不了,你一身高160毫米的小熊就更解決不了了。我啊,跟你說完,心頭痛快多了。”
“我不痛快!”勝勝從他哥懷裡掙巴出來,說,“哥,我不是說著玩兒的。真的。我啊,也許是真沒辦法把那姑娘給你叫回來,這我沒這能力,但是衝她爹那話,嘿!我這暴脾氣嘿!”
笑爺哈哈哈大笑起來:“你待怎樣?”
“你小時候沒看過那動畫片麼?外國的?裡面不是有段臺詞麼,鷹的眼睛……”
“狼的耳朵!”
“對對對,就那個!然後怎麼說來的?”
笑爺一撓頭,搖搖頭,“我忘了。”
劉勝勝一臉壞笑,似乎在謀劃著什麼,說道:“那我給您提個醒兒——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