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小說

1

【題記】

在這天地間有許多事情是人類哲學所不能解釋的。——威廉.莎士比亞

笑看人生的繁華,變化與無奈,瀟灑又何妨?——童安格《遊戲人間》

相聲雖不是高臺教化,但最起碼教人向善;相聲先搞笑吧,不搞笑就太搞笑了。——郭德綱

有誰小時候沒幻想過自己的玩具忽然會跑會跳,還能陪自己說話呢?大部分人認爲魔法已經從這個世界消失,而對於那些童心已泯的人,我要講一個故事。——電影《泰迪熊》

1

機場。T3航站樓。

笑爺走出候機大廳,回頭望了望那碩大壯觀的玻璃體牆面,苦笑了一下,扭頭走向被劃定出的吸菸處,邊走邊掏出一支香菸叼在嘴裡,拍拍左邊口袋,拍拍右邊口袋,拍拍倆褲兜兒,又拍了拍後褲兜兒。

“我去——”笑爺小聲嘀咕了一句。

出門兒沒帶火兒。

“人要是走背字兒,真是屋漏又逢連天雨、破船遇到頂頭風、爛鍋空竈病老婆、喝個涼水兒都塞牙……”

笑爺咬牙嘀咕著,腦子裡也不哪兒來的這麼一套一套的。

他從嘴裡拿下香菸,在手裡攥碎,剛要一把扔進垃圾箱,旁邊一個聲音搭腔兒了:“哥們兒,您是找火兒吧?”

笑爺扭頭一看,是一位旅客大哥。

“是啊!”笑爺點頭,“怎麼了您吶?”

“我是說,您沒必要把煙給攥了,打火機那兒有的是。”說著,大哥指了指滅煙筒的頂部——那兒放著得有七八個一次性打火機,都是帶不進安檢的旅客隨手丟棄的。“我觀察您半天了。”

“我去——”笑爺翻了翻白眼,哭笑不得地望向老大哥,“您不早說。”

“我剛要說您就給攥了,兄弟,您那動作比我嘴快。”大哥笑道,“不是有那麼句詩麼,本有打火機,扔煙何太急?”

也不這位哪來這麼句詩。

“得,我謝謝您!”笑爺苦笑著朝那大哥點點頭,又去掏煙盒兒,結果掏出來個空的——剛纔被他攥碎的是最後一支。

“我了個去啊!”笑爺一把把煙盒攥癟,扔進垃圾箱,“人一倒黴,真是屋漏又逢連天雨、破船遇到頂頭風……”

一句蹩腳的中文在旁邊接道:“爛果,空早,病撈破,喝隔,涼稅,都塞亞!”

“嚯!這兒還有人給我捧哏呢嘿!”

笑爺說著,朝右邊望去,只見說話的是一名棕色頭髮和同色眼睛的中年老外,五十來歲,旁邊站著箇中國人,想必是他的朋友,看這二位,應該是一個送一個走,或者一個接一個來。

“您這中國話說的不錯嘿!”笑爺挑出個大拇哥,要不是今兒心情不好,以他這性格,肯定得聊幾句,但此時的笑爺沒心思跟老外套瓷,他轉身要走,不遠處就是回城的機場大巴站。

“雄的兒,留捕!”身後繼續傳來那老外的聲音。

笑爺回頭:“是雄的,不是雌的。怎麼著您?有事兒麼?”

“他說啊,兄弟,留步。”旁邊那位中國朋友給翻譯著。

“哎得,我謝謝您,我聽懂了。”笑爺無奈地搖搖頭,心說:今兒這是怎麼了,想清靜一下倒來這麼多搭碴兒的,是我臉上長什麼怪東西了?還是我忒好看了?

您別說,笑爺臉上雖然沒長什麼怪東西,但形象上還挺搶眼兒的,就衝那一頭披肩的長髮,也有點兒當年陳浩南那意思。

只是“浩南哥”今兒心情不老好的,臉色鐵青地就跟電影裡“小結巴”剛讓“烏鴉”殺害了似的。然而那倒好了,電影裡小結巴一了百了,現實裡笑爺的那個根本不結巴的她,一走了之,還是大洋彼岸,弄得笑爺想按電影兒裡的癡情男兒貞烈女的套路去演都沒人配合。倒是這機場大廳外跟著起鬨架秧子的圍觀羣衆倒不少,居然還有老外。

也賴不著人家,人家誰也不知情,光看見笑爺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表情了。

“消火砸!”老外微笑著叫道。

“消火砸啊?”笑爺回道,“您乾脆叫我消火栓吧!”

笑爺心裡話兒:我還真該降降溫。

“窩看尼這青許,不對偷啊!”老外繼續說。.

旁邊中國哥們趕緊翻譯:“他說啊,小夥子,我看您這情緒不對頭啊。”

“您甭受累,我聽的懂!”笑爺衝中國哥們兒擺擺手,面向老外,“是,情緒不老好的。您要沒什麼事兒,我先走了。”

“鱉姐!翻整實檢憂的是,窩陪你撩撩?”

“又改姐了?姐就姐吧,還鱉?有巴西龜沒有啊?對不住,您有時間,我沒時……”

笑爺沒說完,老外又開了口:“說,實不實,尼的,古釀,鄒了?”

“還陳釀呢!”笑爺無可奈何笑了笑,“啊對,我那‘古釀’走了,漢堡包去了。”

“哦!買漢堡包去了?”老外點頭。

“什麼呀您這個,”笑爺說,“是去德國啦,直飛,漢堡包,我剛送上飛機的。”

“哦,那是漢堡,”老外點頭,“沒包兒。”

“哎得,我謝謝您。”笑爺真想走了。

“消火栓……啊不,小夥咂!”老外叫道,“嗨,尼都給窩,帶溝裡去了。”

“咱誰給誰帶溝裡去了啊!”

“我問尼,消火砸,她,叫沈默?”老外聊上沒完了。

“她不叫沈默。”笑爺道。

“不是,我不是說,她,叫沈默,我是說,她,叫森默……哎呀,不是,我是說呀,”老外一著急,“我四索呀,你了那個走了的女砰友,叫嘛?名字叫嘛?”

“好傢伙——!”這回輪到笑爺樂了,“您這還帶說天津話的呢?這句我聽懂了。她,她,走的那個?她叫傑西。”

“哦,傑西,她,椰是,歪果仁兒?”得,老外又回這味兒了。

“不是,不是外國人,”笑爺擺擺手,“中國人。姓傑,叫西。”

“姓傑,”老外擡頭看天,並且掰手指頭小聲嘀咕,“找錢,損立,週五,整忘……”

笑爺心說,這位又改河南味兒了。

“不對鴨,百家姓裡沒這個傑……”

“不是,我的洋哥哥哎,您到底要說什麼啊?”笑爺真的哭笑不得了,“算了算了,您要說什麼,您讓旁邊這中國哥們兒給我翻譯得了。”

老外點點頭,向旁邊中國朋友說開了外語。

中國哥們點點頭,“他說啊,您這位傑……西女士,是不是跟老外,那個……”哥們走進了一步,小聲說,“跑了?”

“誰說不是呢!”笑爺嗷一嗓子,一蹦老高,嚇了翻譯哥們兒一大跳,“這不去漢堡包了麼!”

“沒包兒。”翻譯哥們接道。

“管它有包兒沒包兒呢,反正帶去的大包兒小包兒不少。說是‘壯士一去不復還’了,嘿,合著秦王沒刺到,荊軻倒讓人拐了。”

“你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啊!”翻譯哥們兒樂了。

老外聽不懂了,問翻譯,翻譯也一時不知該怎麼表達笑爺剛剛這句,結果翻譯成了:“這哥們兒偷雞不成扔了把米。”

笑爺激動上了,惡狠狠地自言自語:“該死的德國鬼咂!”

這句老外聽懂了,拿天津話迴應:“哎!好好索話,憋嘛介!”

翻譯:“他讓您好好說話,別罵街。”

“誰罵街了?”笑爺嘆了口氣。“反正跟個大老德走了。您要說那主兒金髮碧眼跟貝克漢姆似的我也不說什麼了,一半大老頭子,六十多奔七張兒了,還謝頂,油膩德意志大爺,就這麼一貨,您說,有什麼……”

笑爺不說話了,對面這五十多歲老外大哥一低頭,露出了個謝頂的腦袋瓜兒。

“哦,對不住啊,洋哥哥,我不是說您啊!”笑爺抱抱拳,“我說的是那德國人,真孫……”

“別嘛介!”老外攔住了笑爺的“子”字兒,“雄的兒,窩就是,德國人,只不過不是漢堡包的,臥是,玻璃仁兒!”

“哦,您也是德國的啊?還是玻璃人兒?”笑爺更不好意思了,“對不住了玻璃哥。”

“玻璃哥呀?”德國老外噗嗤樂了,“還塑料哥呢!”

然後老外又用德語跟他中國朋友說上了,這回叨叨叨叨說的還真不少。

中國哥們翻譯:“他說啊,雖然他也是德國人,但不是漢堡的,是柏林人——不是玻璃人啊!他很同情你的遭遇。然而,俗話說,情感的分分合合是人之常情,要看淡,要順其自然;俗話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俗話說,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俗話說,哪兒泥馬黃土不埋人啊;俗話……”

“哎呀嗬!”笑爺差點暈過去,望向老外,“您這一套一套的都哪兒淆的啊?您不是在中國學相聲的外國友人吧?”

“兄弟兒,還真讓你說對了。”老外笑了笑,甩開了一口地道的京腔,“剛纔是跟你開開玩笑,其實我普通話水平自詡還是不錯的。只因爲我在中國這幾年,尤其是你們這個城市,交到不少朋友,在我本有的中文基礎上又錦上添花。”

“噢——!”笑爺大大地點了點頭,“那我立馬兒對您刮目相看了!哥哥哎,您這造旨,可……”

“造詣!”老外糾正道,他也知道笑爺是在拿他尋開心,倒也符合著,“造紙我不行,那得是蔡倫蔡師傅。”

“哎對對對對,造詣造詣。您是大拿!”笑爺心情好多了,平常嬉皮笑臉那勁兒又有點回來。

“哥們兒,你還真說對了一半,著名相聲團體‘天橋社’的郭爺,那跟我是拜把兄弟。”老外拍拍胸自豪地說。

“是啊?”笑爺又驚了,甭管這老外大哥是不是吹牛叉,人這中文,人這一口京味兒中文,說的確實地道,“那說起來,咱們也得論兄弟了,郭爺也是我乾哥哥!”

笑爺這句,還真不是吹的。這事兒後頭慢慢再交代。

“是啊?那太有緣了兄弟!”老外笑道,“從今後,你就是我親生的弟弟了!快叫哥!快快快!等不了了!快磕一個!快!”

“誰給你磕啊!”笑爺樂道。心裡話兒:這大機場的就使上倫理哏了?這老外忒沒溜兒了,但這人倒真確實逗。

於是天南地北聊了半天。老外該進候機樓登機了,還真對笑爺有點依依不捨。

互報了名字,德國老哥握著笑爺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兄弟,哥哥我要上飛機了,有幾句話還是要對你說,這一來,愛情的緣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留也留不住,聖人不是說麼——強扭的瓜絕對是苦的……”

“這是聖人說的麼?”笑爺問。

“哎你就那麼一聽啊!”洋哥哥笑道,“這二來,多去郭爺那兒聽相聲,有空多跟郭爺聯絡,他和他的天橋社,能帶給那麼多人無窮歡樂,也能讓你常常快樂!”

“那肯定的,您擎好兒吧!”

笑爺說者無心,但他不知道,後來發展的故事,還真見天兒跟天橋社密不可分了,只不過,常跟郭爺與一衆相聲演員接觸的,並不是他笑爺,而是另有其“人”。

“這三來呢,”德國老哥說,“不知道你看不看足球,你們這兒有個足球俱樂部,叫北安隊。”

“必須的呀!咱是鐵桿北安球迷啊!”笑爺也拍拍胸脯,“這您都知道?還真是個中國通、京城通了!都說戲劇裡動物不能成精,我看您就成精了。”

“怎麼說話呢!去你的吧!”老外笑著一推笑爺,“我是說啊,我有個哥哥,現在在北安隊當總教練。”

“啊——?啊啊——?啊啊啊——??”

“兄弟,笑爺,淡定!”老外雙手拍了拍笑爺雙肩,點點頭,“對,就是現任德國主教練——施特。你不用激動,這不是什麼可炫耀的事。我是說,抽空啊,你也多看看足球,既然你是球迷,我就放心了。足球是個迷人的運動,沉醉於它,也可以讓你忘記生活中的很多糟心事兒。”

“得嘞——!”笑爺也拍拍德國老哥的肩,“有您這話就行了,回頭到了工體我提您,我就跟令兄也拜把成兄弟了!”

笑爺這句玩笑般的無心之言,後來又靈驗了,只不過,跟施特拜把的,依然不是他笑爺,而是另有其“人”。

再次握手告別,笑爺目送德國老哥跟他的友人走入候機樓,便轉身要離開。

正這時,一架大型飛機拖著巨響,從頭頂空中飛過。

笑爺的思緒又讓這飛機給帶回數分鐘前了,立馬想起自己今兒到這兒是幹什麼來了,壞情緒又上了頭。

笑爺望著飛遠的龐大空客,一激動,往前追了幾步,然後手指著天空,叫道:“我去你大……”

那個“爺”字兒還沒說出口,只聽見身後候機樓裡傳來一聲洋味兒天津話——

“哎——窩索!憋嘛介啊!”

主站蜘蛛池模板: 华阴市| 夏邑县| 宕昌县| 嘉祥县| 清流县| 邳州市| 香港| 黄大仙区| 竹北市| 遵义县| 武汉市| 大安市| 玉门市| 安福县| 景宁| 凤凰县| 张北县| 双牌县| 侯马市| 宾阳县| 鄂托克旗| 丰顺县| 合作市| 青铜峡市| 东平县| 宁明县| 大关县| 卓尼县| 淳安县| 桃江县| 越西县| 巴塘县| 昂仁县| 奇台县| 措勤县| 阜康市| 西安市| 凤山县| 万安县| 旅游| 双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