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三叔,您這就不地道了啊!”文洛克一臉不快地嘮叨,“您這一走倆禮拜,去我故鄉(xiāng)混吃混喝不說,還見了我奶奶,也不替我跟我奶奶問聲好兒。”
“那是你奶奶啊?那是我奶奶!親奶奶!親生噠奶奶!”熊三兒一邊給笑爺展示著他帶回來的“皇家勳章”,一邊翻白眼兒看著阿文,“我說你小子越來越沒大沒小了啊,幾天不打你上房揭瓦了啊!那是你家鄉(xiāng)啊?那是我……”
笑爺聽著笑著攔了:“哎呦我的兄弟兒,你也夠大言不慚的,您一衚衕串子熊,您好意思說您家鄉(xiāng)是英格蘭蘇格蘭威爾士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
“哪兒?哥你你你,再說一遍,英什麼籃子?蘇什麼籃子?聯合國?”
“嗨……”笑爺也一翻白眼,“我也是對熊彈琴。我說三兒啊,您連英國全稱都不知道呢,你就去了?居然能全須全尾兒的回來?還真見到伊麗莎白老太太了?”
“那是!”熊三兒一撇嘴,“不但見到了,還認我當孫子了。”
“真孫子。”阿文嘀咕。
“說什麼呢你?”熊三兒剛要衝過去,讓笑爺給薅住了。
“行行行行了啊你,跟個小怪物你叫什麼真兒啊。說說吧,兄弟,這趟奇遇是怎麼個過程啊?”笑爺把玩著劉勝勝帶回來的皇家勳章。好歹笑爺也認識點英文,見上面鑄著:大不列顛皇家勳爵,三兒.勝勝.劉.泰迪.伊麗莎白,英國皇室之孫。
“這都什麼名兒啊這都。”笑爺哭笑不得地說,“紳士之鄉(xiāng)確實也挺沒溜兒的。”
“不許你詆譭我和我的家鄉(xiāng)。”
“嗨,這怎麼連電影名都上來了。”笑爺笑道,“快說說,這倆禮拜的旅程,怎麼浪……不是,怎麼個遊記?”
“說來,話長啊啊啊啊啊——!”
“沒讓你叫板,您這兒開戲呢?簡短節(jié)說。”笑爺說,“先說說你這沒戶口的熊,怎麼上的飛機呀?”
勝勝拿起茶盅抿了一口,說:“我不是說了麼,我坐火車飛機還要票?去哪兒還要簽證護照?姥姥!我一早奔了機場,在候機樓人羣中流竄來,流竄去……”
“流竄,這詞兒真貼切。”阿文插嘴。
“你閉嘴!”三兒呵斥。
“哎,好您吶,”阿文一縮脖兒,“您接著說。”
勝勝看著他哥,跟說書似的說開了:“我就躲在登機口椅子底下聽,咱雖然不識字兒,聽還聽不懂啊?我就等,哎呀,去美國的,去法國的,去意大利的,去俄羅斯加拿大土耳其的,出德勝門走清河沙河昌平縣南口下花園的……”
“沒這個啊!”笑爺攔著了,“好麼,您這兒地理圖背趟子都上來了。”
“反正啊,聽了三鐘頭,那喇叭喊了,去英國倫敦的旅客去多少多少哪個哪個口兒,我就流竄……不是,我就趁人不備,刺溜兒,找到了。然後又刺溜兒,進去了,然後又刺溜兒,登機了。看看,爺連安檢都不用過!”熊三兒美滋滋兒的說。
“是,要過安檢有的國家還得把你肚子給劃拉開呢!”笑爺說,“怕你肚子裡有危險品。”
“敢!誰敢動我京城熊三爺的肚子!”
“我就敢!”笑爺說著伸手去咯吱兒熊三兒的小胖肚子。
“哎別鬧別鬧!哥!你是聽故事啊?是跟我逗悶子啊?”
“算了算了,你繼續(xù)。然後就飛了?不是,那什麼,你連票和登機牌兒都沒有,你坐哪兒啊?”笑爺問。
熊三兒:“這您還替我操心麼?我刺溜兒,從迎賓空姐小姐姐的腳下上了飛機——路過空姐的時候我可沒擡頭啊!”
“你還有臉欲蓋彌彰呢?你沒擡頭就不是你了!”笑爺叫道,“讓人逮著你,你就不是蹭飛機那麼簡單了,你就流氓熊了!”
“反正我什麼也沒看見。沒看見沒看見。”
“啊對,你可看得見那座位啊!”
“這倒是,我直接奔前頭去了,前頭是頭等艙,就是那‘威愛屁’啊。我直接就找一座兒躥上去了,一看周圍,就坐了幾個人,都在看書報或看電影,行嘞,我知道飛倫敦得挺長時間,我也睡唄!”
“你沒看看電影?”笑爺問。
“我這個頭兒?我也得看得見上頭那屏幕啊我!”
“哦,這倒是。”笑爺點點頭,“這一路你就沒被發(fā)現?”
“怎麼可能不被發(fā)現呢?我一覺醒來,就在一空姐小姐姐的懷裡呢!小姐姐這個喜歡我啊,一邊揉熊,一邊跟同事還說呢‘誰落下的小熊熊,太可愛了!一會兒下飛機,咱們給抱走!’”
“哎呦喂!三叔!您可太幸福了!我一奧運會吉祥物我都沒有過這待遇啊!”半天不說話的阿文插嘴了,“還還還還,讓空姐抱著?我是羨慕嫉妒恨啊!”
“你倒想呢!”熊三兒拿眼斜夾著文洛克,“您那尊容坐飛機?人空姐看見了,不嚇著人家?要是飛著的飛機能開窗戶,直接就得把你順下去!”
“你們哥倆……不是,你們爺倆別打岔跑題,三兒你接著說。”笑爺說道。
“我也不敢言語,哪兒敢說話或動換啊?那不得炸廟纔怪呢!”三兒說,“我就一路上裝小可愛,哎呦,別說,讓空姐小姐姐抱著,那是真幸福啊!你們可不知道,空姐小姐姐那個漂亮啊!那個香噴噴兒啊!那個……”
“行了,別聞了,唐傑忠老師講話了,再聞還有汗味兒呢!”笑爺插道,“說正格兒的。”
“哎!正當我在小姐姐懷抱裡又一次想進入夢鄉(xiāng)時,嘿,到了!結果小姐姐把我放座椅上,去爲乘客服務了。我一想,此時不溜更待何時!走人!”
“這可不像你啊,三叔!我要是你,我就留下不走了,等小姐姐回來,跟小姐姐走了!”阿文說道。
“你……”熊三兒又瞪眼。
笑爺卻也說道:“誰說不是呢,三兒,相比下飛機跟倫敦兜一圈兒,跟空姐走可劃算更大。你居然就放棄了?”
“哥,你看你,還有阿文,我先不抽你!你們啊!還是不懂我!”三兒說,“我是一個高尚的熊啊,一個純粹的熊啊,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熊啊,一個幹大事業(yè)的熊啊,我怎麼能沉浸在溫柔鄉(xiāng)而耽誤正經事兒呢?”
這回輪到笑爺和阿文異口同聲了:“您——有——正——經——事——嗎?”
“算了算了算了!”熊三兒一擺爪兒,“我這文化熊沒法跟你們這沒文化的溝通!”
“你呀?”笑爺跟阿文同時感慨。
“我接著說啊。”熊三又呷了口水,“出了倫敦機場,我就上了一去市區(qū)的出租車——的後備箱。我趁人老外開後備箱放行李時我跳進去的,哎呦給我悶的啊!好不容易到了市區(qū),乘客下了車,我也溜出了後備箱,哎,哥,你說我蹭車都蹭到國外去了,我牛吧?”
“臭不要臉的!還有臉說呢你?”笑爺笑道,“讓人國外媒體知道,你這丟的是咱們國家的臉。哦,算了,畢竟你是一熊,沒什麼國籍不國籍的。你接著說。”
“進了市區(qū),哇塞!倫敦真大啊!不過呢,比咱們京城還是差點兒意思。”三兒說,“關鍵是,周圍一堆金髮碧眼的老外,說的話我不老能聽得懂的。”
“廢話!聽的懂你那叫成精了。”笑爺說,“啊不,現在您已然成精了!我怎麼想起電影《霸王別姬》裡段小樓的臺詞了——‘那小蛇可是你救活的,現在人家已然成精了’。”
阿文還接著笑爺背臺詞兒呢:“您也不看看去,現在外頭的戲都唱到哪一齣兒了!三叔兒啊,你真是不瘋魔,不成活啊!”
笑爺朝阿文笑著豎了個大拇哥。
“不是,二位,扯遠了啊,咱別跑題啊,我接著說。”熊三兒說,“我這趟其實是奔著皇宮去禍禍……不是,奔著皇宮去遊玩的。於是我就找街上那一日五遊。”
“人那兒有這個麼?”笑爺喊,“倒沒說去八達嶺十三陵啊?”
“別打岔,哥,反正我找到了個市內旅遊門市,門口一牌子,是倫敦各處好玩兒的地方,什麼泰迪熊河……”
“泰晤士河!”笑爺更正。
“哎得,謝謝您,”熊三兒一抱拳,“還有什麼鐘鼓樓……”
“還地安門呢!”笑爺一瞪眼。
“還後海呢!”阿文一叉腰。
“反正是看圖上有個皇宮,我想,這就是我哥說過的白金漢宮了吧?然後呢,本熊就等。結果來了一紅了吧唧雙層大公交,就跟咱們這兒三環(huán)上那300快似的。”
“什麼呀你這都!”
熊三兒不理他哥,接著說:“車頭也有個圖,是那大宮殿,哎!我就上去了,直接奔了二層,直到開車還都沒人,行嘞!我心說,得著吧!忒額了金德了這個!”
“這都什麼詞兒啊您這個!”文洛克都聽不下去了,“我家鄉(xiāng)來這麼一沒溜兒傢伙。”
幸虧熊三兒在滔滔不絕,要不文洛克就慘了。
熊三兒接著滔滔不絕:“沒想到,還真是兜了倫敦城一圈兒,哎呦我這個開眼啊!最後終點——白金宮!白金的宮殿啊!好麼!孝敬爸媽,腦——白——金!”
“我去你的吧!”笑爺拿手指戳著熊三兒腦袋,“有點正經沒有啊你!”
“門口兒嘿,果然是那戴著高高大毛帽子的一身紅的那衛(wèi)兵,你說我過去套瓷吧?我又不老會英國話的,心說,算了,不搭理他了。那宮殿周圍不是欄桿麼,我就刺溜兒——,又鑽進去了。”
“哎呦,我真感慨啊!”笑爺說,“這國際間要是間諜都你這樣的,那還不天下大亂了?要不你剛活過來時我說呢,應該讓你當特工去,你能把唐寧街十號英國首相廁所裡手紙都給偷出來。”
“我吃飽撐的啊我,偷首相衛(wèi)生紙我?”熊三兒噗嗤樂了,“哥你也別打我岔。我接著說啊。然後呢,我就越過花園兒——花園兒真大真美啊!但我爲了見皇室,我‘爲你翻山越嶺,卻無心看風景’。”
“好好說話,別唱張信哲!”
“進了皇宮,我心說哪是老太太屋啊!”熊三兒說,“我一想,對,電影裡伺候皇室,尤其是現代皇室的,都是一堆英國老紳士!我就躲旮旯兒等,哎!過來了一白頭髮老頭,別看頭髮白了,鬍子刮的那叫一干淨,身上,一身兒筆挺的燕尾服,左手背後,右手一個托盤兒,裡邊也不是飲料啊,也不是茶啊,也不是二鍋頭……”
“人那兒沒這個啊!”
“我就跟著,果然!是伺候老太太的!老頭兒進了個富麗堂皇的大屋子,我趁門沒關,也刺溜兒,進去了!嘿!它就怎麼那麼巧啊就怎麼那麼寸!老太太就在屋裡呢!哎呦,老太太得夠九十了,一頭白髮,不過嘿,精神矍鑠!一身合體又好看的長裙,還是挺有氣質的!要不人是皇室呢,說白了,老太太有愛人肉兒!”
“什麼詞兒啊你這都!”笑爺苦笑道。
“老太太一回頭,看見老頭兒,說‘小張啊,我那滷煮給我端來了?’”
“老太太這麼說的?”笑爺驚了。
“反正我這麼猜的。”
“嗨……”笑爺說,“我也多餘搭理你。”
“老太太端起管家老頭兒給的飲料,對老頭兒說‘偏您了啊!’老頭兒說‘您得著!’”
“這都是英國女皇和老管家說的話麼這個?”笑爺喊,“我怎麼那麼不信啊。”
“結果,老頭一彎腰一鞠躬,嘿!你猜怎麼著了?”。
笑爺嚇了一跳:“怎麼了?”
“他走了。”
“這不廢話麼!”笑爺這氣啊,“你再不好好說話,我撕巴你啊!”
“我好好說,”勝勝嬉皮笑臉,“老太太就往沙發(fā)上一坐,拿起一本兒雜誌剛要看,我就衝過去了。”
“好嘛——!”這回真是把笑爺嚇到了,“你再把老太太嚇出個好歹兒,人九十多歲的人了!”
“還真沒有!”勝勝說,“我要是真突然衝過去,老太太夠嗆受得了這驚嚇,我是邊喊邊衝過去的。”
“那更受不了了!”
“老太太什麼人啊!那是女皇!那是吃過見過的主兒!”勝勝挑起一大拇哥,“我邊跑邊喊,‘嫂子——’……啊不是,我喊,‘奶奶——’,老太太一擡頭,先頭是嚇了一跳,但是當看見我這又萌又可愛的小傢伙時,臉上由驚訝一下就笑開了花兒了!老太太說……”
阿文在旁邊接:“老太太說:孫賊——————!”
熊三兒剛要火,又樂了:“別說,老太太還真是這麼叫我的。”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不會英文的熊,她一不會中文的老太太!你們祖孫倆是怎麼認的親!我就不明白了我!”笑爺一叉腰。
“我說的英文啊!好歹這句我在俱樂部專賣店那半年聽老外說過,我喊的是——古軟的媽責兒!”
“怎麼聽著跟罵街似的啊?”笑爺一皺眉。
“老太太喊的是——古軟的孫子兒!”
“沒這麼個英文啊!”笑爺擺手,“別胡說八道!”
“反正,老太太這個愛我啊!”熊三得意洋洋,“好在,老太太那傢伙事兒全,你想啊,皇宮那是!那兒什麼沒有啊?老太太拿出一翻譯器來,就是跟那錄音機似的,你說什麼,它拿英文給翻譯什麼,她說什麼,一轉換中文翻譯,它拿中文給翻譯過來。”
“哦,那我明白了!”笑爺點點頭,“打那兒起,你們祖孫倆就建立了深厚的忘年交情!”
“誰說不是呢!”熊三兒也點頭說,“老太太那也是見過市面和大場面的人,看一玩具熊活了她老人家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就全身心愛我就齊了。哎呦喂,老太太叫用人拿來的這好吃的這多啊,都是西餐啊,我說個三樣五樣的您聽聽……”
“你要又從蒸羊羔說起,您就別說了。”笑爺插嘴。
“哦,那就不說了。反正我也叫不上來外國菜。”
“嗨……”
“我跟老太太是徹夜長聊啊!她說她的經歷和英國曆史,我說我的經歷和咱們的歷史……”
“您那點經歷還值得一說啊?再說了,咱們的歷史用你教老太太去啊?”笑爺樂了。
“老太太要不是年紀大了輕易不能出宮殿,就帶著我坐勞斯萊斯兜風去了!”熊三挺著小胸脯說,“雖然出不去吧,卻讓我開著勞斯萊斯跟白金漢宮大院兒裡兜風!”
“您等會兒吧!”笑爺攔了,“您這160毫米身高,開的了開不了先不說,你會開車麼你?”
“我們泰迪熊家族天生會開車啊!這是遺傳基因啊!你看我大舅舅!”
“哦,這倒是。”笑爺也想起電影裡那泰迪熊開車了。“得,您接著艄公!”
“什麼叫艄公啊!這都什麼詞兒啊?”熊三兒一皺眉,樂道,“結果,我開出去幾百米,當!懟樹上了!”
“我一猜就這個!”笑爺嘿了一聲,“您坐駕駛座兒也得看得見擋風玻璃啊您!”
“我奶奶說了‘孫子,沒事兒,甭管了,壞壞了唄,沒倆錢兒的事兒,明兒我讓後廚修修就好’。”
“他們那兒後廚還管修車呢?”笑爺覺得自己弟弟真是一“艄公”了,“就您懟那一下,把您賣了,賣一百個一千個也賠不起。”
“這就是祖孫情!你們人類不懂!”
“誰不懂啊!”笑爺轉念一想,“哦對,我們是不太能理解了。您這信息量太大了您這個!”
“不行,哥,我說累了,明兒再說吧。”勝勝抻了個懶腰,不說了。
“等等,三叔,最重要的您沒說呢!”
哥倆擡頭一看,見是阿文在問,表情急赤白臉的。
“你想讓我說什麼呀?幹活切!”熊三兒愛答不理地說。
“不是,您沒問問我奶奶,啊不,您奶奶,姆們大不列顛王國,什麼時候我把接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