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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那孩子啊,回國是沒戲了。”熊三兒在笑爺背後的雙肩背裡說著,“主要是那模樣,人皇室……咱別說皇室了,就說整個兒倫敦奧組委吧,也是送神容易請神難。”

“說反了,是請神容易……”

“我知道,哥,我是說,打倫敦奧運會後,阿文留下的‘世界遺憾’就特讓英國人操心。”

笑爺更正:“那叫世界遺產。什麼世界遺憾啊!”

“主要是這樣子忒寒磣了,整個奧運會進行中都一直有爭議,後來奧運結束,阿文這事兒就黑不提白不提了,您想啊,他這回來了咱們這兒,他還能回去?不是咱不放,是人那兒不收了。”揹包裡傳來劉勝勝咯咯咯咯的笑聲。

“三兒,你小點聲兒,留神讓人聽見。”

說話的是小蕊,笑爺的堂妹。

今兒兄妹倆心血來潮,非要帶熊三兒上街逛逛。主要是小蕊說國貿那邊開了一個泰迪熊官方專賣店旗艦店,裡面全是各種可愛的泰迪熊玩具。兄妹倆拿熊三兒打趣說:讓他去認認親,認認他的兄弟姐妹們。

臨出門前,自然必須約法三章,笑爺讓熊三兒躲避在雙肩背裡,不能吭聲,一旦他炸了廟,立刻回家,沒二話。

熊三兒樂不思薯片兒了都,腦袋點的跟搗蒜似的。然而這一路上,這嘴就還是沒閒著。笑爺小蕊也是一聲嘆息,笑爺感嘆:“老人家說的好啊,機會主義頭子,改也難。”

畫面回到剛纔的對話,熊三兒依然對兄妹倆的話充耳不聞,在包裡滔滔不絕。好在街上車水馬龍,嘈雜聲早把熊三兒的聲音壓下去了,路人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他們兄妹倆在聊天走路。

“別說,哥,蕊姐,我還真在英國提阿文了。“

“你怎麼說的?你說:奶奶,您聽,我,說——”笑爺笑問。

“我還真是這麼說的。結果我奶奶說我家的表叔數不清,沒有大事,不登門。”

“嗨!你們祖孫倆這怎麼還唱上戲了?”小蕊樂道。

“我說啊,奶奶,表叔沒有,大舅有一個。”

“你奶奶怎麼答?”笑爺問。

熊三兒用樣板戲唱腔學著:“我奶奶說啊:孩子,奶奶,不是你的親奶奶,你大舅是你的親大舅;你爹不是你的親爹,你兒子卻是你的親兒子!”

“怎麼那麼亂吶!”笑爺小蕊這個樂啊。

“是,我都聽暈了。結果我奶奶說,孫子,你看著啊,你這回回去,還得有門兒親要來認你。”

笑爺聽了,逗著揹包裡的熊三兒:“別說,人英國老太太弄不好是神嘴!說不準一會兒來個抱住你喊爸爸的!”

熊三兒沒接他哥那話茬兒,接著說:“我就問,不會是阿文吧?哎奶奶,說起來,阿文當初是怎麼被批準的?”

“您奶奶怎麼答的?”小蕊問。

“我奶奶說:嗨,別提了,提起來老太太我就來氣,這吉祥物啊,最後必須由姆們皇家批準,內閣大臣們都來了,趁我快躺下睡覺時候來的,說‘簽字吧老太太,姆們前臺後臺四十多人等您批準呢,擎好兒吧您吶!’”

笑爺一皺眉:“這內閣大臣怎麼一口京片子啊?”

“咱管那個呢。”三兒說,“我奶奶說,內閣大臣們圍著老太太,也不給看設計圖紙,就說,‘老太太,放心吧您吶,好看著呢,姆們按貝克漢姆和零零七那麼設計的,多帥吧您說!’我奶奶一聽這個,心說,那還挺額勒金德的啊,簽署吧!結果就簽字了!嗬!沒過幾天,老太太看見文洛克那模樣,差點兒氣彎回去!”

“您這都什麼詞兒啊!”笑爺兄妹倆異口同聲。

“老太太一拍桌子——你們家貝克漢姆跟詹姆斯邦德這模樣啊?”

兄妹仨當街笑成一團。也幸虧劉勝勝在包裡,路人不知道的還以爲笑爺小蕊倆人犯了魔怔了呢。

“我還真替阿文問了,我說,奶奶,阿文想回家鄉。我奶奶說了:孫子,回去告訴那孩子,既然去中國了,就別想家了,家裡一切都挺好的,帶著皇家醜勳爵的榮譽,還伺候著我孫子,這是多大光榮啊!跟文洛克說,踏踏實實接受勞改……不是……踏踏實實接受現實。這樣,孫子,爲了讓這小傢伙平衡,這兩天我給你授勳時,你再帶個皇家勳章給文洛克帶回去。”

笑爺點點頭,問:“啊對,你那授勳我知道,三兒勳爵麼!老太太又加封了阿文一什麼啊?”

“是口頭加封,”勝勝說,“我那是侯爵,人阿文被口頭加封的都是公爵了——伺候女皇之孫子有功之醜侯爵。”

笑爺小蕊又笑噴了,笑爺問:“請問祖母怹老人家相聲師承哪位大師?”

小蕊插話:“咱先問問咱們家熊三兒師承哪位大師吧!”

“我正經德字……”

“行行行行行了!您就別提郭爺給您那榮譽稱號了,”笑爺攔住了揹包裡又要開吹的熊三兒,“說說吧,最後祖孫倆怎麼依依惜別的?”

“臨送我上飛機——這回是皇家小型客機啊!直飛回來的!——我奶奶在機場給我進行了授勳,歐洲那授勳知道吧?”

“知道知道,就是皇上拿把寶劍一砍你脖子,你就被授勳了。”笑爺點點頭。

“去!什麼亂七八糟的!那我還活得了啊?”三兒在揹包裡樂道,“就是拿皇家寶劍在我兩個肩頭一點,哎!我就是劉勝勝勳爵了!老太太說了,我不用跪下。”

“是,您那個頭兒?再跪下,老太太那腰都彎不下去了。”小蕊笑說。

笑爺也起鬨:“哎呦我都替你擔心,老太太那麼大歲數了,顫顫巍巍的,回頭別授勳不成,再給您抹了!”

“怎麼說話呢,哥!這麼嚴肅的事兒,讓你一說,怎麼那麼沒溜兒啊?”熊三兒在包裡說。

笑爺兄妹異口同聲:“也不誰沒溜兒!”

到了國貿,笑爺對熊三兒千叮嚀萬囑咐:“你就探出個小腦袋,別說話,裝玩具熊——嗨,你本來就是,還用裝啊!我跟你說,你要炸窩,我就把你從國貿三期那頂上扔下去。”

“那我能就著風兒刮通州安全著陸您信麼?”

“嘿!還頂嘴!反了你了!”

一進商場大門,迎賓小姐姐挺禮貌:“先生女士歡迎光臨,哎呦?帶著小公子呢?小公子真可愛。”

兄妹倆噗嗤樂了:“姆們謝謝您!先不說姆們是不是兩口子,後邊兒這位要是姆們生的,那就熱鬧大了!”

“哥你……”

劉勝勝剛要發聲,被小蕊一把按進了揹包。

果然是挺大的一個泰迪熊專賣店。

別說姑娘們了,就是老爺們兒一進去也得不由自主地來一句:太可愛了。

不說琳瑯滿目也是各色各異,滿場全是各種形態的泰迪熊玩具:可愛的、詼諧的、調皮的,全是憨態可掬讓人愛不釋手,雖不是活的寵物,也勝似活靈活現。

而笑爺揹包裡探出腦袋來的這一小隻“活的寵物”,也看傻了眼。

“哥!”劉勝勝壓低了聲音說,“我剛知道,我們家族那麼龐大呢?”

“你閉嘴!”笑爺低聲呵斥,“好好看就行了,沒你說話的份兒啊。”

“哥,你看這個,哥你看那個……”小蕊雖然來過很多次了,這回來這兒逛也是她的主意,但作爲女生的她自然每回來都會亢奮,“你看,這個在招手呢,你看,那幾只,躲在袋子裡,這個這個,躺在小牀上呢,那個那個,哎呦你看看,要抱抱呢!”

“可不是麼。”笑爺都看花眼了,雖然家裡這隻已經足夠可愛,但是店裡的這些同爲泰迪熊的長毛絨玩具依然是那麼吸引人。

“我終於知道泰迪熊這種玩具爲什麼在全球幾十年長盛不衰了,確實讓人愛。”笑爺感慨。

“那是!也不看看姆們家族什麼血統!”劉勝勝接口兒道。

“閉嘴!再說話把你放這兒一起賣了!”笑爺咬牙說。

“那敢情好,切!我還不賣出個天價兒去?這要賣到一漂亮小姐姐家,我就幸福死嘍!”劉勝勝不服氣地說,“說起這個,論資排輩,這兒的小熊們,應該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們平輩兒的。”

“那不一定,”小蕊小聲說,“沒準兒如您女皇奶奶所說,這裡沒準真有你的後代呢。”

“不能夠!”熊三兒一撇嘴,“我一單身未婚熊,我不愛紅妝愛武妝的熊,我是以事業爲重的,什麼成家啊、後代啊,都玩兒……”

那個“去”字還沒說出口,哥仨就聽旁邊展臺上一個微小的聲音喊道:“爸唄!”

笑爺先一愣,看看四周,除了店門口幾個店員在聊天,以及正逛的他們倆(和包裡的熊)沒別人了,笑爺問:“哎?誰家小孩兒喊爸爸呢?”

小蕊也說:“是啊,我也聽到了!”

只有熊三兒刺溜兒把小腦袋縮進了揹包裡,說:“沒聽見沒聽見沒聽見,哥,姐,咱們逛夠了,家走!”

旁邊那聲音又響了:“別介啊,爸唄!這兒呢嘿!您好歹上個眼!”

這回輪到笑爺小蕊吃驚了,他們尋聲望去,只見右側的展臺上有一個小木頭花籃兒,裡頭坐著一小隻,說是一小隻,其實個頭兒比劉勝勝還大點兒,模樣麼,自然也屬於超級可愛型的泰迪熊,跟劉勝勝不同的是,小熊上半身沒穿衣服,下邊兒倒圍著腰繫著一圈兒綠色樹葉。當然,設計者的意圖是爲了詼諧可愛,看著有草裙的感覺。應該這一小隻的設計初衷是:跳非洲草裙舞的小泰迪熊。

只見他小爪兒微微擺動,似乎在招手,小嘴也小嘀咕著:“爸唄,這兒!”

“我說,這位,小亞當!”笑爺彎下腰,笑著看著這小熊,“我不是你爸爸,你認錯人了。”

“二叔,誰是亞當啊!您還夏娃呢!”小熊說道。

“嘿,你看,他這麼點小傢伙還會倫理哏了嘿!”笑爺大笑著看看小蕊,又一驚,望回小熊,“不是,小傢伙,您剛纔叫我什麼?”

“二叔啊!您不是我爸唄的親哥哥麼?”小熊說,“那當然是我二叔了!“

“你爸爸?”笑爺百思不得其解。

“哥!”這時小蕊拍拍笑爺,笑爺一扭頭,見小蕊指了指背後的揹包。

笑爺噗嗤樂了,立刻恍然大悟!“哦——!”這一嗓子嚇了門口的店員一大跳。

“噓——”小蕊做了個收聲的手勢,笑爺會意,點點頭。

兄妹倆見店員不再往這邊看,又望向小熊,笑爺低聲問:“小亞當……不是,小傢伙,你是姆們這位的……”

“對啊,二叔,姑姑,您們明鑑,”小傢伙也壓低了聲音,“我是您包兒裡這位的,親兒咂!”

笑爺小蕊對望了一眼,眼神中交流著:“哦,原來如此啊,看來熊三兒的英國奶奶那嘴也是大仙兒給開了光的,好麼,一語成讖!”

“那麼,小亞當……”

“二叔,我不叫小亞當。我也不叫小褲襠。我也不叫小鈴鐺。我也不叫……”

“哎呦媽呀,這孩子怎那麼貧呢?”小蕊笑著低聲說,“這點兒來說,倒真眼熟加耳熟嘿。”

笑爺也笑著點點頭:“遺傳基因。”

小傢伙繼續小聲說:“我叫九九,泰九九。我剛來的時候,店員們給我起的名字,由於根據貨號,我是這一批產品的第九十九隻,又是泰迪熊,所以大家都叫我九九,意思是泰迪熊天長地久。現在,我們這批就我這一隻了。”

“哦——”笑爺瞭然,“那麼,孩子,二叔先不問你怎麼活過來的,這個我和你姑姑已經見怪不怪了。我就問你啊,你怎麼確定剛纔露出腦袋那一隻,是你爹?”

九九小聲解釋上了:“我們的排輩不是按誰真的從身體裡生下誰這麼算,是按產品生產流程算,當然,這不是人類定的啊,人類根本不知道我們有一些是活的——當然,您二位不算啊。我接著說,也就是說,根據生產時的用料、原料,棉花啊,布匹啊,造型啊,工人是不是一個人啊,生產先後啊,我們活了的泰迪熊內部就分出長幼了。我是在我爸生產出來後的那一批原料放著不動,又有新的原料生產出了別的熊,十個月後,然後這批老原料,工人們一看還夠生產一個的,就把我又造出來了。也就是說,我是這一撥兒小熊裡唯一一個和我爸用的材料一模一樣的。我不知道您懂不懂,也就是說,按‘血脈’來說,我是您包裡這一隻的親兒子,親生兒子!”

“好吧好吧好吧,姆們大概其懂了!”其實笑爺小蕊也沒完全聽懂,兄妹倆快讓這九九給繞進去了,苦笑著直擦汗,“那就是說,同一批材料,只要相隔十個月再生產,新的產品就算上一撥兒的下一輩兒了?”

“哎!對對對對,大概其是這意思!”九九笑著點了點頭。

笑爺也點點頭:“這倒真是十月懷熊,一朝分娩啊!”

“那怎麼你來國貿了,你爸去北安俱樂部了?”小蕊問。

九九答:“這就是出廠時銷售部門的分配了,還有設計人員怎麼倒飭姆們。像我爸,穿了個隊服,就成足球熊了,我,來了一圈兒葉子,就成二叔您說的亞當熊了。”

“那你是怎麼認出我揹包裡這一隻是你爸的?”笑爺問。

九九說:“這還不簡單,你們人類看不出來,我們泰迪熊——活的泰迪熊啊——一眼就能認出來。所以,您看看剛纔我爸那反映,刺溜兒一下就鑽回去了!這就是認了。”

“我怎麼看他像是不老想認的啊!”笑爺噗嗤樂了,“這不好不好,親爹不認親兒子,自己幹出來的好事兒,自己不負責,這不是個好熊!這不是個好爹!”

這時揹包裡的熊三兒講話了:“你纔不是好爹呢!什麼叫自己乾的自己不負責啊?這這這是我乾的麼?”

“還是承認了!”兄妹倆笑著同時說。

“怎麼著,三兒,得著吧!”笑爺扭頭對揹包裡那位輕聲說,“您的骨血,分離多時,今日相認,喜上加喜啊!”

“就是啊,恭喜熊三爺喜得貴子!”小蕊一旁還起鬨呢,“哎哥,我抱著九九,咱們結賬去!回家,咱們擺個認親筵!”

“好主意!”

“我不同意!”揹包裡劉勝勝喊,“哥,姐,家走!家走!家走!我不要兒子,不要兒子!我還是少年兒熊呢!我還是個孩子!我幼小的心靈無法承受這種責任和負擔!走,走,家走!”

“您還少年兒熊呢?您都快社會小混混,啊不,老混混了!”笑爺笑著說,“你看,你這樣說,可傷人……傷熊了啊,你看九九不高興了。”

果然,九九一臉不快,說:“不認拉倒!什麼爹啊這叫!趕明兒我被賣到一大富貴之家,吃香喝辣,氣死你!”

“不是,孩子,你爸現在這家吃的喝的就不錯。”

九九苦笑道:“二叔,姑姑,你們別多想,我不是說你們那不好,我也知道我爸過得挺帶勁,只是,哎呀,這種當爹的,嘖嘖嘖嘖嘖嘖……”

“孩子,你這口氣也夠社會的。”小蕊笑著說,“要不,我把你買下來,跟姑姑回我的家吧?至於你們爺倆相認這事兒,咱們慢慢在從長計議!”

“不了不了不了,謝謝二叔和姑姑,你們是好人!”九九一臉蛋小憂傷,“咱們有緣分,遲早再相見,長風破浪終有時,直掛雲……怎麼就帆船什麼海來的?”

“嗨,孩子,不會就別拽文了,”笑爺哭笑不得,“直掛雲帆濟滄海。”

“走,哥,姐!家走!”劉勝勝躲在揹包裡喊。

“那……九九,姑姑和二叔,對不起你了。”小蕊有點憂傷地依依不捨。

“走您噠!”九九揮揮手——爪兒,“我說了,早晚還能相見。”

笑爺和小蕊告別了九九,往外走,這時身後又傳來了九九的聲音——

“包兒裡那傢伙,你等著!”

笑爺一聲嘆息:“只聽說過人有父子反目,頭回聽說泰迪熊也有這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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