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元兒按下了桌子上的按鈕:“秘書!秘書!進來!快進來!”
三兒蹺起二郎腿,微笑著說:“您省省吧,沒用。沒人應答您!”
程序元兒:“你什麼意思?”
三兒:“您秘書那兒揉加擼加盤六六和七團兒呢。”
“誰?”程序元兒一頭霧水。
三兒:“嗨,這您就甭操心了,他們盤他們的,咱們盤咱們的,他們盤毛兒,咱們盤道兒。”
身爲大南頭兒人的程序元兒哪兒聽的懂這個啊:“你說的這都是什麼!”
三兒:“反正您秘書已經按六六七團兒耍萌寵時的要求,把連接您這屋的按鈕兒線給掐了。您想啊,哪個小姐姐不喜歡那麼可愛的長毛絨玩具?今兒咱們談成了,她們給哥倆抱走我都沒意見。”
旁邊皮猴兒歪頭說:“別,三叔,您沒意見,蕊姑姑有意見!”
程序元兒又按動另一個按鈕:“保安!保安!”
三兒:“這您也省省吧,我倆閨女和一個兒子正挨下頭喂保安大叔薯片、蝦條和可樂呢!”
程序元兒:“你倆閨女一個兒子?也也也是熊?”
三兒:“錯!我倆閨女不是熊,是人!我兒子是熊!”
旁邊阿文插嘴:“當然,我們幾個不是人!”
皮猴兒拍了阿文一腦袋瓢兒:“別胡說八道,咱們怎麼不是人了?”
三兒:“哎哎哎,皮猴兒,別介,阿文說的對啊,咱們就不是人啊,咱們是超級萌寵復仇者聯盟。”
皮猴兒:“又有新詞兒了您?”
阿文:“我這麼說也是防著一會兒程序元兒說咱們不是人,咱們還真能接著這句。”
三兒和皮猴兒樂了:“還真是哈。”
程序元兒都看傻了,頭也有點暈,面對眼前一熊一猴兒,以及一個人不是人驢不是驢的傢伙,這位自詡見多識廣的管足球兒的“大老爺”覺得如墜幻境裡。他閉了閉眼睛,希望再睜開看到一切都沒有發生,眼前也沒這幾位,只不過是產生幻覺罷了。
可程序元兒一睜眼兒,面前幾位還樂呵呵地看著他。程序元兒有點虛。
三兒:“您甭擔心,您沒跟太虛幻境,那是紅樓夢,您這就是您辦公樓。”
程序元兒拿起電話:“我要報警我要報警。”
三兒:“還是沒用,一來呢,兔兔跟她八姑姑外加十牛和紐兒正纏著大樓後勤保障部門的小哥哥們撒嬌呢,這大樓裡現在別說座機了,手機都給掐了。我九妹正在大樓外那兒直播,只不過今兒直播的不是美妝,是我們今天談的事兒。這二來呢,您要是報警,這民警師傅要是管您纔怪呢,您見過民警接警後來抓幾隻長毛絨玩具麼?”
皮猴兒:“那估計來的不是警車,是安定醫院的車吧?”
阿文:“現在改回籠觀醫院了。”
皮猴兒:“切,顯擺你知道的多似的!”
程序元兒其實這會兒已經輸了一半兒了,他放下電話,顫顫巍巍地說:“你你你你們幾個,是怎怎怎怎麼進來的?”
三兒:“好麼,程師傅,您這沒喝呢,怎麼就顯得比我們家十牛兒還高啊!”
程序元兒:“程師傅?你你你喊我師傅?”
皮猴兒:“哎,程師傅,您別佔姆們便宜啊,是師傅,單立人兒那個傅,可不是父親的父,沒人拜您爲師。”
程序元兒這氣啊:“你們都是些什麼東西!跟我這兒臭貧!都出去!”
三兒:“哎?還沒說我們怎麼進來的呢,您怎麼就轟姆們走啊?”
皮猴兒:“我來回答您吧,其實很簡單,有哪個保安能注意到倆七八歲的小妞妞抱著一堆長毛絨玩具進出啊?不但不起疑,還會覺得很可愛,而且覺得這肯定是大樓裡哪個員工或老總的千金小姐,嘿嘿,於是乎,姆們就進來了!”
程序元兒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是氣的,更是驚的,他鬧不明白,五十多年的人生閱歷,竟然如此被刷新著。
三兒:“那個誰,阿文,別閒著,擺上吧!”
“好嘞!”阿文打包兒裡往外掏,一樣一樣往茶幾上放,有紙錢兒、花圈、孝帽子、幡兒……“都帶來了,三叔。”
熊三兒一皺眉,起身對著阿文就是一拳頭:“你這這這帶的是什麼啊?我讓你帶吃的,你就帶這個啊?”
阿文裝傻充愣的:“哎呦,壞了壞了,三叔,對不住對不住,我把給小樸兒孝順他舅舅那套給拿來了,拿錯了!”
三兒一擺爪兒,壞笑道:“算了算了,帶帶了吧,恕你無罪,既然帶來了,就算見面兒禮兒,一會兒給程師傅留下。”
程序元兒這氣啊,一蹦老高:“不要!拿走!”
三兒:“要不要是您的事兒,給不給您燒過去,是姆們和球迷的事兒。”
一聽球迷,程序元兒大概知道這幾位的來由兒了,他坐了下來,臉上又露出了那副陰鬱甚至有幾分陰險的樣子:“哦,原來如此。”
三兒也不是吃素的:“是,您知道了就好。等等,我沒佈置好呢!”
程序元兒:“佈置?你把我這兒當拍戲的攝影棚呢?”
三兒哈哈一笑:“還真有點兒那意思,咱們既然玩兒麼,就得是那麼回事兒,皮猴兒,擺上吧!”
皮猴兒一點頭:“好您吶!”於是從幾個大袋子裡開始往外掏餐盒兒,一個一個的擺在桌子上,嘴裡還唸叨呢:“這是蒸三樣兒,這是炒三樣兒,這是宮保雞丁兒,這是魚香肉絲,這是醋溜兒丸子,這是木須肉,這是炸醬麪,這是滷煮,這是……”
三兒打斷:“就這個啊?我不是要南北大菜麼?”
皮猴兒一哈腰兒:“叔您湊合吧,滿漢全席百十來道菜,沒法打包,您就來口兒家常的吧。今兒可沒帶酒。”
三兒擺擺爪兒,讓皮猴兒站邊上,然後打開一個個餐盒兒,聞了聞:“哎呀,別說,還真挺香呢!”
然後三兒拿過筷子,擡頭看著程序元兒:“程師傅,來吧,別拘著了,飯點兒了,邊吃邊談吧!您放心,這是往嘴裡放的,不是祭奠您的!”
程序元兒這氣啊,吼道:“要吃你自己吃!啊不!要吃你外頭吃去!這是我辦公室!”
三兒:“那不行,電影裡談事兒都是這麼吃著談。”
皮猴兒:“得了三叔,您自己得著吧,這位恆是沒看過《無間道》。”
阿文:“也恆是更不知道‘琛哥’。可不麼,長得還沒琛哥好看呢,當然不知道了。”
程序元兒:“我怎麼不知道!我比他好看多了!”
阿文:“真沒覺得,您倒是長得有點兒酷似那個敵後武工隊裡那個反派,叫叫叫什麼來的?”
皮猴兒:“賈隊長!”
三兒吃的正香,一敲筷子:“嘿嘿嘿嘿,你倆,我這兒吃飯呢,別說那噁心傢伙。”
皮猴兒:“不是我們說不說,這不就在您面前麼?”
三兒擡眼,噗嗤樂了,飯米粒兒和半個丸子全噴程序元兒臉上了。
三兒擦擦嘴:“別說,我看阿文那臉蛋兒時都沒吃不下飯去,看您我還真沒胃口了!沒事兒,我吃的時候可以不看您。”
程序元兒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吼道:“我這是大職能部門,豈容你們幾個不是人的傢伙搗亂!”
“呦呦呦呦!您還大職能部門呢?”三兒放下筷子,“您以爲姆們不知道呢?您這部門兒級別比居委會還低三級,除了能管管足球的事兒連氣球都管不了!”
程序元兒都快亂了方寸了:“我我我我是頭頭兒!”
三兒:“您這頭頭兒怎麼來的姆們還不知道麼?程師傅?皮猴兒,拿來!”
皮猴兒從旁邊遞過來一個文件夾,三兒擦擦嘴,接過來,打開,念道:“程序元兒,八十年代就是海邊兒一碼頭工人,由於是混混兒出身,不好好幹活兒,偷懶兒,偷碼頭東西、貨物拿去賣,被抓,關了幾年,還被碼頭給開除了;九十年代,依然不淆好兒,一直心懷不滿,爲了報復單位報復領導,造謠,惑衆,陷害領導,結果碼頭領導被免職,程序元兒藉機上位!兩千年代,借碼頭職務之便利,搞歪門邪道兒不正之風,大肆行受,逐漸越爬越高,把碼頭打造成碼頭集團;零幾年,肥到溜油兒,又玩兒起了足球,進入足球界,買下足球隊,依然不正常經營,大搞金元足球,買通裁判玩兒假球兒,結果足壇打黑,黑裁判都進去了,程序元兒大把使錢,把自己開脫了,什麼事兒沒有。三年前,託關係找門路,想盡辦法讓自己成爲了這比居委會還小三級、除了足球能管氣球都管不了的部門頭頭兒,意圖一手遮天,控制全國的俱樂部,這回‘奇思妙想’,興風作浪引起了‘改名’風波,只保留自己的碼頭隊名字,讓全國俱樂部都改名,意圖只留自己一個有商業投資價值名稱的俱樂部,以吸引資金流入,拉攏其他投資商入住,好更賺它個盆滿鉢兒滿!我說,這說的都是誰啊?程師傅?”
“好啊你!”程序元騰地站了起來,拿手點指著三兒:“你個不是人的傢伙,你找我的黑材料!這些東西,我我我問你,哪兒來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啊,我的程師傅!”三兒歪著頭說,“您以爲這些東西不好找啊?我還告兒您,這些還真不是我找到的,是全國千萬憤怒的球迷們在網上發起了活動!我估計您這文化水平可能也不老會上網的,但凡您會使互聯網,您看看現在網上熱鬧成什麼樣了?全國憤怒的球迷爲了保衛各自城市的球隊,傾所有力量蒐羅你的材料。當然,用你自己的話說,那叫黑材料,這也算不打自招了吧?”
“哦!”程序元兒剛想起了什麼,“我知道你了!你就是傳說中的北安的那個能折騰太極熊!”
三兒噗嗤就樂了,皮猴兒阿文也大笑,三兒一翻白眼兒:“哎呦我的媽哎,太極熊啊?我還八卦熊呢!您是不是每天早兒起練太極拳推手兒練走火入魔了?告兒您,我是泰迪熊!”
程序元兒惱羞成怒:“我管你太極還是泰迪!你你你,你拿出這些來,縱然你有了材料,你你你有證據了?”
皮猴兒:“您大可放心,蒼蠅不叮無縫兒的蛋!”
三兒:“嘿嘿,怎麼說話呢?咱是蒼蠅啊?”
阿文:“也沒那模樣的蛋。”
三兒又看著程序元兒:“這些您以爲是球迷們憑空捏造呢?那您就太小看千萬球迷的能力了。這些都是在有關部門早就收集好了的東西!都是各種證據確鑿的!不是我嚇唬您,把您給拿下只是時間問題了!您還美呢?您自身都難保了還真有那閒勁兒折騰足球和擠對其他俱樂部?還有,您以爲千萬球迷裡頭,都是紜紜市井小百姓呢?您以爲千萬球迷裡頭都是我這號兒呢?您說我能折騰?我一小混混兒熊能折騰成什麼樣啊?您得知道,球迷裡可是藏龍臥虎啊!您覺得您得罪了千百萬球迷不叫事兒?您怎麼知道球迷裡沒有個把能管得了您這小麼單兒的機構的人啊?光我知道的,我周圍幹紀檢工作的球迷就大有人在,以及各部門的工作人員都有大量的球迷。程師傅啊,您太小看足球的魅力了!您也太小看球迷這個羣體了!水能載船兒,也能讓您翻船!當然了,這句您可能聽不老懂的,所以說啊,您這智商,也就是管管這小部門兒了,而且還管不好!您知道千萬球迷怎麼說您和您這部門麼?”
“怎怎怎怎麼說?”程序元兒咕咚一下坐到椅子上,一個沒留神差點兒坐到地上。
皮猴兒和阿文異口同聲:“成球不足,敗球有餘!治球無方,毀球有術!”
三兒剛纔這麼一大騾車話說完,又餓了,拿起筷子又大嚼起來,吃的這香啊,跟風捲殘雲似的。
皮猴兒:“三叔兒,按電影裡的路子,您這會兒該把一桌子盒飯胡嚕到地上了!”
三兒點點頭:“也是,該這情節了……哎別介啊,這事兒咱就不學琛哥了,骺兒浪費的!咱改改劇本和戲路!如今都說節約糧食,光盤兒行動,劃拉也劃拉那空飯盒兒。來來來,你倆也吃!”
皮猴兒阿文一聲應和:“好您吶!”坐下就開卷。
爺兒仨甩開腮幫子,把嘴裡套間兒門兒都打開了,吃相兒散德行樣兒大了去了。
程序元兒呆若木雞加抖成篩糠。
三兒一擡頭:“您不來點兒?偏您了啊!”
皮猴兒:“阿文,把那芥末堆兒遞我!不是那個,那是麻豆腐。”
阿文從地上拿起一個暖壺來:“三叔兒,我這兒還打了一壺豆汁兒呢!一會兒咱們爺兒幾個溜縫兒啊!”
三兒:“那得有焦圈兒鹹菜。”
豆汁兒一開,這屋裡這個味兒就別提了。
對於爺兒仨來說,這味道就是享受,可對於大南頭兒的人程序元兒師傅來說,這味道恐怕是受不了。
但是,呆坐在椅子上的程序元兒現在什麼味兒也聞不到。
程師傅腦子裡比滷煮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