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追擊（三）
“嗯？終於發現了嗎？”站在山崖上的銀色騎士一邊監視著遠處盤山路上停下來的救護車，一邊看著自己摩托車儀表盤中顯示著類似GPS圖像的熒光屏，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發現了什麼？”站在他身旁的少女疑惑不解地問道。
“啊，只是一個追蹤器，正是因爲有這個東西，所以他們才絕對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
“啊？跟蹤器？什麼時候放進他們車裡的？”
“這就說來話長了，我說了，我一直在追查他。”
“追蹤器被拆掉了？”
“是的，不過，它的使命已經完成了。”說完，騎士轉過身，打開了他隨身攜帶的盒子，裡面裝著的是許多金屬部件，作爲公安局長的女兒，少女好歹可以辨識出那些東西組裝起來之後是什麼樣的東西。
“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會有槍？”她警覺地向後退了幾步，“這是違法的！我原本以爲你只是個私家偵探什麼的，現在看來好像完全不是這樣。”
“嗯，我的確不是什麼私家偵探，”騎士如此回答著，但組裝槍支的手卻絲毫沒有停下來，“或許我確實非法持有槍支，不過即便如此，你有什麼打算？把我抓起來嗎？”
少女一時感到難以回答，片刻後，她說：“我抓不了你，很明顯，倒不如說現在我已經落到你的手上了，不是嗎？”
伴隨著清脆的金屬撞擊聲，一支沉重的狙擊步槍組裝完畢了。
“不，如果你真的想要抓我的話，我並不會反抗。”
“你說什麼？”少女感到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撒這種謊有什麼意義？”
“我沒有撒謊，”騎士俯下身，將步槍架在事先選好的平臺之上，“如果你願意，我可以任由你處置——爲我非法持有槍支以及擅自在公共救護車中安置跟蹤器以及挾持未成年少女等等罪行付出代價，不過在此之前——”
那輛救護車成功突破了警方的封鎖線，正在奪路而逃，而救護車行駛的方向，正是騎士和少女所在的山崖下方的公路。
“能請您允許我完成這項最後的任務嗎，公主殿下？”騎士的口氣異常堅定，讓人無法反駁。
“可是——”
“你看到了，即使這一切行爲都是違法的，但是我所要做的事情的目的卻只有一個，那就是讓林鐵豪這個罪大惡極之人的逃亡計劃化爲泡影，讓他受到應有的法律的制裁，並且解救出名叫葉昭的那位少年。我希望你明白，在這裡佈設路障的警察只是由於接到其他並不那麼要緊的指示纔在這裡佈防的，實際上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輛救護車裡的罪犯的危險性，也沒有足夠的能力追捕他們。所以，如果在這裡我不開槍的話，林鐵豪就會逃走，葉昭也會被帶走，沒有追蹤器，我也無法再找到他們——即便如此，也沒問題嗎？”
已經可以聽見救護車引擎的悶響。
“你會殺人嗎？”
“我們從不殺人。”
救護車已經近在咫尺。
“我可以開槍嗎，公主殿下？”
少女看了看蓄勢待發的騎士，又看了看飛速行駛的救護車和那些一頭霧水並且被遠遠落在後面的警察，顫抖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默默地閉上了眼睛，並且發出了幾乎沒人聽的見的微小聲音。
“嗯。”
“遵命。”
隨後，便是子彈出膛的聲響。
飛速行駛的救護車突然在一瞬間失去了控制，沿著道路開始了左搖右擺的滑行，癟下去的輪胎與地面極速摩擦，發出刺耳的怪叫，很快，車子就從馬路上滑了出去，車身在空中漸漸地翻轉了90°，以橫向的方式結結實實地撞在路邊的護欄上停了下來。即使在它再也無法繼續向前移動的情況下，車輪還是在不住地試圖進行最後的掙扎，發出陣陣刺耳的摩擦聲。
“林總，你沒事吧？”本來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墨鏡男子勉強支起身體回頭說道，這個時候，他只受了一點輕傷，但是旁邊穿白大褂的司機已經俯臥在方向盤上昏死了過去，只是因爲身體角度的關係他的腳還沒有離開剎車。
後車廂中的兩人都已因車子之前產生的離心運動而離開了原來的位置，正以很不自然的姿勢被甩到了角落裡。
“啊——”低沉的男人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你快逃吧。”他簡短地說。
“你說什麼呢……”然而，這話纔剛出口，卻馬上就被打斷了。
“如果你一個人的話，一定逃得掉，”那聲音雖然虛弱，但是卻似乎擁有一種讓人無法反抗的力量，“我現在已經動不了了，警察馬上就要追上來了，我不可能還走得了。”
“那我就把他們——”
“沒有這個必要。我輸了，不是現在，也不是剛纔，從車子被裝上追蹤器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輸了。你必須馬上離開，這是我最後的命令，也算是我求你，好嗎？”
“林總——”戴墨鏡的男子此刻無法看到對方的臉，但是卻感到了那語氣中不同尋常的味道，幾秒鐘間，他聽見牙齒被自己咬得咯咯作響，“對不起！”
接著，便是玻璃碎裂的聲音。
“就這麼放棄了？真想不到。”一個略帶嘲諷的少年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這是一場賭博，”男子冷靜地應答著，“勝者爲王，我願賭服輸，或許，只是因爲我還沒有來得及變得足夠強大吧。”
“即便你變得足夠強大了，我也不相信你這樣的人能得到最後的勝利。”
“不——強者即是勝者，勝者即是正義——”
“我可不這麼認爲，”雖然他知道以現在的角度，對方根本看不見，但是少年還是輕輕地搖著頭，“比起正義來說，單純的勝利可是要缺少許多東西的呢？”
“那是什麼呢？”
“據我所知，你就沒有這個東西。”
“哦？”
“或許，我也是吧。”
在越來越近的警笛聲中，男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所以說，你是如此獨特而又矛盾的存在啊——抱歉了，葉昭。雖然我有足夠的耐心，也非常樂意能在一個更舒服的環境裡——比方說我別墅的花園裡，一邊喝下午茶一邊跟你聊天。可是，現在看來，我終究還是看不到我說服你的那一天了。當然，那些你想要知道的真相，你也沒有機會知道了。”
“我們還會有很多時間，在你被槍決之前，我會去看望你的，我會想辦法讓你說出來的。”
“不——”男子說著，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那一天，根本就不會到來。”
看見救護車一邊飄移著一邊翻到在路旁，少女驚訝得呆立在原地，尖叫聲一下子擠在了喉嚨裡，沒有最終沒能叫出聲來。
“你！——你做了什麼！”好不容易緩過神來之後，她纔回過頭朝剛剛準確地狙擊了飛速行駛的救護車輪胎的騎士大聲指責道。
“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騎士一邊望著趕到現場將救護車包圍起來的警察一邊將步槍放在一旁，攤開雙手說道，“您打算怎麼處置我呢？”
“我——”少女張開了嘴巴，卻沒能說出話來，她該怎麼做呢？
“剛纔汽車翻到真是危險——不知道那個名叫葉昭的少年有沒有受傷——”
“——”
“或者，該不會發生油箱爆炸之類的事情吧——”
少女看了看騎士，又望了望山下，終於握緊拳頭轉過了身，背對著身份不明的持槍犯說道：“如果下次再見到你，我可不會放走你哦。”
“我很期待我們再見面的那一天。”騎士優雅地說道。
“雖然不知道你爲什麼要一直戴著頭盔——但是——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所謂名字，只是一個代號而已，我叫什麼，有這麼重要嗎？”
“可是我該如何稱呼你呢？一個一直戴著頭盔的男人？”
“就叫我——”騎士頓了頓，“‘銀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