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會之七·山城之王(下)
在一張被裝裱起來的七星蛇的精緻蛇皮標的正下方,那位威嚴的“山城之王”此刻正虎視眈眈地端坐在那把能將其體內所蘊含的霸王之氣顯露無遺的,華麗得幾乎足以稱其爲“王座”的椅子上,而同樣將充滿敵意的目光投向閆文龍的,還有站立兩旁的三個人——這三個人閆文龍之前是全都見過的。站在左手邊,離剛剛進入房間的他最近的,是那個之前在街上於他差點發生衝突的年輕人魏虎, 而他也正是在場的四人中,眼中敵意最強的一個。站在他的對面,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的,是他在到達南山市之後遇到的第一個人——在車上跟蹤他,並在樹林邊糾結打手想要搶劫他未遂的,被他戲稱爲“鼠哥”的賊眉鼠眼的傢伙。而恭敬而安靜地站在王座背後的,則正是那個用白色面具遮住半張臉的人。
“你就是那個叫閆文龍的吧?”充滿輕蔑的語言從那張彷彿佈滿獠牙的口中淡淡吐出,微微泛紅的絡腮鬍子也彷彿隨著他呼出的氣息顫動起來。
“我是。”閆文龍不動聲色地迴應道,手中依然緊握著公文包的提手。
“能單槍匹馬從公孫平手下那幾個人手中逃出來,想必身手還不錯。”周自忠說著,還將目光移向了那個賊眉鼠眼的男人,“公孫平”或許就是那個人的名字。
“您過獎了。”閆文龍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比較妥當,只好簡單如是說道。
“然後,拐走了雨霏,還對魏虎出言不遜的人,也是你吧?”
“我並沒有拐走……”閆文龍似乎想要辯解,但馬上被打斷。
“很有膽色。”
“不敢當……”
“你好大的膽子!”坐在“王座”上的周自忠突然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那聲音彷彿突如其來的山崩,讓人感覺到似乎整間屋子都在顫抖,面對這毫無預兆的爆發,一向鎮定自若的閆文龍,似乎感到腦中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而在下一瞬間,閆文龍警覺地擡起頭來望著面前的魔王,馬上繃緊了全身的肌肉,以防隨時可能到來的攻擊。
可是,令他意外的是,正如那陣憤怒來得毫無預兆一樣,這怒氣消失得更快,因爲他擡起頭來,看到的只有周自忠露出猙獰微笑的臉,隨後,他仰頭大笑起來,那笑聲彷彿比之前的怒吼更加令人恐懼,因爲沒人知道他在爲了什麼而笑,而人類對於未知的東西所產生的的恐懼,往往更加強烈。
“好小子,”周自忠笑罷,擡起猙獰的臉孔,再度望向面前的閆文龍,“如果是一般的鼠輩,剛纔這一下就嚇得屁滾尿流了,你居然還能如此鎮定,確實不簡單。”
閆文龍頓時稍稍鬆了一口氣,不過,即使是他,也知道周自忠此言非虛,此時此刻,他本人也是幾乎要冷汗直流了。
“不過,”周自忠話鋒一轉,“即使我很欣賞你,也無法饒恕你之前行爲的無禮,更不能對你拐走雨霏一事當作沒發生過。”
正在閆文龍想要開口想要發問的時候,只見這位山城之王擡起右手,輕輕地打了一個響指,隨後,那帶著面具的怪人便從他的身後走了出來,手中還端著一個繪有奇異花紋的碟子。面具怪人緩緩走到了閆文龍的跟前,並將手中的盤子放在了擺在他面前的木桌上,閆文龍看清了,那盤子裡有一片帶著血的鮮紅的生肉片。
“如果你敢吃了它,我就既往不咎,如若不然,你今天就休想要活著離開這間屋子。”周自忠話說得很慢,但字裡行間充滿了難以違逆的殺氣,他話音未落,身邊的三人就已經開始虎視眈眈了。
“這……是什麼?”閆文龍問道。
“這是銀環蛇頭上的肉,”被稱爲公孫平的人一邊說,一邊捻著自己的幾根稀稀拉拉的鬍子,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這裡的肉非常的鮮嫩,是難得的美味,不過呢,因爲它就在銀環蛇毒腺的邊上,所以如果不小心滲入毒液,那麼吃下他的人就會像在十八層地獄一樣痛苦,簡直生不如死。”
閆文龍望著面前盤中的蛇肉,眉毛稍微跳動了一下。
“不過,如果幸運的話,即使吃了這片蛇肉,你也有可能安然無恙,你與我們之間的恩怨也可以一筆勾銷——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但是如果你不肯吃它的話——”公孫平一頓,“那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可是如果那樣的話,死前就不必忍受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了,閆文龍從公孫平的眼中真切地看到了這句潛臺詞。
“考慮好了嗎?”周自忠用一種猛獸俯視難逃自己魔掌的獵物的眼神看著閆文龍,“我很忙,可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你耗著。”
“我吃。”閆文龍沒有猶豫,斬釘截鐵地回答道,並上前一步。
“慢著!”周自忠突然伸出一隻手,示意閆文龍不要動,隨後給了身旁的魏虎一個眼色。
“是,忠哥。”魏虎一邊回答,一邊彷彿得到了什麼天大的好處一樣,滿心歡喜地走到了閆文龍面前,停在了那張木桌跟前,並從身後倏地抽出一把短刀,用那把短刀挑起了磁碟中還在滴血的蛇肉。之後,他徑直伸出手臂,用短刀挑著蛇肉,將其送到了幾乎就要碰到閆文龍鼻尖的位置。
“吃吧。”魏虎一邊說,一邊露出惡魔般的微笑,“這也是條件之一。”
毫無疑問,面前的這個男人,正是之前被自己奚落了夠嗆,並揚言要打斷自己腿的仇人。在面前的這四人之中,最想置自己於死地的,正是這個用刀挑著蛇肉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這樣的話,在自己吃下生死未卜的蛇肉之前,這個男人的短刀可能首先令自己的臉上血流不止——
“快一點,再繼續磨蹭下去,我就要收回這個機會了!”
面對那位魔王的威懾,閆文龍不再猶豫,他慢慢張開了嘴巴,朝那塊將會決定自己命運的肉片咬去——
閆文龍將它吃了下去,但,什麼都沒有發生。
在他用疑惑的目光掃視面前的四個人,並將嘴角的血跡擦乾後,周自忠再度爆發出一陣可怕的笑聲。
“年輕人,你通過了考驗,”公孫平說,“那麼現在,寬宏大量的周先生將不再追究你之前所做的事情了。你今後還打算留在南山市嗎?”
“當然。”
“那麼,我來問你,你可願意在周先生的手下工作?或者,你依然想與他爲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