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之前約好的那樣,我帶上了一些晚飯剩下的適於打包的食物,握著手電筒再次來到了樹林中曹野平躲著的地點。
“嗨!曹野平,晚飯來啦!——”我努力不發出太大聲音地叫著。
“快快!”我叫了好幾次之後,曹野平的聲音才從黑暗中傳來,“餓得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沒人跟著你吧?”
“大部分警察都已經撤走了,好像只有兩個警察在和教官說話,應該沒有問題吧。”
“嗯。他們大概也懶得爲我這種沒水準的嫌疑犯而部署大量兵力吧。”
“呃……”
“他們是不是以爲老子已經逃走了?對,已經離開藍嶺湖地區了,所以他們也抓不到我,所以放棄了吧!”
“……”
“哈哈,現在想想,那幫傻警察還真是沒有用啊,竟然沒有發現我一直就藏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根本就沒有逃走,哈哈哈……”
“……”
“徐嘉銘,你說是不是?”
我嘆了一口氣,正想說曹野平你是不是得意忘形的過頭了,然而就在這時,我的身後卻突然亮起了一束強光,這束光在原本的黑暗中顯得如此耀眼,以至於我們都被它晃得完全睜不開眼睛了。
“曹野平,你被捕了!”一個有點耳熟的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
隨後,更多的光亮照進了樹林,把我和曹野平所在之處晃得亮如白晝,接著就是一陣腳步聲,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一羣訓練有素的警察已經衝進來包圍了我們,三下五除二地就把不知所措的曹野平按在了地上。
“是誰這麼沒有用啊?”領隊的警察正是昨天在藍嶺湖醫院有過一面之緣的侯警官,他滿意地走到曹野平的面前,對他說道。
“徐嘉銘!你——”此刻,曹野平完全沒有直視侯警官——不,他的頭被按著,根本無法好好擡起頭來,只好痛苦地偏著腦袋,用怨恨的目光望著我。
“不是我——”我無力地辯解著。
“當然不是這位同學,他可是真心想要幫你哪,傻瓜!”侯警官說道,“我們早知道你一個人根本逃不走,那麼爲了補給食物和水就一定要和營地裡的同學取得聯繫,哼哼,我的想法果然沒有錯!”
“我……”我慚愧地說不出話來。
“放心吧,”侯警官將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不會爲難你的,你畢竟也是一片好心,被身爲同學的嫌疑犯用花言巧語給騙了纔會幫他的,不過託你的福我, 也可以更快確定他的位置呢!”
“不……我沒有被騙,我覺得,曹野平可能真的不是兇手!”
“哼……”此刻,侯警官臉上的陽光在一瞬間消失了,“同學,我可以理解你不願意承認同班同學是殺人兇手這件事,不過現在證據可是很確鑿啊……”
“案情中還有許多不確定的……”
“這些由我們警方調查就好了,你沒必要操這份心……”
“可是……”
“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死者——也就是湯明,可是留下了類似‘死亡訊息’的東西的。”
“哎?……”
“湯明的一隻手伸進了水中,劉警官有告訴你這個嘛?”
我點了點頭。
“不過她一定沒有告訴你,”他看看我,又看看曹野平,“他的手中攥著一把水草吧!”
“啊?”
“這就是他臨死前想要告訴警方的話——兇手就是‘草’,也就是‘曹’——曹野平!”
“這……是不是有點太牽強了?”
“你還是不肯死心嗎,嗯?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好了,”說著,侯警官點燃了一支菸,“好幫助你認清一件事情,那就是,在你面前的這個名叫曹野平的傢伙,絕不是你想象中的什麼好人!”
“……”
“有證據表明,曹野平今天殺死湯明,可能並不僅僅是出於爭執中的誤傷,而是,他可能早就已經對死者心懷殺意了!”
“哎?”
“哼,你還記得前天晚上,你們這裡發生的投毒事件嗎?”
“那個……”
“毫無疑問,那起事件根本就不是什麼事故,而是有人刻意爲之!我們已經從這傢伙的行李中搜出了曾經盛裝過毒藥桐油的瓶子,上面當然還有指紋——投毒者曹野平一個人的指紋。投毒的對象有誰來著?一個就是湯明!他早就想謀害湯明!另一個是誰?你不會不清楚,你的朋友,那個現在還在醫院裡躺著的葉昭!爲什麼有他?因爲他不是最喜歡玩偵探遊戲了嗎?明白了嗎,嗯?”
“對葉昭和湯明投毒的人……”
“就是這個人!即便如此,你還要袒護他嗎?”語畢,侯警官將手中的那根菸用力地折成了V字型。
“曹野平,你……”我目瞪口呆地望著地上的男生。
此刻,曹野平不再看我,而是低下了頭。
“帶走!”侯警官厲聲喝道。
我感到腦中一陣眩暈。
不,並不是侯警官想要告訴我的事情,而是,葉昭想要告訴我的事情,或者說,是我自己想要告訴我自己的,什麼事情,非常重要的事情。
“說吧,這麼晚把我叫出來,到底是爲了什麼呢,總不會只是想要告訴我殺人嫌疑犯曹野平落網的事情吧?”
站在我面前的長髮女生用她一貫的那種面具般淡淡的微笑望著我,並略不耐煩地用右手撥弄著從身體一側垂下的烏黑長髮。
“當然不是,”我冷冷地說,“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哦?是什麼事情呢?”
“關於最近發生的這一連串事件,你就沒有什麼想發表的意見嗎?”
“哎?有什麼呢?”她裝模作樣地用手抵著下巴,像是在思索似的,然而這樣子在我看來卻與挑釁無異。
“你不知道嗎?”我強壓心中的怒火。
“知道?——我聽不明白呢,嘉銘——”
“事件的真相,你真的敢說完全不知情嗎?”
“哼?——要我試著猜一猜嗎?當然也不是不可以了,比如呢——”她轉了轉那雙大眼睛,“李強是自己不小心墜樓的,湯明是在於曹野平爭鬥中被刺死的,至於盧鵬——大約是因爲神經過敏或者夢遊什麼的吧!”
“這種話,你真的相信?”
“爲什麼不?即便聽起來不可思議,但是隻要沒有反證,那麼就可以作爲一種解釋存在著。”
“我們的目的並不是找出一個可以解釋謎團的答案,而是爲了找出那唯一的一個真相,你很清楚這兩個並不一定是同一個東西,而且它們常常不是一個東西。”
“是呢,我的答案就像三流推理小說裡的解答篇一樣,其實說不定可以寫得更好呢,只是作者只想出了這樣一種解答,所以它就成爲真實了。”
“但是現實中並非如此。”
“是呢,不過你要是來跟我討論這個問題的話我想我們最好換個時間。”
“曹野平離開湯明的時候湯明還活著,照相機也沒有被破壞。”
“哎?不過,曹野平可能是在撒謊啊,說起來,一般兇手都不願意輕易承認自己殺了人吧?”
“關於殺人,是這樣,但是關於相機,他沒有必要撒謊。”
“或許……是破壞的不嚴重,所以他沒看清楚吧……”
“劉警官用的詞是‘砸爛’!”
“……”
“兩個人爭鬥,使得相機落地,這沒有問題,但這樣相機不會輕易被‘砸爛’!我認爲只用用力實際攻擊相機本身才能造成‘砸爛’的效果!但是如果兩人之間的爭鬥曾經真的打在相機上以至於其被‘砸爛’,那麼曹野平就不可能完全不知情!況且他的證詞是,他逃跑時還看見湯明在檢查相機是否完好!如果已經‘砸爛’,那麼就根本沒有看相機壞沒壞的必要!”
“不過……這段話也可能是曹野平杜撰的吧!”
“不可能!”
“嗯?”
“他特意在這個問題上撒謊沒有任何意義!這無法洗清他的嫌疑。”
“並非如此吧,正是因爲他的這個證詞,你才相信了他不是嗎?”
“但我不覺得他像是個會想到用這種迂迴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無辜的人。”
“你想說他腦子不靈光嗎?”
“我不想說這個問題。”
“我懂了,總之你相信他不是兇手,是嗎?”
“對。”
“哈——”她嘆了一口氣,“那麼你想給出怎樣的解釋呢?”
“三人的被害都與杜雨生有關。”
“……”
“怎麼了?”
“難以置信,你會說這樣不符合實際的話來。杜雨生不可能是兇手。”
“杜雨生自己沒有動手,但是事情因他而起。其他人爲了他而做出這種事的可能性是有的。”
“其他人,你指的是誰呢?”
“我不知道。”
“嗯哼?”
“我不知道,不過我有想法。”
“哦?說來聽聽。”
“……”
我沒有馬上回答,因爲我知道,我就要接近最關鍵的部分了。
“怎麼了?”
“兇手不會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