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多久,我只覺得那一瞬間我周圍的時間流逝得異常緩慢,就如同一切已經停止不動了一樣。我的心中很清楚,從看似漫不經心地端坐在我面前的少女口中說出的話語,從各種意義上講都應該是正擊中了問題的核心。沒錯,葉昭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在他的心中,究竟什麼纔是最重要的?葉昭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也是代表正義的偵探——雖然他一直否認自己與所謂“正義”的關係,但是我本人還是始終這麼認爲的。然而現在——
我究竟該不該認同秋水所言?
看到一言不發的我,而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的秋水如此說道:
“不管怎樣,這都是完美邏輯所得出的必然結果,你表示懷疑是毫無必要的。假如說我的這番推斷之中還有哪裡不夠完美的話,那也只有一點,就是我並沒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我的推理。不過,嘉銘,作爲他的室友,你顯然比我更瞭解葉昭。或許你知道,像葉昭這樣的人,也會費盡心思進行袒護的,究竟會是什麼人呢?”
很長一段時間裡,她的這段話都在我的腦中不停地迴盪。以至於她後來又對我說了些什麼,我幾乎完全沒有聽進去。而不一會兒,預備鈴聲就響了起來,於是我們兩個匆匆趕回了教室,路上也沒有再說話。
因爲秋水的關係,那天整個下午,我的思緒都沉浸在這種不安的思考之中,搞得上課有幾次都走了神。老師在講臺上書寫的東西根本沒有辦法好好地進入到我的頭腦中,就連手中的鋼筆都在筆記本上進行著漫無目的的遊走,無法集中精力記錄重要的知識點。已經回到學校上課的,坐在我旁邊的孔玥琳一定看出了什麼,不過她只是偶爾會用怪異的目光看著我,並沒有問我任何問題。畢竟她自己本人也還在因爲那件事件而苦惱呢。
實際上,雖然在秋水的面前,我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對於她提出的問題,我的心中在某種程度上是有答案的。並非是我自我感覺良好,我總覺得,在葉昭的朋友之中,應當就數偵探社的這幾個人與他關係最好了。那麼如果是比我們還要受到葉昭重視的人物,那就只能是比朋友更加重要的人物,也就是——親人。
而葉昭是個孤兒,說起來能稱得上是他的親人的人,實在是屈指可數,而在這幾位人物之中,若說是因爲殺了之前的兩人而被葉昭包庇,那麼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一個人而已了。
更何況,正如秋水最後所說的那句話一樣,我比她更瞭解葉昭,所以我才能夠清晰地意識到葉昭這段時間以來的微妙變化,而這些變化的來源,正是那件東西——是的,遲鈍如我,也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吧,如果事情正如我此時此刻腦中所想,那麼一切問題的答案也就都能夠聯繫起來了。
那一整天我幾乎都是在一種極度煩躁的心虛之中度過的,以至於放學之後,我便將周圍人的說話聲一股腦拋在腦後,像逃跑一樣離開了人聲嘈雜的教室,一個人在學校北邊的樹林裡轉悠,等到我最終下定決心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太陽落山之後了。
雖然問題一點也沒有解決,但是該回去還是要回去的。只是,總覺得今天下午和秋水談過之後,我好像再也無法像之前一樣裝作沒事一樣面對葉昭了。
見到他的時候該說些什麼好呢?還是什麼也不說嗎?我究竟該怎麼辦纔好,就算放學後在樹林裡浪費了那麼長時間,也沒有得出任何有意義的結論。
就這麼想著,我已經來到了宿舍門口,這個時間,他們應該都已經回來了吧?不過今天的宿舍樓裡好像比往常要安靜呢。
試著擰動門把手——
手心中傳來的這個不協調的手感——門是鎖著的。
明明已經很晚了,難道他們還沒有回來?一陣疑惑從心中升起,隨即,我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果然,燈關著。我的宿舍——男生宿舍B區221,此刻空無一人。我再度確認著宿舍門牌號以及腕上的手錶,保證我沒有因爲精神恍惚而搞錯什麼,雖然本來這種事也不大可能會發生。
“他們去哪裡了呢——”我這麼自言自語著,打開了電燈。驟然亮起的房燈照亮了這間寢室的每一個角落——依然空無一人。
爲什麼這麼晚了,他們卻沒有一個人回來呢。如果說葉昭或者英才搞什麼名堂夜不歸宿我也不覺得奇怪,可是身爲學習委員以及三好學生的阿宇,他分明是一放學就會回到寢室繼續看書的傢伙纔對——
發生了什麼嗎?我想起安靜的走廊,莫非發生了什麼事情,大家全都去了而我不知道嗎?那又會是什麼事情,而我,又在期待什麼呢——
是的,此刻的我,已經抑制不住腦中的胡思亂想了——
如果是發生了什麼,把大家都暫時留住的事件的話,那是不是意味著,大家一時半會都不會回來了?如果這樣的話,現在在這間寢室裡,就只有我一個人,也就是說,不管我做了什麼事情都沒有人知道——嗎?
我的目光落在了寢室進門左手邊的牀鋪雜亂的寫字檯上——毫無疑問,這是葉昭的寫字檯。
葉昭的。
葉昭寫字檯最上層的抽屜半掩著,一個土黃色的信封的一角從裡面露了出來,而且,那信封的一邊被裁紙刀裁開過,從我這裡也能看得清裡面那張白色的信紙的一邊。
確鑿的證據——
那件東西——
花了整整一下午,我都想要否定的東西的證據,就在這裡,我知道就是這個東西,因爲我親眼看到葉昭從霞姐手中接過了這個信封。恐怕只要看了信上所寫的內容,我就能知道那個一直困擾我的問題的答案了,儘管我覺得一定會是我想要拼命否定的那個答案——
可是,我應該看嗎?
不,當然不行,以查明真相之類的藉口爲理由,就可以隨便翻看別人重要的東西嗎?又何況,那個人是那樣信任自己的朋友——
可是此刻這裡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人,就算看了也不會有人知道吧——總覺得心中有個聲音這樣對我說。
然而,如果對方是那個葉昭的話——
不對,就算不是葉昭,也——
不知道在打開著的門口盯著那封信傻站了多久的我,下意識地超前挪動了一下腳步,手也擡起了幾公分。
“還是算了。”我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這樣自言自語道。
然而就在此時此刻,一個尖銳的嗓音從我的背後傳來。
“你想看那封信,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