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相關是一系列案件對吧?”見馬隊長沉默不語,我追問道。
“當然,古玩城一案昨天晚上才發現,所以媒體都不太清楚,至於拼圖什麼的,外人應該也不知道,因此可以基本斷定還是同一人做的。”
“果然又是在臉上畫了紅色的‘X’對吧?”
馬隊長不置可否,看樣子算是默認。
“你們是不是又發現了下一塊拼圖?”我問。
“你不覺得你自己問的太多了嗎?”他終於顯得有些不耐煩起來,“就算你們一開始又因爲什麼理由被牽涉進來,但是破案是警方的事情,你們作爲學生,還是給我好好學習去!不要來打聽這些不該問的,要是你們把內部消息透露出去,責任誰來負?”
見到馬隊長髮起火來,我也感到了一絲尷尬,的確,就算我們再怎麼感興趣,刑事案件畢竟不屬於我們分內之事,警方自然也沒必要告訴我們。
“那個……”我只好低頭道歉,“對不起是我多嘴了……不過我還是想……我能不能問一個問題?”
“什麼?”
“就是畢竟事情發生在我們學校附近,那個,死者的身份——”是的,我一定要問這個問題,現在我心裡最關心的事情是——
死者究竟是誰——
與我們之前預料的一樣,拼圖指示點的附近發生了殺人事件,沒錯,就在紅點所示的圓夢湖藝術中心東邊不遠處,位於華榮中學北方的圓夢湖公園中。
事件並未直接發生在我們的學校,然而,卻離我們近在咫尺。我簡直不敢想象,死者究竟會是誰,因爲,恰恰就在迷霧重重的昨晚,華榮中學裡,有一個人……
馬隊長瞪著我,似乎在等我繼續說下去。
“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我強忍住心中的不安,問出了這個問題。
馬隊長沒有立即回答,與此同時,我發覺他那鬍子拉碴的臉上的表情發生了一系列奇怪的變化。
“這麼說也……”他顯得有些吞吞吐吐,“你怎麼會知道?你究竟……”
你怎麼會知道——
此言一出,我的心立刻涼了半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知道,那麼我是正確的,而我心中那荒謬得簡直完全不真實的想法——
只是因爲我腦中閃過的念頭,我就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我不安地叫了一聲,一下子推開了站在我面前,朝那蒙著白布的小船狂奔而去——
不會的,不會這樣,怎麼可能——
周圍嘈雜的人羣似乎在這一刻從我身邊消失了,我腦中襲來一陣難以忍受的眩暈。警察們似乎也沒有料到會有一個高中生莫名其妙地衝進來,所以並沒有及時作出反應。
一轉眼,我已經從幾名警察的身邊跑過,直接衝向了那被掩蓋著的屍體——
在手指觸摸到那塊白的可怕的東西之前,我渾身上下不禁顫抖了一下——
就一下,一個人從後面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要幹什麼?”那個人叫道。
然而,此刻的我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親眼看看這具屍體——這已失去生命的軀體是華榮中學的學生,那麼,是誰?究竟是——
我不顧一切地拉開了那塊布,一張可怕的臉出現在我的眼前。
如果說,聽說一具屍體的臉上,被用紅色的油彩塗上了一個大大的“X”並不能算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的話,那麼,親眼目睹這樣的場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面前的小船裡,一具僵硬的屍體俯臥其中,頭朝著我的方向,臉偏向一側,我正好看得清楚,圓睜的雙眼,紫色的嘴脣,毫無血色的臉,以及上面那個令人不寒而慄的恐怖的紅叉,這一切,在一瞬間出現在我的眼前,簡直令人窒息——
不錯,自從我開始就讀於華榮中學以來,跟隨著少年偵探葉昭的腳步,我也經歷了大大小小好幾起匪夷所思的案件,其中可怕的殺人案也不在少數,然而,我卻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地面對一具至少已經死了好幾個小時的屍體的臉。
那是我第一次在觸手可及的範圍內看著一具死於謀殺的屍體的面孔,那份經歷,在如今想來也令我感到後怕,可是,誰會相信,那一刻,當我看見那張足以引起神經脆弱的人們驚叫的臉時,我的第一反應並不是感到害怕,而是——
欣慰。
我簡直覺得自己的臉上露出了安心的微笑——雖然我看不見自己的臉。
沒錯,這個人並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任何一個我所認識的人,我從未見過他——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
說起來,會產生這樣的想法,我真感到自責,我是一個如此自私的人,以至於會因爲一個陌生人的死感到欣慰。但是,這種自私又是如此的真實,沒錯,他的死,證明了我的朋友的生,至少,是生的可能。
“喂,你是什麼人?”拉我的手力氣大得驚人,在我揭開白布的一瞬間,他就拉開了我,以至於我只注視了那屍體兩三秒鐘。也正多虧了這樣,我那不合時宜的微笑纔不至於被人發現——那樣的話,我會不會被當成兇手呢?
拉我的是一位陌生的警察,他看上去三四十歲,個子很高,穿著一件很寬大的長風衣,面容似乎有些憔悴。我轉過身後,他一直死死盯著我,生怕我再做出什麼破壞現場的事情來。
“他是華榮中學的學生。”馬隊長在不遠處說道。
“學生?”陌生警察狐疑地掃了我一眼,“你認識死者?”
“呃……”我難掩心中的激動,“不、不認識。”
“不認識,你爲什麼——”
“我、我以爲——”
“以爲?”
“我以爲死者是——”我又瞥了一眼那具屍體。
“你該不會——該不會以爲死的是你的同學吧?”馬隊長說道。
果然,他很快就猜透了我的心思,我只好像犯了錯的小學生一樣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你是怕你的同學被殺害了,所以才這麼擔心的吧。”
“是的,所以當你說死者真的是——”
“我明白了,”馬隊長失望地點了點頭,“我還在想,你之前沒到過這裡,爲什麼會知道死者的底細的呢。實話告訴你吧,這傢伙確實是華榮中學的學生,可是——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很多年前?你是說——”
“不錯,他高中是在華榮中學唸的,現在他已經三十歲了。不過,說他是你們學校的學生也並不算特別妥當,因爲實際上,他並沒有從你們學校畢業。”
“什麼?那是——”
“他被開除了。”
“誒?那是——”
“好了,你關心的太多了,死者不是你的同學,知道這一點,應該就足夠了吧,嗯?熱心的小偵探?”
“好、好吧——”我只好又一次低下頭。
“小偵探?”剛纔那個警察饒有興致地望了望我,“馬隊,他該不會就是你曾經提到過的那個叫葉昭的學生吧?”
“不是他,”馬隊長不快地說,“這是他的同學,跟他一樣好奇心旺盛得不行,雖然沒有那小子那樣活躍,不過似乎一樣的難纏。”
“哦,是這樣,你是說你擔心你有同學遭到不測,是這樣嗎?”
“這個——因爲拼圖的預告說我們學校附近可能會有殺人案,然後,我又有同學不見了,所以——”
“這樣,你們也知道拼圖的事情了嗎?”
我點了點頭。
“哈,那麼,你們這幾個小偵探對這個拼圖殺人狂有什麼看法呢?我倒是有興趣聽聽。”
“這……”我頓時感到十分尷尬,“目前情況還很混亂,我們也……”
“嗯,趙振廷,你不覺得……”看見他如此認真地徵求我的意見,馬隊長的不滿更加強烈了。
“馬隊,我覺得年輕人的思路有時候更加開闊,不容易被既定的模式所束縛,所以聽聽他們的意見,有時候會很有幫助的,不是嗎?”
“這個……可是他們根本就是胡鬧!”
“是嗎?只是因爲過於年輕,所以原本可能是正確的意見也會被這樣抹殺掉,這樣纔是胡鬧吧?”趙振廷若有所思地說。
“你……”馬隊長似乎要發火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爲懷才不遇的小夥子抱不平而已——”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儘管他們缺乏經驗,但是我一直覺得聽取年輕人的意見絕對是有幫助的。那麼——你叫什麼?”
“徐嘉銘——”
“好的,徐嘉銘同學,如果你不認識死者的話,那麼你和你的朋友——也就是那個葉昭,最好不要來打攪我們目前的搜查工作,不過,關於你們所知道的其他情況,我想,如果有機會,我也會找你們談一談,你們一定不會失去對這起案件的興趣吧。”
說完,趙振廷回過頭,將我拉開的白布重新蓋住了死者的身體,這時,我瞥見了死者頸部紫黑色的瘀傷——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他是被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