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出雜貨店的時候，看到的是這樣一幅場景。
有三個人站在街道的陰影裡，似乎在爭吵著什麼，聽聲音，其中一個是女人，而離我們最近的一個，看樣子像是葉昭。
“葉昭，是你嗎？”我喊道。
“啊，你們真慢啊。”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果然是他。
“發(fā)生了什麼事？”我問道。
“哼，這個傢伙似乎在跟蹤我們呢。”他伸手指向站在他對面的一個人——那個輪廓，看起來有些眼熟。
“哎——那是——”我睜大了眼睛，仔細(xì)望去，“之前酒店裡的——”
沒錯，那個人正是清泉酒家殺人案發(fā)生時，我在黑暗中衝進(jìn)去的時候碰倒的女人，當(dāng)時我就覺得她很眼熟來著——
“哪，嘉銘，你難道不記得她了？”葉昭擺著手。
那個女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別過頭不看我們。
“她是——”
“我們昨晚才見過面的啊，昨晚。”葉昭說。
“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們昨晚見了誰啊？難道說——王麗？”
“你說什麼？”沒想到，我欠考慮的一句話激怒了這個人，“拜託不要把我跟那種瘋婆子記混好不好？”她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瞪著我，令我緊張異常。
“嘉銘，你還真是健忘啊，她是陳笛啊，昨晚王麗襲擊的人啊——”
“啊？——”我終於明白爲(wèi)什麼覺得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她了，“陳笛——可是——”
“不像嗎？大概是今天臉上沒有畫昨天那種妝的緣故吧！”說話的是站在一旁的第三個人，那是——石林海！
“哎呀！林海哥你也在這裡……”
“是啊，她跟蹤了你們，我也在跟蹤她呢，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呸！”外表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陳笛，行爲(wèi)卻依然表現(xiàn)得和昨晚一樣的不友好。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完全不明白。”我說。
“也沒多複雜啊，一開始她好像就在用一種奇怪的神情看你們，等到你們上計程車開走之後，我就看見這個女人也開著車鬼鬼祟祟地上了自己的車跟了上去。我覺得這個行爲(wèi)十分可疑，於是也就跟在了她的後面，一直到這裡。”
“原來如此，那剛纔……”
“我一出來就看見他們兩人在爭執(zhí)，”葉昭說，“看起來是林海哥在質(zhì)問她爲(wèi)什麼要跟蹤我們。”
“結(jié)果就吵起來了嗎？”
“是啊，這位女士不肯配合警方，讓我很難辦啊。”石林海指著陳笛說道，而陳笛則對石林海的評論報以不屑。
“你到底爲(wèi)什麼要跟著這幾個學(xué)生？要是不肯告訴我們，那就只能說明你心裡有愧！”
“我心裡纔沒什麼‘愧’呢！”陳笛充滿敵意地回答。
“那你究竟?fàn)?wèi)什麼這麼不配合警方辦案？你這種態(tài)度究竟算是什麼意思，你說啊！”石林海也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我不信任你們。”陳笛冷冷地說。
一陣沉默。
“什麼？”石林海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
“我說，我不信任你們，聽不懂中國話麼？”
“‘我們’是指——”
“‘你們’，當(dāng)然就是你們警察！”
“啊？你到底什麼意思？不信任警察？你——”
“我只信任我自己。”她又說道。
“什麼嘛！”石林海生氣地說，“你有什麼理由不信任警察？你是覺得我們哪裡不值得你信任了？遇到犯罪事件，警察和案件相關(guān)人員互相信任才能更好地破案不是嗎？你單方面覺得我們不可靠而隱瞞信息，難道不是在干擾搜查，反而給罪犯提供了方便嗎？說起來，我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qū)е铝四氵@種想法，但是今天我在這裡向你保證，不管你身上發(fā)生了什麼事情，我一定盡全力幫助你，還你一個公道，同時也要改變你心目中的警察的形象！”
“哼，”陳笛聽完，輕哼了一聲，“還真是年輕警察纔會有的胡言亂語呢。當(dāng)年那傢伙說的話跟你差不了多少吧，什麼‘保證查出真相’——結(jié)果還不是一樣，在法律條文面前，真相、公道……什麼意義都沒有！”
“你……你在胡說什麼呀，”這句話令石林海吃驚不小，“法律……也是爲(wèi)了……”
“我來問你，如果一個人有罪——我姑且說他是殺了人好了。那麼好，在法律上，如何來認(rèn)定他是有罪的呢？”
“啊？”石林海一愣，但隨即答道，“當(dāng)然是要立證啊。”
“那，如果沒有證據(jù)，怎麼辦？”
“這……當(dāng)然是繼續(xù)搜查……”
“如果還是找不到呢？”
“……”
“如果找到了能證明這個人無罪的證據(jù)呢？”
“那當(dāng)然是無罪啊。”
“但是，他是有罪的。”
“什麼？你不是說……”
“我一開始就說了，你這個蠢蛋一點都沒有聽進(jìn)去——聽好了，本來我就是說，他確實是犯了殺人罪的。”陳笛對石林海絲毫不客氣地說。
“可是你剛纔……”
“這個時候沒有找到證明他有罪的證據(jù)，反而出現(xiàn)了證明他無罪的證據(jù)，怎麼辦？”
“那……”石林海明顯猶豫起來，“那無罪的證據(jù)就是假的啊！”
“對，但是證明不了是假的，你們怎麼辦？”
“努力……”石林海想說什麼，但他很清楚，他所要說的，一定不會令陳笛滿意。
“所以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你們警察再怎麼號稱自己代表公平正義，到頭來不還是受到那些法律條文的約束？對，你們是法律的維護(hù)者，對你們來說，法律高於一切，但是你們是否想過法律也有漏洞，按照法律執(zhí)行也會有錯誤？法律就說要講證據(jù)。那好，一個殺人兇手，確確實實的殺人兇手，但是沒有證據(jù)，沒有，但是他確確實實殺了人，你能爲(wèi)被害者懲罰他嗎，你能還他一個公道嗎，你能以破壞法律規(guī)定爲(wèi)代價爲(wèi)他伸張公平正義嗎？你說啊！”陳笛激動起來。
石林海沉默不語。
“所以你們根本就不可靠，可以相信的人只有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