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會之二·天降之女
下午三點的太陽烘烤著城市的街道,周遭的建築物也好像因烈日的暴曬而變得萎靡不振了。此刻,這座山城,彷彿變成了蒸籠一般,而橫七豎八地歪在樹蔭下的人們,看上去也竟像是獅駝嶺籠屜中的唐僧師徒一樣,只能坐以待斃。
然而,在遠方的天際,似乎有著什麼正在醞釀著的東西。
提著黑色鋁製公文包的青年一邊活動著肩膀,一邊快步走進了一家掛有寫著“烏老大旅社”字樣牌匾的陳舊店面。
“老闆,給我開個房間。”一進門,青年就徑直走到了空無一人的櫃檯前,見沒有人過來迎接,便焦急地大聲呼喚,還用沒有拿著東西的左手在櫃檯上不耐煩地敲打起來。那敲打看似隨意,卻很有節奏感,不禁讓人聯想到鋼琴家在鍵盤上左右翻飛的細長而靈巧的手指。
“來了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裡間傳來,不一會兒,一個五十多歲,鬍子和頭髮都有些灰白的大伯從裡面走了出來。
“行不行啊,”青年露出不快的神情來,“你們這怎麼做生意的啊?門口就不說了,連櫃檯都沒人,別是要關門大吉了吧?”
面對年輕人的譏諷,老人只是淡淡一笑。
“讓你久等真是不好意思了,剛纔是在後面忙些事情,因爲店小人也少,而且說了讓你笑話,最近真的是沒什麼生意啦。”
青年輕哼了一聲,然後問道:“那麼,一定有空房吧?”
“自然,自然。”老人笑著拿出登記簿,“小夥子,聽口音,不是這裡人吧?”
“是啊,外地來的,不行嗎?問那麼多幹嘛,快給我開房間,不然不在你這住了。”
“哪的話……”面對這豪不客氣的口氣,老人還是始終從容以對,“阿良,201,來幫客人拿行李!”
隨著一聲迴應,從裡屋跑出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夥子,上前就要接過青年手中的公文包,然而青年卻一下子躲開了。
“不用。”青年冷冷地說,“我自己拿就好。”
一拿到房間鑰匙,青年就連看也不看地扭頭離開了旅店,走到了快要被烈日烤焦的南山市的街道上。
似乎是出於初到山城的新鮮感,青年就這樣提著自己的寶貝公文包在大街小巷上慢慢溜達著,完全不顧烈日的暴曬,還是一臉輕鬆地四處閒逛,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圍山而建的南山市南部山麓最繁華的街區。在這裡,幾座明顯高出旁邊建築一頭的高檔樓房十分的惹眼,尤其是其中最爲鶴立雞羣的“七星夜總會”的招牌異常醒目,從遠處就可以清晰地望見。
看了那些用充滿浮華氣息的材料裝潢起來的建築和那些建築門口遊蕩著的街頭混混,青年鄙夷地輕哼了一聲,轉身拐進了夜總會旁邊陰暗的小巷。
然而,就在下一瞬間——
“小心呀!”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青年的頭頂上方傳來。
青年的反應極快,他一擡頭,就看見上面正朝自己的方向落下的,竟然是一位穿著一套粉白相間的衣裙的少女。於是,他迅速後退一步,站好腳步,讓開足夠的空間之後,單手將輕盈落地的少女穩穩地扶住了。而她方纔跳出來的那扇位於三樓的窗子正開著,從裡面垂下來的一條打了結的牀單正被突然颳起的一陣風吹得飄了起來。
“你……沒事吧?”青年略感驚訝地問道。
“沒……”少女擡起臉來,就在他與青年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她停住了,隨機說道,“我有事啊!”
“啊?”青年再一次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我呀……”少女大大的眼睛在眼眶中快速地轉了幾轉,“我正在被壞人追哪——你看,就是他們!他們要抓我!”
青年往少女所指的方向望去,發現有兩個混混模樣的人發現了他們,正氣勢洶洶地朝他們所在的地方奔過來。
“救我!”少女說著,雙手緊緊地攥住了青年的左胳膊,並用充滿急切而期待神色的目光望向青年。
於是,青年擡起右腳,輕巧用力,將一個掉在地上的垃圾桶蓋子踩了起來,然後高擡右腿,一個發力,將這個蓋子踢了出去,飛出的垃圾桶蓋子彷彿一隻不停旋轉的飛碟,以漂亮的弧線直奔跑在最前面的那個小混混的面門。只聽“啪”的一聲響,中招的小混混應聲倒地,而倒下的他,則正好把他身後的同伴也撞得東倒西歪。
“快跑!”少女說著,便拉著青年的胳膊朝小巷的另一邊跑了起來,於是,青年也不再多問,也順從地跟著她快步跑了起來。
南山市圍山而建,城中有山,山中有城,城山一體,不熟悉地形的人,在南山市中走著走著,往往就會分不清哪裡是城,而哪裡又是山。
而山裡的天氣又是如此善變,方纔一陣風吹過,難以忍受的暑氣就在一瞬間消散得蕩然無存了。烏雲迅速地從天邊卷積了起來,天色陰了,暴雨將至。
青年跟著少女跑了一會兒,就從市中心最繁華之處跑進了茂密的樹林裡,確定已經將追兵徹底甩掉之後,少女才站穩腳步,大口地喘氣粗氣來。她直起腰,用好奇的眼光望向一直默不作聲的青年。
這時,遠方傳來了一陣低沉的雷聲,這是暴雨前最後的訊息。
“你不是本地人呀。”少女歪著頭問道。
“是啊,我是新來的。”青年帶著淡淡的微笑回答道。
“你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啊?”
“北方的城市。”
“北方啊——”她一副沒聽過的樣子,“那裡好玩嗎?”
“那裡沒有這麼多山。”青年聳了聳肩,然而,話音未落,豆大的雨點已經落在了青年的肩上。
“嘻嘻,下雨了,”少女饒有興味地盯著青年看了一會兒後,臉上露出了耐人尋味的微笑,“你可以再陪我一會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