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你沒和霍去病進過宮?我怎麼不認識你?”霽雪問。
“沒, 兄長打算過些時日才帶我進宮見皇后?請問姑娘是?”霍光反問。
“我叫劉霽雪,衛皇后的女兒,霍去病的表妹, 今日來你府上是等你兄長教我騎術和箭術的!”
霍光聽聞, 忙緊張的開口道:“草民未識得公主, 還請見諒!”說著還想在樹上行禮。
見霍光這樣, 霽雪“噗嗤”一聲笑開了。
霍光不解的看著她, 才聽她道:“我們還在樹上呢,行禮那些就免了吧,等下霍去病回來, 我還得給他拜師呢,你既是他弟弟以後便不用多禮!”說完, 她扭頭看著牆外。
霍光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話, 侷促的的坐在樹杈上, 風微微吹著槐樹,淡淡的槐花香氣撲面而來, 他就那樣靜靜坐在那裡,然後偶爾偷看幾眼不停向外張望的霽雪。
霽雪沒在意霍光的表情,她聽到牆外有馬蹄聲,忙站起來扶住樹幹把身子探了出去,正看到霍去病穿著便裝騎在馬背上, 身後沒隨從, “英姿颯爽”便是這樣吧?霽雪又發起呆來。
霍光見霍去病忙驚慌道:“糟了, 兄長回來了, 我得回書房習字了, 還請公主見諒,草民先行告退”
霍光的話語驚醒了發呆的霽雪, 她擺擺手道“去吧,去吧,我再玩會!”
因爲尷尬霽雪沒留心霍光說的內容,待霍光下樹離去後才幡然想起:他下去了,那自己該如何下去?於是,她只得坐在樹杈上看著霍光越走越遠而乾著急,她試了很多種辦法,但是始終沒敢下樹。
正在難爲之際,突然聽到樹下的霍去病問:“公主這是何故呢?屬下聽聞公主來府上急匆匆的從舅舅府上趕回,誰知您的侍衛告知你在我的花園看景物,怎麼?地上看著覺得不好看,爬樹上看才更美?”
霽雪聽出霍去病話裡的不悅,心想:他去舅舅府上肯定是談大事,如今被叫回心裡有氣能理解,但是他連日失約又覺得不能就此算了。
她原是背對著他抱著樹幹準備往下滑,如今覺得甚是狼狽,於是又重新爬回樹杈上坐起,然後高高的俯視他道:“冠軍侯說的極是,我覺得在下面一下就看完了,如今這樣方能一覽全貌,你府上的風景真是秀美啊!”
“是嗎?多謝公主誇獎了,只是屬下的府邸很小,屬下覺得還是沒必要爬那麼高吧?”
“你!哼,我現在上來了又怎樣?是你自己失約我纔來你府上的,你不覺得該向我道歉嗎?”
“公主,那騎馬射箭不是女孩子能學的,再者我這幾日很忙,沒時間去演練場,公主當分清事情孰輕孰重纔是。”
“我不管,就算你有事也當派人通報,怎能讓我連日空等?”
“那屬下已經犯錯,公主今日想如何?”霍去病抱著手擡頭看著霽雪問。
“我,我沒說說要罰你,我,我是來拜師的,要是拜了師看你以後還敢隨便失約?”霽雪答。
霍去病無奈道:“好吧,就當你是來拜師的,那你現在是不是該下來了,哪有坐在樹上拜師的?”
“我,我,”霽雪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若說自己爬上來了就下不去了又怕他笑話。
“公主想如何?屬下還有急事,若今日不想拜師我便先回舅舅府上了!”霍去病道。
“我,我下不來了”霽雪弱弱的答。
霍去病以爲自己聽錯了,這能上去哪有下不來之理,擡頭細細看才發現她正低著頭,臉上有少許紅暈。想想那日皇帝給自己下令,以爲公主吃不了苦不會真找到這兒,如今看來得想辦法脫身了,思及此,霍去病道:“公主既然能上去,怎會下不來?再不濟你就跳下來啊!”
“跳下去?很高啊!”霽雪答,說完怯怯的看著地面。
“怎麼?不敢麼?不敢的話你就不用學馬術了,這馬背比樹上還危險,我去叫人拿梯子來,你等著!”霍去病邊說著打算離去。
“慢著,聽你的意思是我要是跳下去了你就教我馬術和箭術?”見他要走了,霽雪忙問。
“沒錯,若不敢跳,今後你找別人吧,我很忙!”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說完霍去病好笑的看著霽雪在樹上擺各種姿勢,但是她終究不敢跳。
“罷了,我去找梯子了”說著霍去病轉身。
“霍去病!”誰知他聽到身後的霽雪大叫一聲便真的往下跳了,他忙轉身一個躍步跑過去接住下落的霽雪。
霽雪跳下的時候帶了一身的槐花一起飄落,那潔白的花朵此時跟著霍去病和她在半空飛舞,淡淡的槐花香氣一時讓霍去病有些迷離。
霽雪原是看到他真的離去了就管不得那麼多,直接往下跳,誰知跳下那一刻真後悔了,這時被霍去病接住,這麼近的看著他,她一下便看癡了。
“你瘋了?”放下霽雪,霍去病罵道。
霽雪這纔回過神來,高興的問:“怎樣?肯教我了吧?”
“可以,只是以後這樣危險的事情少做爲好”霍去病無奈道。
霽雪笑笑:“沒事,我相信你會接住我的!”
“若我沒接住呢?”霍去病問。
“反正我相信你!”霽雪撓撓頭笑笑。
霍去病無奈,遇到這樣的主,他只好轉身往馬廄走去。
“哎,霍去病,你別生氣呀,你這是要去哪裡?”霽雪叫道。
“去馬廄牽馬!”
“太好了,哎!等等我呀!”霽雪邊叫邊跟在霍去病後面跑。
霍光看不進去書,從書房出來正看到霍去病牽著馬,霽雪跟在旁邊,他不解道:“哥哥和公主這是要去哪裡?”
“去城郊學馬術,你去嗎?”霽雪問。
還沒等霍光回答,霍去病問:“你見過他?”
“剛剛認識,他是你弟弟吧?怎麼沒見你帶到宮裡?”
“正打算過幾日再帶他進宮,既然你們認識了我便再介紹了!”
“你今年多大了?”霽雪問。
“十三,請問公主多大了?”霍光反問。
“十歲,你和我們一起去嗎?”霽雪又問。
“他還得習字,所以不便一同”霍去病答。
霽雪看看霍光,只見他笑笑點頭,於是只得作罷。
快出府門的時候,霽雪問:“我們要去的城郊遠嗎?遠的話我坐馬車。”
誰知霍去病說了聲:“得罪了!”便一把將霽雪抱上馬背,霽雪坐在霍去病前面,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便一拍馬背,馬兒急急奔跑起來。
“霍去病,回去我要殺了你!”霽雪被嚇得大叫道。
“哈哈,屬下等著呢!”霍去病大笑著答。
不知道馬兒奔馳了多久,霽雪嚇得轉身抱緊霍去病的腰,她只感覺到耳邊的風呼呼的往兩邊吹著,周圍的景物快速移動中,人也越來越少。
到了城郊的一片草場,馬已經停下了,但是霽雪還沒回過神來。
“我們到了,你鬆手吧!”霍去病好笑的開口道。
霽雪這才鬆手,坐正了看著眼前的景色,五月的草場一片綠意盎然,想不到長安城外還有這麼美的景色,連之前被嚇到也忘記了。
霍去病先下馬後把她抱下來,問道:“怎樣?這地方還不錯吧?”
“太美了,你是怎麼發現的?”
“以前帶兵的時候無意發現的。”
“哈哈,太漂亮了,跑得快自己就像小鳥,你知道嗎?我從小就希望自己是隻小鳥”霽雪邊“咯咯咯”的笑著,邊展開雙臂奔跑著。
霍去病在旁邊看著她一圈圈的奔跑,微笑著答:“你喜歡就好!”
過了一會,霽雪跑累了,躺在地上,看著天空朵朵白雲,她問:“霍去病,你們在戰場上騎著馬飛快奔馳的時候是不是像一隻雄鷹一樣?”
雄鷹?霍去病沒回答,在戰場上跑得不快就得捱打,在戰場上只有血腥和殺戮,或許真是雄鷹的殘酷吧。
發現霍去病沒一直沒回話,霽雪坐起看著他問:“怎麼了?我沒說錯話吧?“
“沒,公主說起雄鷹我便想起匈奴人了”霍去病答。
“匈奴人真的很殘暴?”霽雪問。
“他們的有些習俗、還有祭祀等很血腥,特別他們對我們漢朝的邊民非常殘暴,其餘的應該和平常百姓差不多,只是他們是以遊牧爲生!”想了想,霍去病答。
“是嗎?今日不談他們了,你快教我騎馬吧!”霽雪道。
霍去病打了個口哨,就看到一匹小馬駒向他們奔來,那馬是棗栗色的,額前有一撮白毛。
“呀,好漂亮的馬?你早就準備好的?它聽得懂你的口哨聲?真聰明”霽雪邊摸著邊問。
“我剛剛出門前差人準備的,以後這馬就歸你了,你給它起個名字吧!”
“起名字?就叫白毛吧!”霽雪答。
“噗!”霍去病笑道:“這麼好的馬取這樣的名?你看它都不滿了!”只見那馬拼命的搖頭打噴嚏。
“不管,我就叫它白毛,你那馬叫什麼?”霽雪問。
“烈風,不過,你的馬隨你取名,白毛就白毛吧!”霍去病搖搖頭答。
話說這騎馬還真是苦差,霽雪學了一下午,只學會了上馬,這上了馬以後呢?馬才走幾步她就怕了,霍去病一直替她牽著馬,然後讓馬慢慢的走著,看到霽雪坐不穩了就趕緊接住。如此反覆的練習了很久,眼看太陽快落山了,霽雪還是隻學會讓霍去病牽著馬走。
“霍去病,今日不學了,我是不是很笨?”霽雪騎在馬背上看著正在下落的太陽苦惱的問。
霍去病安慰道:“也不是,公主不用氣餒,女孩子學騎馬本就比不得男孩!”
“霍去病,你以後喚我霽兒吧!”
霍去病驚訝的擡頭,只見她誠懇的看著他道:“你喚我霽兒吧,從小到大隻有那些怕我的人才喚我公主,你不同!”
“那,以後我就不客氣了,霽兒!”霍去病答。
“去病,我能這樣叫你嗎?”霽雪問,看到他點點頭,她接著說:“你當初或許以爲我是說著玩的吧?那日我看你就算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的確如此,只是你卻從樹上跳下來了!”
“看來我跳得真劃算,你見過小時候的我嗎?”霽雪問。
“見過,在椒房殿的時候你一直是個很沉默的公主,想不到去了漪蘭殿性格也變了?”霍去病答。
“我也見過你,只是不敢走近看,在椒房殿的時候我希望母后能像親近太子和其他兩位姐姐那樣親近我,但是母后一直淡淡的,我怕自己說錯話做錯事引來她的不喜歡,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你纔會見到沉默的我。”
“那後來怎麼又變了?”霍去病問。
“後來?六歲那年的事情你想必也聽你母親說起了吧?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何事,竟然惹得母后那般惱怒,所以我來到漪蘭殿後要做回自己,做回真正的劉霽雪!”
霍去病不語,只是替牽著馬繼續繞圈。
少頃,霽雪道:“說起這事,我還得謝謝你的母親,一直沒機會再見她,他日有機會我還要向她道謝”
“不用了,那是母親應該的”霍去病答。
“去病,小時候你的母親很疼你吧?我多希望自己能有母親疼,你的母親是位高貴的女人!”
“我倒是希望從小能有父親疼,但是沒有”說到此,霍去病想起自己從小就被街鄰的孩子罵私生子,野孩子,他們什麼難聽的都罵,因爲自己的父親不敢承認自己。
看到霍去病突然停下而且表情悲傷的樣子,霽雪想起別人對霍去病的傳聞,覺得自己今日之言過了,忙道歉道:“去病,今日我說錯話了,還希望你別往心裡去!”
只見霍去病轉身望著霽雪笑道:“都過去了不是嗎?你我都已經長大了,何必繼續爲過去難過呢?”
那個午後,那個被夕陽鍍了一層金色的笑容就這樣讓霽雪看呆了,人家說他在戰場上殺人無數,但是爲何在自己眼裡他如神一般,俊朗的笑容就那樣讓時間都停留了。
多年過後,霽雪總會想起那個笑容,想起那個午後的夕陽,想起那日的槐樹,想起那一樹潔白的槐花,想起那個接住自己的少年,他真如神一般被風吹散了,除了留下淡淡的槐花香氣,一切都無從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