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過後, 忙碌的日子又開始了,霽雪每日清晨都幫劉弗陵整理衣冠,然後坐在院子裡看著滿院的桃花開放, 看著他們在風的吹拂下慢慢落盡冒出新葉。
劉病已和許平君的婚期越來越近, 霽雪總問桔梗和寸芯要穿什麼衣服去觀禮, 難掩的激動與興奮。
這天, 桔梗終於無奈的回道:“公主, 昨天選的那套就不錯了,求您別再改主意了。”
霽雪看了眼寸芯,見寸芯點點頭道:“桔梗說的不錯, 您總是改主意我們也不好讓人去做。”
霽雪笑笑道:“好吧,不爲難你們了, 我是真的太激動了。”
寸芯和桔梗聽了, 只是相視一笑, 公主激動已經不是一兩天了,現在她們也開始盼望婚期能趕緊到, 因爲霽雪這樣折騰她們都快吃不消了。
婚禮前夜,劉弗陵和霽雪躺在牀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燭臺上的蠟燭照得滿室的平和與安寧。
霽雪將頭枕在劉弗陵的手臂上問:“最近霍光沒什麼新動向吧?”
“沒有,你明日去觀禮記得早些回來就行!”
“好幾個月沒見平君妹妹了,想到他們兩終於能在一起了, 我就高興, 有時候想想若是能做一對平常夫妻, 男耕女織的過一輩子, 應該會很幸福。”
“霽雪想過那樣的生活嗎?”劉弗陵側過頭看著霽雪問。
“弗陵呢?”
“想, 只是不能!”
“不能就不能,弗陵在哪裡, 霽雪就在哪裡,我們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那如果我們有了孩子呢?”劉弗陵問。
孩子?霽雪沒想過這個問題,突然提起,愣了一下才反問:“你有什麼打算嗎?”
劉弗陵點點頭:“成親那天我就想好了,決不讓我們的孩子再走我的路!”
霽雪收緊摟住他腰間的手道:“那皇位繼承問題呢?”
“劉姓子孫那麼多,若我死了搶的人多的是!”
聽到他提到“死”字,霽雪的心震了一下,心裡莫名的發慌,不悅道:“不許提什麼死不死的,我不愛聽!”
劉弗陵輕嘆一聲,在霽雪的額頭上輕啄一下後,開口道:“人固有一死,霽雪何必這麼敏感呢!”
霽雪把頭埋進他懷裡回道:“以後都不準提這個字,再說到時候朝裡的大臣豈會讓你逃過責任,該怎樣的還得去面對!”
“我是不想讓你跟著我受委屈呀!”劉弗陵無奈道。
“我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必要的時候會學著變通的,我們不是還沒有孩子嗎?一切到時候再說!”
劉弗陵促狹的笑笑道:“看來爲夫得努力一下了!”說完,未等霽雪反應過來轉身吹滅了身後的燭火,今夜,又是滿室旖旎。
翌日清晨,霽雪醒來的時候劉弗陵早不在身側了,想起還要出宮去觀禮,霽雪忙喊桔梗進屋伺候梳洗,坐在鏡子前看到鎖骨上的吻痕,霽雪的臉唰的一下紅了,尷尬的問桔梗:“可有中衣的領子高一些的衣服?”
桔梗以爲霽雪又要換主意了忙回道:“公主,衣服已經爲你做好了,那套羅裙穿著一定很美。”
霽雪回道:“把襦裙換成高領中衣配深衣吧。”襦裙的領子要稍微寬鬆一些,不像深衣的這麼保守,準備了這麼多天如今不得不換掉,霽雪有些遺憾。
桔梗不解,剛要問,見霽雪不自然的低著頭拉攏衣領纔看到了若隱若現的吻痕,回道:“公主想怎樣便怎樣吧!”
見到桔梗鏡子裡的表情,霽雪惱道:“想要笑就笑出聲,憋著做什麼!”
桔梗終於忍不住笑道:“沒事,那襦裙可以日後再穿的,還好寸芯怕你又改主意,所以另外給你備了一套深衣。”
沒辦法,如今又羞又惱也只能任由她們打趣了,霽雪心想晚上回來再找弗陵算賬。
一切準備妥當後,霽雪等人向劉病已家出發,馬車慢慢的行駛在宮內,看著路兩邊開滿的各色的花,霽雪覺得心情特別好,沒有哪個春天如今年這樣讓人覺得美好。
婚禮一般都是在黃昏的時候舉行,觀完禮後,霽雪站在四方小院裡發起呆來,劉病已成親了但沒搬家,她問他爲何不換個大點的地方,他的回答是:“習慣了就不想搬了!”
霽雪聽了只是笑笑,如今看著被打整得請清爽爽的小院,一時感慨萬千,平常百姓過日子應該就是這樣吧!
因爲劉病已的婚禮很簡單,所以也沒有什麼賓客,證婚人是有恩於劉病已的張賀和邴吉,而劉病已行醮子禮的時候也是給他們二人敬茶,那一刻讓霽雪心裡莫名的心酸,若是據兒還活著,病已的婚禮應該會很隆重吧!
寸芯見天要黑了,上前道:“我們回去吧,回去晚了皇上會擔心的。”
霽雪剛要回答,就見到許平君和劉病已從婚房出來了,許平君一身大紅色深衣配上對襟大紅外袍,臉上有少許紅暈,見霽雪後高興的說道:“霽姐姐能來真好,前幾天我就盼著日子趕緊到,因爲你答應了會來觀禮的。”
霽雪打趣道:“莫不是想急著嫁給病已就把我當藉口吧?”
許平君聞言,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嗔怪道:“姐姐就喜歡拿我尋開心!”
一時大家齊聲笑了起來,桔梗道:“平君姑娘就早生貴子吧,這樣公主就又能出來看你了!”
桔梗的話一出,許平君羞得語無倫次,幾聲“你”以後只能急的跺腳,大家的笑聲更大了。
霽雪邊扶著柱子邊笑道:“不行了,再笑我都要把這柱子給扶倒了,不過桔梗說的這話倒真實在,早生貴子,而且多生幾胎,孩子滿月的時候我就來了”說完,見許平君要跑過來了,邊笑著邊大喊:“寸芯救命啊!”
劉病已只是在一旁笑看著,見許平君要去抓霽雪,拉住她的手道:“別把客人嚇跑了!”
鬧了一陣後,霽雪打算回去了,於是把劉病已喊道車上,許平君不解道:“霽姐姐這麼神秘做什麼?”
桔梗打趣道:“公主是想私底下交代皇長孫多努力,爲劉家添丁呢!”
許平君一聽,羞得低著頭不語。
在車裡,霽雪道:“你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了,我真心希望你們能幸福,若是生活上有什麼難處,可以去鐵匠鋪子找石休,他會傳話到宮裡,只要我能幫的都會盡力的。”
說完後,霽雪等著劉病已回答,誰知等了好一會,他突然問:“你會嫁給他嗎?或者入宮做他的妃子?”
霽雪愣一下,然後微微一笑,回道:“我會很幸福!”
劉病已笑笑回道:“我們也會很幸福!”然後轉身下了馬車。
馬車緩緩離去,看著站在門口的那對夫妻,霽雪忍不住落淚,幸福應該就是那樣吧,可以和自己的愛人站在一起,想著,她突然很想回宮,想回去告訴劉弗陵,她很幸福,一點都不委屈。
劉弗陵在宣室殿看著霍光今日新送來的奏章,看著他已經批覆好的,不得不感嘆霍光處理政事的能力,翻了幾卷後,他問福貴:“霽雪回來了嗎?”
福貴回道:“公主剛回漪瀾殿,皇上要現在過去嗎?奴婢去備輦!”
劉弗陵邊起身邊回道:“不用了,走路去!”誰知他的話才說完,只覺得眼睛一黑,直直的向前倒去。
福貴嚇得趕緊扶住,纔不至於讓他的頭碰到前面的龍案。
被福貴穩住後,劉弗陵閉著眼輕輕搖了搖頭,然後睜開眼道:“我躺會。”
福貴著急的回道:“要傳太醫嗎?奴婢這就去!”
劉弗陵拉著福貴道:“不用了,許是坐的太久突然起身造成的,你扶我慢慢站起來試試看!”
福貴依言照做以後,劉弗陵感覺比之前好多了,於是吩咐道:“備輦吧,許是太累了,我在步輦上休息一下,到漪瀾殿就該好了。”
霽雪見劉弗陵回來的時候好像臉色不好,忙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後,問道:“可是生病了?天氣還沒開始熱就開始出汗了”說著忙用帕子給他擦汗。
劉弗陵笑笑,抓住她擦汗的手回道:“我急著見到你,所以跑著來的!”說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福貴,福貴領會的退下。
霽雪不知道步輦放在殿外,於是伸手抱緊他的腰,將頭埋在胸前回道:“下回不要這樣了,我一直都在!”
霽雪在馬車上的時候也很想快些見到他,但是回到漪瀾殿,她就冷靜下來了,宣室殿那地方以後還是不要出現的好,只要能陪著他就行,不在乎在哪裡。
這時,桔梗在身後輕咳一聲請示道:“晚膳已經備好了,請公主和皇上用膳吧!”
劉弗陵把霽雪平日愛吃的菜夾緊霽雪碗裡,然後問道:“今天觀禮還好吧?”
霽雪剛想回答,只覺得心裡一陣嘔心,把剛嚥下去的都吐了出來,劉弗陵嚇得忙放下碗筷喊道:“快去傳蘇太醫!”
說完,忙湊上前輕拍她的背問道:“今天在宮外是不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
霽雪搖搖頭回道:“只是吃了剛纔的,纔開始難受的。”
“不應該的,這些菜都是你平時愛吃的!”
桔梗忙給霽雪端水漱口後,霽雪才稍微有些舒服,她笑笑開口道:“扶我進去躺一下,或許一會就能好!”
劉弗陵一把抱起她,她嚇得忙伸手摟住他的脖頸,小聲嗔怪:“還有人呢!”
劉弗陵大笑一聲回道:“怕什麼,我們是夫妻!”
很快蘇文清就來了,把完脈後,問霽雪:“你要認真回答我,你有多久沒來月事了?”
霽雪尷尬得把頭扭到一邊回道:“有兩個月了,我以爲是我的病特殊所以沒在意。”
劉弗陵緊張的問:“可是她的病復發了?”
蘇文清笑笑道:“恭喜皇上,公主有孕了,如果臣沒把錯的話,已經快三個月了!”
劉弗陵一聽,高興的看著霽雪道:“我要做父親了?”
霽雪害羞的把頭埋進被褥裡,蘇文清和劉弗陵交代著一些忌諱之類的然後就退下了。
劉弗陵俯下身抱緊霽雪道:“都三個月了,夫人真是迷糊,以後不準再出宮了,要是出什麼事如何是好!”
霽雪伸出手回抱他,然後開口道:“讓我去長門宮吧!”
劉弗陵驚愕的擡起頭看著她,只聽她接著道:“昨晚你說起孩子的事,後來我想了一下,孩子不能生在宮裡,宮裡霍光的耳目太多,對我們不利。”
劉弗陵心疼的把頭埋在她的肩頭,悶悶的開口:“是我無能啊!”
霽雪輕拍他的揹回道:“不怕,一切都會好的!”
“恩,再熬幾年就行!”
“金賞娶霍成英是你安排的嗎?”霽雪問。
劉弗陵點點頭道:“只有讓霍光放下戒心才能保住我的人。”
霽雪驚訝道:“那若是金賞倒戈了呢?到時候你這邊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這個你不用擔心了,以後你就安心的養胎吧,不用幾年,一切都會好!”
霽雪見他很有把握的樣子,沒再繼續問。
蘇文清回家後,把自己關在書房拼命的翻醫書,霽雪的病特殊而且鎖魂蠱還在體內,他不知道會怎樣,看到霽雪臉上幸福的笑,他只有微笑著祝福她,想著,他趕緊給南疆的阿巫醫寫了一封信。
日子過得很快,霽雪已經搬去長門宮了。長門宮從外面看依然是廢宮,但宮門卻被侍衛重重把守著,這些守衛當年武帝下令讓陳阿嬌避居長門宮的時候就有了,換了一撥又一撥,他們的使命依然不變,哪怕陳阿嬌早已逝世。
爲了確保安全,他們只是打掃了長門宮的正殿,其餘繼續讓它荒廢著,平時吃食都是從漪瀾殿帶去,桔梗每天往返於兩宮之間,而寸芯寸步不離的守著霽雪。
霽雪覺得自己很幸福,輕撫小腹,想起有個小生命在自己的身體裡孕育著,嘴角時不時的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