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賞自從那次在滄池邊遇到上官小妹後, 總會時不時的想起她身上那股女兒香,想起她燦爛的笑,還有她嬌羞著低頭微笑的樣子。這日, 他又到滄池邊站在那棵掛住風箏的樹下出神, 沉思了片刻, 再次掏出懷裡的手帕看了看。
正沉思間, 若夕突然跑到他面前跪下, 邊不停的磕頭邊開口“奴婢求都尉救救皇后!”。
金賞忙收起手帕,緊張的問:“皇后出了何事?”
只見若夕哭得慘兮兮的回:“娘娘擔心公主夏天太熱,所以把夏天避暑用的酸梅湯帶去漪瀾殿, 誰知皇上知道了,說娘娘私闖禁地還帶外食進殿, 說娘娘意圖不軌, 如今要杖責娘娘!”
金賞一聽, 驚訝道:“杖責皇后那是大事呀,最多就是譴責一下!”
若夕忙點頭道:“奴婢也覺得, 但是漪瀾殿沒有人爲娘娘求情,如今出宮去請大將軍又來不及了,剛好想起都尉,就來尋你了,您自小與皇上一起長大, 想必您的勸說皇上能聽進去, 奴婢不求別的只求能給娘娘留條活命, 畢竟娘娘金枝玉葉哪裡受得了杖責!”說完, 若夕一個勁的跪在地上給金賞磕頭!
金賞想起上官小妹那雙小小的手, 心裡一陣發緊,未等若夕起身就急急向漪瀾殿奔去。
金賞走後, 若夕才慢慢的從地上起來,抖了抖裙角灰道:“娘娘出來吧!”
這時躲在竹林裡的上官小妹笑笑道:“你算好了是藥效發作的時候?皇上真在宣室殿?”
若夕淡笑:“娘娘放心得了,他從這裡趕去漪瀾殿還有時候不是?方纔吉娜憤憤的到椒房殿抱怨說漪瀾殿的人都在午休,只有霽雪和寸芯在!”
少頃,上官小妹問:“吉娜去哪裡了?別壞了事纔是!”
若夕“噗嗤”一聲笑道:“那丫頭真是傻,我告訴她娘娘去太液池賞荷花了,她就急去尋您了!她要很久才能從太液池回來,那時候什麼都晚了!”
上官小妹又不放心道:“那寸芯身手還不錯,會不會?”
若夕又寬慰道:“娘娘放心,中毒的時候救命要緊,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
上官小妹聽完,轉身看著滄池茫茫的水面大笑起來,她笑著笑著就開始流淚,就要除掉她了嗎?那個讓自己難過了這麼多年的女人!
龍一是一路策馬疾馳把蘇文清帶來漪瀾殿的。
霽雪一見到他就像見到救命稻草一樣,看著他把完脈後緊張的問:“文清知道是什麼毒嗎?弗陵一直喊熱!”
蘇文清沉默著轉身看了看酸梅湯,再用自己帶來的不知是什麼的器具驗了一下。
霽雪等不及了問道:“你倒是說呀!皇上到底怎麼了?”
這時聽到劉弗陵又喊:“霽雪,我熱!”邊說著似要拉開衣領。
看到這一幕,蘇文清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傷痛的眼神看著霽雪道:“皇上中的毒叫摧花!”
此言一出,馬三和寸芯都怔愕不已,霽雪不知道“摧花”是什麼,急急的問:“我不管它叫什麼毒,我只管能不能解毒!”
蘇文清扭頭看了眼寸芯,只聽寸芯道:“公主,所謂摧花就如它的名字一樣,這是一種專門對女子下的毒,至熱至毒,就算女子解毒了依然會癡癡傻傻的,所以才叫摧花!”
霽雪問:“那男子中毒呢?”
蘇文清道:“男子本就是熱性體質,如若中了摧花解毒很難,解毒不好可能會暴血而亡!”
霽雪想不到他們說了這麼多仍然不說如何解毒,憤憤道:“那你快給他解毒啊,都沒開始解怎麼就知道不能解成功呢?難道你要看著他暴血而亡嗎?”
蘇文清只是痛苦的閉著眼睛,而一旁的馬三隻是愣愣的看著劉弗陵,這時寸芯艱難的開口:“公主,摧花是一種媚藥,這種藥極其毒,一般都是大戶人家那些婦人爭寵才用的,這種毒藥還得從西域購買,所以很難找到這種藥的解藥,除非,但是那樣也未必會成功,除非有!”
未等寸芯說完,蘇文清打斷道:“找宮女去!”
寸芯急回:“萬一不成功呢?幾個宮女才能解毒呢?”
霽雪才聽到是一種媚藥的時候,就已經猜到爲何他們總是支支吾吾的了,於是幽幽開口問:“寸芯接著說,除非有什麼?”
“除非有身體至陰至寒的女子,能剋制這個熱毒,那樣就能一次解毒,也不會留下後患,不然就算其他女子來了也未必能一次解毒,若時間過長毒素留在體內時間過久,必然會對陛下的身體造成傷害,下毒之人是算好了如今是夏天毒散得快!”
霽雪扭頭看了看蘇文清,只見他痛苦的看著自己,於是她微微一笑道:“文清,謝謝你!”
寸芯和馬三還不明所以,這時聽到外面報奉車都尉金賞硬闖漪瀾殿,霽雪擡起頭冷笑道:“等不及了嗎?”
金賞到殿門口的時候看到漪瀾殿的守衛戒備森嚴,心想原來真是要對皇后行刑了嗎?急著要進殿,見霽雪淡笑著從屋內走了出來,他先是愣了一下。
霽雪淡笑道:“今日是吹的什麼風啊?把奉車都尉這樣的人物都吹來漪瀾殿了?”
金賞等不及了,急問道:“皇上和皇后呢?”
霽雪不解:“皇上在裡面午休,至於皇后,我怎麼知道?她不是一直在椒房殿嗎?”
看霽雪慢條斯理的回著話,金賞有一瞬間懷疑是不是弄錯了,但是看到霽雪不讓自己進殿,又有些不放心,於是開口:“公主能否讓屬下進殿給皇上請安?”
霽雪冷笑一聲道:“你是想進來看什麼吧?看皇上還是皇后?你陪皇后放風箏不是一直在滄池邊嗎?怎麼?今日風箏飛到漪瀾殿了?”
被霽雪一說,金賞愣了一下,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別人都看在眼裡,莫不是皇上知道了所以遷怒於皇后了?思及此他連自己都顧不得了,開始和漪瀾殿的侍衛動起手來。
看到寸芯向自己輕輕點頭,霽雪開口道:“侍衛暫且住手,讓金都尉進來吧!”
金賞到正殿前,霽雪伸手攔住他道:“皇上在裡面午休,若是進去請安不要走太近小心打擾了皇上!”
金賞忙推門走入殿內,發現裡面靜悄悄的,外間根本就沒人,一把掀開內室的布幔,見到蘇文清在給榻上的劉弗陵扇風,而劉弗陵背對著他在午休。
金賞忙跪下請安道:“下臣打擾皇上午休還請責罰!”
劉弗陵慵懶的擺擺手道:“先退下吧!”
金賞忙起身環顧了一下四周一切都很平常,才納悶的走了出去。到了院子裡,又不解的回頭細細的看了看漪瀾殿,一切都靜悄悄的。
霽雪笑笑道:“金都尉可是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若是不放心可以在漪瀾殿其他地方多找找看!”
金賞知道自己太魯莽了,雖然感覺透著一股怪異卻又查不出來,跪下請罪:“今日是下臣錯了,還請公主責罰!”
霽雪冷笑一聲,緩緩開口:“你何止是錯了,簡直就該被滿門抄斬呢!”
金一聽驚得猛擡頭看著霽雪,只聽霽雪又淡淡開口道:“你不信的話可以多留意一下你信任的人,別太相信眼睛看見的東西,退下吧!”
金賞今日算是領略到這個公主的厲害了,她能認真的告訴你被滿門抄斬了,然後又云淡風輕的把自己放了,冰火兩重天啊,他謝恩後,忙起身擦汗退了出去,行至漪瀾殿正門的時候只聽身後傳來霽雪淡淡的語氣:“金都尉可曾想過:有時候毒藥也會披上愛情那件美麗的外衣?”
未等他回答,霽雪就轉身進了屋。她關上門,輕輕向內室走去,只見馬三穿著劉弗陵的衣服侯在榻前。在榻前前坐下後,她問:“文清可有一種藥能讓弗陵醒來後只覺得做了一場夢?”
蘇文清傷痛的望著霽雪問:“霽雪都準備好了嗎?”見霽雪輕輕的點了點頭,他才接著道:“有這樣的藥,等解毒后皇上會昏睡一段時間,臣來把脈確認毒已經清了以後,臣會給皇上服用!”
霽雪點點頭吩咐道:“你下去準備吧,順便幫我準備避子湯!寸芯守在外室,我喊的時候再進來,馬三幫皇上寬衣以後出去殿外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進屋!”
蘇文清腳步沉重的向外走去,寸芯忙去外室守著,馬三把劉弗陵所有的衣服退下放在榻前,給他蓋上被子後才低著頭退了下去。
霽雪心疼的看著此時臉已經熱得發紅的劉弗陵,伸手輕輕撫摸他的臉,只見他好像感受到什麼似的拼命的把頭貼近她的掌心。
突然,霽雪的眼淚就落了下來,一直在逃避,但是終究逃不過了嗎?她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把自己交給他。聽著他不停的喊熱,她起身慢慢的解開羅裙的絲帶,把衣裙一層層解開退下,只至最後一層全部剝落在地上的時候,她伸手抽了頭上碧玉簪,一頭黑髮如瀑布般落在肩頭,然後才走上牀塌放下帳子,躺進被子裡輕輕的抱住他。
屋外的太陽無情的曬在院子裡,寸心焦急的等待著,遠處有幾隻蜻蜓在飛來飛去,從今以後她怕是要恨死這炎熱的天氣了,這樣的悶熱讓內心的焦躁不安愈發不可控制,她在門口邊揪著袖子邊走來走去,感覺每一刻都是在煎熬,她在心裡默默的爲公主祈禱,一切都會過去的。
一旁的馬三見狀張了張口,卻沒在說什麼,屋裡發生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恨的是送酸梅湯的人。
遠處好像還傳來了蟬鳴聲,寸心焦躁得真想讓人用木棍敲下來 ,她心想過了今天,公主要是想離開這裡,她立馬替她打包。這皇宮真是充滿陷阱的地方,寸心想起公主多次想出宮,她如今比任何時刻都想陪著出宮。無論去哪裡,哪怕是浪跡天涯也好過如今這般防不勝防。
霽雪忍受著身上傳來的不適,輕輕把他從身上挪到一旁躺好以後才從牀上爬了下去,下了牀,她用嘶啞的嗓子輕輕喊著寸芯。
寸芯忙跑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霽雪虛弱的靠在榻前,胸前、手臂上很多紅色的淤痕,腿上還沾了斑斑血跡,她忍著哭聲,邊默默流淚邊撿起地上的衣裙一件件爲霽雪穿上,穿好衣服後替霽雪挽起頭髮,才扶至桌前倒了杯茶水給霽雪。
有茶水潤口,霽雪才沙啞的吩咐道:“讓馬三進屋給弗陵換衣服,然後你把牀上的東西全部換下,拿去燒了,熱水都準備好了吧?我要沐浴!”
寸芯急急的下去準備了,馬三給劉弗陵換好衣服以後,蘇文清忙上前搭脈。
霽雪和馬三緊張的望著蘇文清,只見他吁了口氣道:“毒已經全部解除,臣現在就給皇上喝迷湯,大概一個時辰后皇上就會醒來,到時候要和皇上說他中暑了!”
霽雪點了點頭,然後問:“避子湯是桔梗在熬嗎?”
蘇文清道:“你沐浴後記得要馬上喝!”
霽雪看著劉弗陵喝了藥以後睡過去了,慢慢走至榻前,又心疼的伸手摸摸了他的臉,才轉身走出了房間。
霽雪連洗澡都是寸芯抱她進浴桶裡,然後一直扶著她,伺候她洗澡。看著她身上的傷,寸芯又忍不住落淚了。
霽雪輕笑:“我記憶中的寸芯可不是這樣軟弱的得動不動就掉眼淚的女子啊?收起那些沒用的淚水,今日他們既然已經出手了,那也該我們回擊了,我劉霽雪可從來都不是什麼善類!”
未等寸芯回答,她接著道:“寸芯還記得蓋長公主當日是怎麼罵我的嗎?沒錯,我就是妖女!”
寸芯哽咽道:“公主不要這麼說自己,婢子帶你出宮可好?”
霽雪搖搖頭:“皇后是要我真傻嗎?一個連自己的皇姐都容不下的人如何能母儀天下?我會出宮,但不是現在!”說著她捏緊了拳頭。
寸芯回道:“不管別人怎麼說公主,婢子都會永遠跟著公主!”
霽雪聽完只是閉著眼睛沉默,少頃,她睜開眼睛淡笑:“稍後,好戲該開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