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明光宮,見門口守衛森嚴,讓霽雪想起了巫蠱之亂,那次也是重重士兵圍攻漪蘭殿,坐在馬背上她緊張的將拳頭握緊,難道又要面對那樣的場面嗎?
龍一發現了霽雪的緊張,安慰道:“是皇上的衛隊,帶隊的是金賞,好像霍大將軍也在。”
霽雪這才鬆了口氣道:“能否保證我們能順利進去?”
“能!”龍一答。
得到龍一的肯定,霽雪才真正放下心,以前在恩師司馬遷處學習歷史的時候她知道:歷代宮變都是血流成河的,遠的不說就是當初的巫蠱之亂如今想起依然如噩夢般,她不希望這次這樣的悲劇在劉弗陵身上又發生了,帝王之位固然重要但是畢竟他們留著同一種血,手足相殘,父皇若在天之靈會也會難過吧!
“來者何人?皇上已下旨任何人不得入內!”金賞見霽雪一行人到來上前阻攔道。
“我們是皇上的暗衛,奉命保護皇上的!”龍一亮出令牌後答道。
“那他呢?”金賞指著霽雪問。
因爲怕霽雪受寒,龍一把斗篷給她披著,所以此時身材瘦弱的霽雪站在一羣暗衛中間顯得很有些另類,聽到金賞的問話,霽雪重新把斗篷又收攏,遮住半邊臉。
“他也是,怎麼?你要攔?”龍一答。
“我看他不是吧?把斗篷拿開?”在一旁的燕倉命令道。
“看誰敢!”說著,暗衛們齊齊拔出劍對峙。
霽雪看這架勢越鬧越糟糕,這樣下去要進明光宮就更難了,於是乾脆拿掉斗篷淡淡的開口道:“想看我的樣子嗎?是不是看了就能進去了?收回你們的劍,這劍不是用來對付同袍的!”
暗衛得令,才重新把寶劍收回鞘,但是依然擋在霽雪面前。
明光宮前的守衛這纔看清了霽雪的真正容顏,原來世間還有這樣的女子,她那雙眼睛純淨得像太液池的湖水,被那雙眼睛注視著彷彿就忘記了她本是凡人,一時間燕倉和金賞都震住了。
“怎麼?人不是見了嗎?我們能進去了嗎?”微微一笑後,霽雪望著他們二人問道。
首先回過神的是金賞,他忙答道:“皇上已經下旨,不得讓任何人入內!”
“你,也罷,大將軍何在?”霽雪還想再說然而轉念一想問道。
正問著,霍光從明光宮內走出來,他原是在宮外守候,後來又擔心,所以親自進去考察並確認了明光宮確實不存在隱藏的危險纔出來。
大老遠就聽到吵鬧聲,他出來後不耐煩的問:“何事喧譁?皇上不是已經下過旨嗎?”
燕倉一見霍光出來,忙上前回道:“稟大將軍,此人說是皇上暗衛,執意進宮!”
霍光才從門內走出來霽雪的眼睛就沒離開過他,他變了,他不再是自己記憶裡的霍光,他的臉上也不再掛著當初的純真。
感受到霽雪的目光,霍光猛的擡頭向她看來,一時間就那樣看呆了,多少年沒見了?自從自己的哥哥逝去後就沒見過了,但是爲何她還是一點都沒變呢?他一瞬間有些動容,忙走到霽雪面前激動的問道:“你是公主?”
“我是,你還記得漪蘭殿的那個霽雪嗎?記得槐花樹上的劉霽雪嗎?”霽雪問著霍光,眼眶慢慢變紅,自從當年去南疆後便沒再見過他,就算後來回長安了,但是一直在漪蘭殿裡養病所以這次見面是多少年後她也記不清了。
“記得,那公主呢?”霍光很小心的問。
“記得”霽雪點點頭。
“我以爲你不記得了,聽說你每次醒來都會忘記過去!”霍光注視著霽雪道。
“以前忘記了,最近都記起來了!”
“都記起來了嗎?那,那…..”霍光不知道該不該問,他想問她是否記得小時候的一切。
“都記起來了,霍光能否讓我們先進宮?”霽雪等不及了催促道。
這時霍光才從見到她的震驚與喜悅中醒過來,真是的,自己都是做祖父的人了,怎麼如此失態啊,他在心裡懊惱,平復心底的激動,霍光指著六名暗衛答道:“你可以進去,但是他們不能進去,皇上怪罪下來不好擔當!”
“不行,屬下得跟著公主”暗衛們齊呼道。
霍光爲難的看了看霽雪,霽雪只得吩咐道:“罷了,你們等在外面吧,既然是聖旨,那我自己進去吧?!?
“可公主您的身體”龍一還想說,但霽雪擺擺手道:“不礙事,大將軍是我的故人,他會扶著我的?!?
最後六名暗衛都留在了明光宮外,霍光扶著霽雪走了進去。
走在明光宮裡,霽雪虛弱的靠在霍光身上問:“還要走多久才能到?”
“快到了,在靠北的宮殿,你的身體一直這麼弱嗎?”霍光心疼的問道。
“也不是一直這樣,只是最近有些弱!”
“我以爲有生之年再也見不到你了!”霍光似自言自語的說道。
“你說什麼?”因爲沒聽清她重新問道。
“沒什麼!”霍光笑笑回道。
“這些年你還好吧?”霽雪問。
“還好!”
“想不到當年爬樹的少年已經成大將軍、先帝託孤重臣了!”霽雪似邊回想過去邊感嘆道。
“是先帝的提拔,皇上的恩典!”
突然間,她發現他們之間已經沒有話題了,若是以前想必不會想過多年後會這樣冷場吧,時間帶走了什麼呢?一時間各自沉默。
霍光想:時間就是如此強大,原以爲多年後再見面肯定有很多話想對她說,但是見到她了卻只剩下心酸與無奈。
正沉默間,突然看到福貴在殿外站著,一看到霽雪驚訝的叫道:“公主是如何得知的?”
“放肆,你怎麼說話的?”霍光怒斥道。
“請公主和大將軍恕罪,奴婢一時著急”福貴忙下跪請罪,自己平日裡在漪蘭殿隨意慣了,現今忘了霍光在場。
“起來吧,皇上在裡面嗎?”霽雪焦急的問。
“回公主,皇上和燕王還有蓋長公主他們都在!”
站定後,霽雪轉身對霍光說道:“送我到這裡即可,這是我的家事!”言畢,留下福貴和霍光,自己拉開殿門往裡面走去。
她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走向屋內,誰知他們都沒在外間,走到內室入口,她聽到劉旦的說話聲便停了下來。
“我說皇弟,你怎麼還能如此鎮定?雖說今天霍光沒來這裡赴宴,但是估計上官桀和桑弘羊他們已經得手了,因爲他們也沒來赴宴!”
“哦?你真是這麼覺得的?”劉弗陵笑笑問。
“難道不是?”劉旦嘲笑的看著他反問。
“皇姐呢?您也這麼覺得的?”劉弗陵看著蓋長公主問道。
“恩,旦說是或許就是吧,畢竟他準備很久了!”蓋長公主尷尬的回道。
“哈哈,這就是我的手足和我的養母???不過或許要讓你們失望了呢?”劉弗陵大笑一聲後,邊把玩著手裡的茶杯邊說道。
看到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很鎮定的劉弗陵,蓋長公主開始有點動搖,她在想會不會出現意外了,畢竟外面也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看到她這樣,劉旦道:“姐姐別被他給唬住了,他這是在等救兵呢,其實他自己也不清楚外面的情形!”
穩住長公主後,劉旦接著開口:“皇弟,要不你就直接寫個讓位詔書得了,這樣能省去兵戎相見!”
“你就這麼自信?如若我也有避免兵戎相見的辦法呢?”劉弗陵慢條斯理的反問。
“我不知皇弟何意,只是這皇位本該是我的,既然你已經享受了幾年了,也是時候還給我了,以後我會讓你做個閒散王爺,讓你不用看那些煩人的奏章!”
“那朕已經封你爲王了,何故你不願意呢?”說完,劉弗陵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眼神犀利的看著劉旦。
聽到異響,霽雪忙走入內室,這纔看到劉弗陵坐在中間的上位,蓋長公主坐在左邊的案桌前,而劉旦坐在右邊,看到突然有人闖入三人皆驚訝的看著她。
蓋長公主見到霽雪的表情彷彿見到鬼一般,她伸出手指著霽雪問道:“你,你,你是霽雪?”
“好久不見了,皇姐!”霽雪淡笑回望著她。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不是死了嗎?怎麼還活著,而且你怎麼一點都沒老?你是人還是鬼?”蓋長公主邊問著邊害怕的後退。
“那我要讓皇姐失望了呢,我沒死,而且活得好好的,今日這樣還要感謝當年你的所爲!”霽雪憤憤的說道,說的太急一口血腥味從胸口往上冒,她忙捂住嘴停下言語。
劉弗陵從她進來後一直看著她,發現了她的異樣於是忙從座位上站起來扶過她關切的問道:“怎麼跑這裡來了?”
霽雪只是搖了搖頭笑笑,然後整個人虛弱的倚在劉弗陵身上。
“你是誰?”劉旦原被劉弗陵放下茶杯那一剎那犀利的眼神給鎮住了,突然闖進來的霽雪引起了蓋長公主和劉弗陵不一樣的反應,於是好奇的問。
看到霽雪只是靠在劉弗陵懷裡閉著眼睛不看他,也不回話,他又接著問:“你到底是誰?”
這時,在一旁的蓋長公主大笑著答道:“哈哈,你還不知道吧?她就是你的皇姐,大漢朝最尊貴的公主,你忘了太液池邊的桔梗了嗎?她就是那個丫頭的主人!”
“怎麼可能,你不是宮女嗎?”劉旦這下完全懵了,他再次驚訝的打量霽雪。
蓋長公主冷笑一聲後回道:“宮女?皇弟是小時候見過她吧?她就是喜歡穿著宮女的衣服到處晃悠!你也被騙了吧?我也被騙了呢?皇上和當年的父皇真是一樣啊,隱藏得這麼好!”
找個位置扶著霽雪坐下後,劉弗陵淡淡的回:“皇姐莫不是忘了我們都是帝王!”
“是啊,都是帝王,可爲何你們都喜歡護著她?你那時候站在漪蘭殿外就是爲了看她吧?我竟然還相信了你的謊言!哈哈,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蓋長公主自嘲的笑道。
“你們說的是真的嗎?她是我的姐姐,當年住在漪蘭殿裡的公主?那她是何人所生?”劉旦問道,他當年日日夜夜羨慕的公主難道就是她?
“沒錯,她就是那個妖女,你想不到吧?她是你的姐姐,可是你瞧瞧現在的她,不像吧?她就是個妖女,害死了不知多少人!”蓋長公主恨恨的望著霽雪嘲諷道。
“你住口!“劉弗陵怒斥道。
霽雪聽到這裡時,胸口的血腥終於壓不住“噗”的一聲噴了出來,害死了多少人?是啊,自己害死很多人了吧,霽雪想著。
一時間劉弗陵被這樣的霽雪嚇到了,忙邊幫她擦血邊緊張的問:“你怎麼了?怎麼會變得這麼弱,其實你的病一直沒好轉是不是?”
看他如此緊張霽雪,蓋長公主繼續諷刺道:“怕什麼,她死不了的,多少人死了她還活著不是?怎麼樣?看著最親近的人一個個死去是不是活著也很痛苦???”
“你….”劉弗陵還想怒斥,但是被霽雪攔住了。
霽雪在劉弗陵懷裡重新靠好後,望著蓋長公主回道:“姐姐這問題還真是問對了,看著親人離去的確很痛苦,只是如姐姐這樣的活著真的幸福嗎?怎麼說這皇宮還有人關心我,而你呢?”
她這問題問道了蓋長公主的痛處,她因自己的母親身份低微,所以從小除了乳孃和母親便沒人關心,一時間她只得恨恨的看著她全答不出話。
“你是誰所生?”一直處在震驚中的劉旦又不死心的問。
“她?她就是個野種,不配進宮更不配入住漪蘭殿!霽雪還記得劉玉吧?那個當年趙美人疼的要命的劉玉,我們都還沒起名字的時候她就有父皇賜名,她就是你第一個害死的人!”
“我沒有,我當年沒害死她!”霽雪急辯解道。
“沒錯她不是你害死的,但是她卻是你的替死鬼,如果不是被掉包,死的人就該是你!”
蓋長公主說到這裡後,轉頭望著劉旦手卻指著霽雪道:“你見到的這個姐姐她從出生就帶著煞氣進宮,你們知道她是誰嗎?我告訴你們!”
“住口!”“住口”一時間有兩人同時喊出聲來,一個是霽雪,另一個卻是站在殿外的霍光。
看到霍光進來了,劉旦和蓋長公主驚訝異常,二人開始緊張的互看了一眼,這時候他怎會出現在這裡?
“你,你沒死?”蓋長公主指著霍光問,那表情一點都不亞於見到霽雪時的表情。
“怎麼,臣該死嗎?還請公主明示!”霍光說完忙向劉弗陵請安。
劉旦看到霍光的那一刻終於明白劉弗陵爲何一直那麼鎮定了,他一下子癱坐在案桌前。
看到這樣的劉旦,蓋長公主不死心的問:“怎麼,霍光沒死又怎樣?你不是在燕國準備了兵馬了嗎?”
“燕王,孫縱之已經伏誅!”霍光淡淡回道。
聽到此言,劉旦和蓋長公主不得不承認:一切已經成爲定局,無力迴天了!
劉弗陵望著劉旦道:“皇兄,朕說過估計要讓你們失望了,這位子皇兄要真喜歡朕也沒辦法,只是你已經搶了兩次都沒能搶到,所以願賭服輸吧!”
劉旦聽後猛的擡頭看著劉弗陵大笑道:“哈哈,你也有軟肋啊?你的軟肋便是她吧?有軟肋的帝王成不了真的帝王!”
“那又如何?”劉弗陵笑笑反問。
“我替你可悲啊,你終究成不了父皇那樣的帝王!哈哈…..”
劉旦不停的大笑著,大家被他的小弄得莫名其妙。突然,不知從何處躍出一名女子向霽雪揮劍而來。一看劍尖快到眼前劉弗陵轉身以背朝劍想爲霽雪擋那一劍,但是霽雪又豈能願意,她用盡全身力氣扭轉劉弗陵同時擡起右手,將袖子底下小□□的箭發射出去,“啪”的一聲響,對面的女子倒下,這纔看清了倒下的人是寸芯。
“怎麼是你?”劉旦驚訝的問躺在地上的寸芯。
霽雪因爲太過用力,在弓箭發出去的那一剎那,噴出一口鮮血後倒在劉弗陵懷裡暈過去了!
“快傳太醫!”劉弗陵大叫著吩咐道,他從未這麼恐懼過。
看到暈倒的霽雪劉旦也急了,看著倒在地上的寸芯問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寸芯慢慢的爬向劉旦然後笑著道:“我能對她做什麼,不用我做什麼她便快要見閻王了,我只是要幫你除了皇上而已!”
“誰允許你對她出手的?要對付劉弗陵是我的事,誰允許你出手的?你只是細作!”劉旦氣憤的問。
“王爺難道不想成功嗎?無論外面如何,先帝已經沒有皇子在你之上了,只要他死了你就是帝王了,這不是你夢想的嗎?”寸芯虛弱的答道。
“但是我沒說要你傷害她!”劉旦怒吼著。
劉旦想靠近些看看霽雪的情況,誰知道劉弗陵一把抱緊霽雪後冷冷的開口道:“皇兄還是先關心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