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先前開口說話的絡腮鬍子已經按捺不住,拿了個酒杯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他看著漱玉,吞了吞口水說道:“美人姓甚名誰,可有夫家呢?要是沒有的話,招阿郎我上門做個女婿也成啊!”
漱玉面容如霜,雙眼如刀子剜過眼前的人,卻最終只是沉默地喝著酒,彷彿身旁根本就不曾站過誰一般。
她這樣的行爲,讓絡腮鬍子感覺很丟臉,生平第一次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這般輕視,更何況旁邊還有一衆兄弟在看好戲。他臉漲紅,一口氣喝乾了自己杯中的酒,就去拿那已被漱玉喝過幾口的酒罈子,提起來就大口喝了起來,酒水順著鬍子往下滴答滴答地滴著水,他用衣袖隨便抹了兩下,色迷迷地靠近漱玉,笑道:“美人兒的嘴不但生得美,竟然還特別香甜。我剛喝的酒,都因爲帶了你的津液,而變得更爲芬芳醉人。”
其它的人,遠遠聽著,都大笑了起來。有些人還站起身爲絡腮鬍子鼓起掌來,大聲叫道:“這纔是好樣的,真男人!”
“你竟然說得這般好,不如索性實實在在地親一個!”有人提議道。
江湖中半高不就之人,向來無聊,現在見有熱鬧可看,都歡喜地拍桌子大聲笑,沒有人會想要去替姑娘解圍。
漱玉也以爲絡腮鬍子是在開玩笑,並不會真有這個膽,因而也只是低著頭不做任何防備。可是絡腮鬍子性子向來最爲直接,今天又多喝了點酒,色膽包天,竟湊了過來拉住漱玉直直親了下去,漱玉驚得慌忙扭動身子,絡腮鬍子親在了她的臉頰上。只感覺臉溼漉漉的,想來該是他的口水與酒水混合體。漱玉只覺得一陣噁心,正拼盡全力推搡著,忽然察覺到絡腮鬍子的身體變得僵硬,而周遭也一下子就安靜下來。睜開眼睛,正要細看,卻見絡腮鬍子身子往後倒。
“你沒事吧?”來者朝她伸出手,笑道恍若從天而降的天神般。
“他們……”漱玉看了眼
桌子上或躺或跌坐地上或直接栽倒在地上的人,不禁喉嚨發澀,半天竟無法完整說出一句話來。
“除了他,其他人都活著。”他擡腿踢了踢栽倒在地上的絡腮鬍子,眼裡閃過一抹陰冷。敢動他看上的人,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既然如此,那麼他就成全他。目光流轉於漱玉身上,他的眸子又恢復溫情,看著她溫柔笑道:“這麼晚,怎麼還一個人跑到酒肆來喝酒呢?”待看到桌子上一堆的金子,他笑得越發歡了起來,“從來都只見人出門帶大把大把的銀票,你倒好,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有錢似的,竟弄了這麼大的排場出來喝酒。”
漱玉眼波流轉,朝他甜甜笑著,身子也軟軟地栽倒在他臂彎裡,她輕聲道:“你不是說不想看見我嗎,怎麼這會卻又來主動尋我呢?你到底還是在乎我的,對不對?”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張卓溪眼眸微瞇,危險的氣息在空中四處流竄。他看著已然是醉了的漱玉,她面色舵紅,嘴脣更是豔得像是開得最好的玫瑰花。他忍不住俯下頭去,輕輕地在上面印了一個吻。
“我討厭別人碰你,髒!”張卓溪神色嚴肅,拿過那壇尚未開封的竹葉青,徑直往漱玉臉上倒去,一邊還用衣袖使勁擦著。“這樣纔好,我喜歡乾乾淨淨的你。”他滿意地笑了,全然忘記懷裡的這個女人是他人未過門的正妻,亦早已與他人歡好過。
此刻的他,只單純著自私著希望她是隻屬於自己一人。
漱玉衣裳被酒水弄溼了,然她卻歪著脖子熟睡過去。張卓溪斂起眼中的暖意,看著店小二,眼神森冷地警告道:“今天的事,你就當自己是瞎子!”
“是,是是是……”店小二哆嗦著點頭,連金子放在桌上也不敢去動。
“那錢,是她賞給你們的,拿著就是。只是,下次若她再來,我不希望看到今天這樣的場面。”
“是,是是是……”店小二繼續點頭哈腰地渾身顫抖
著。
張卓溪抱起漱玉,面帶春風,脣角上揚地出了酒肆大門。
而酒肆裡的掌櫃則終於敢從桌子底下鑽出來,他看了看躺倒一地的人,害怕地去收拾金銀細軟,又對小二叫道:“這地方實在太亂了,你也跟著拾掇拾掇,我們連夜溜了吧,反正這金子也夠我們去別處另開一家了。當今之計,還是逃命要緊。”
那店小二也是個沒見多少世面的小夥子,此刻見掌櫃地都這樣說了,當下臉就白了。屏聲斂氣地輕輕越過地上躺著的衆人,將桌子上的金子用黑布袋重新裝好,便跟著掌櫃的一同逃跑了。
夜風徜徉,將漱玉的長髮吹得在空中四處風舞,張卓溪卻始終都是溫柔淺淡地微笑著,全然不管那與自己髮絲糾纏的長髮阻礙了自己的視線。也不去計較漱玉酒醉後所說的話,字字句句都是給他人。
輕輕躍過牆頭,將漱玉小心安置在她房間裡,又坐在她牀頭細細看了她一番,終於捨得離開。
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柳如眉依然還在酣睡中,張卓溪拿了燭火湊近看了看,臉上的傷較之先前倒是好了很多,已經長出了些粉色的嫩肉。他起身,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在外面逛了一圈,此刻已是睡意全無。
眼前又晃過漱玉醉時的嬌媚模樣,他輕嘆道,真是個妖精般的女子,連去酒肆喝碗酒都不讓人放心。虧得他半夜突然驚醒,想去街上逛逛,否則她今晚豈不是要被那羣如狼似虎的人吃幹抹淨?南宮塵實在是太不懂珍惜她,也太不懂照顧她了。既然如此,看來他有必要加快步伐,早日收網,收回他想要的一切,也包括她。
此時的他,只想著如何得到自己所需,卻忘了去問問自己是否被他人所需。
他忘了,有些幸福,只能特定的人給。其他人給的,即使好上千倍萬倍,可不是心中想要的,便始終都會拼盡全力去掙脫。幸福,於那人而言,也就不過是成爲了捆綁的枷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