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魅安靜地在一旁看著柳如眉，覺得她就像是一個天真單純的孩子。

是呀，這世間，並不是每個女子都如自己般有悽慘的身世有不幸的童年，她們大多數(shù)人都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身邊親人的呵護下不受傷害地成長。冷魅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她只怨自己的命不好。不曾投身貴胄世家做個名門淑女也就罷了，竟然連做個普通的孩子都無法實現(xiàn)。

“你在想些什麼？”柳如眉喝了幾口香甜濃厚的蜜棗枸杞茶，擡頭就正好瞧見冷魅雙眼迷離地看著窗外。

“沒有什麼，不過是些瑣碎之事而已。”冷魅移開眼睛，端起桌子上的清茶喝了口。再擡頭看向柳如眉時，赫然已經(jīng)是笑著一張臉，道：“這裡究竟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呀，竟然會讓你如此不捨得？”

“唔，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個地方，我也沒有來過。只是在外面看著這閣樓，竟然通身都是竹子建造的，簡直就是巧奪天工難得一見呀！我想，這樣美麗雅緻的地方，東西肯定也差不到哪裡去！”柳如眉看了眼周圍，興奮不已地道。

冷魅也笑了笑，低頭繼續(xù)喝她的那杯清茶。她近來喜歡喝清茶，不像花茶那般濃郁。淡淡的香，淡淡的情懷。不濃烈，纔不至於受傷害。

“兩位客官，玫瑰豆沙包來了。”店小二將一碟還冒著熱氣的包子放在桌上，諂媚地笑道。

“嗯，謝了，你先退下吧！”柳如眉拿起桌上的筷子道。

“嗯。”小二轉身準備走，柳如眉再度叫道：“其它的糕點麻煩快點上，我們趕時間！”

“是。”店小二說完以後，果真快速跑到後廚去了。

“瞧瞧，光看著這辦事速度，就讓人心裡爽快啊！”柳如眉盯著店小二的背影感嘆道。

冷魅伸手推了推她，笑道：“行了，別在那裡對別人品頭論足了，還是快點趁熱吃了你的玫瑰豆沙包吧！”

“你不吃？”柳如眉拿起一個看向冷魅。

“我不要，我不喜歡吃豆沙。”冷魅搖了搖頭。

“那算了，反正我一個人也吃得完。好吃的東西啊，對我而言總是多多益善吶！”柳如眉一點也不客氣地拿起一個玫瑰豆沙包，三下五除二就落入肚中，探手又去取第二個。

冷魅看著搖了搖頭，卻也並未多說什麼。

可這世間從來都不缺乏愛管閒事之人，冷魅不說，不代表就沒人會說。當柳如眉旁若無人地吃完第二個玫瑰豆沙包，手又伸向碟子裡僅剩的那一個時。終於有人看她不爽了，那人大手伸過來，直接扣住了柳如眉的手腕，讓她半點也動彈不了。

“哎，你有病啊！”柳如魅死命吞下口中的豆沙包，翻了翻白眼看向來人，頓時就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怎麼，怎麼會是你？影子？”柳如眉伸手指了指眼前的紫衣男人，嘴張得足以塞下一個雞蛋。

“怎麼就不能是我了？”影子環(huán)顧了下週圍，嘆道：“你好雅興，上這樣的地方吃早餐，竟然也不帶上我。”

“我怎麼知道你沒吃早餐？”柳如眉不悅地道。

“不知道，你不會問啊！”影子拿起碟子裡最後一個玫瑰豆沙包，示威般塞到自己嘴裡，吃得津津有味起來。

“哎，那是我的！”柳如眉忍不住叫出聲來。拜託，她已經(jīng)餓了一個晚上。

影子看著柳如眉，狡黠地笑了。

柳如眉也覺得自己剛纔的行爲舉動有失風度，當下扭頭大聲叫道：“小二哥，我的糕點呢，怎麼還不上來！”

“來了來了！”店小二手裡捧著個盤子，邁著又快又穩(wěn)的步子走了過來，一邊放糕點一邊賠禮道歉：“這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啊！由於今天小鎮(zhèn)上有人成親，在我們店裡訂了些糕點，所以有些忙不過來。不到之處，還望多多海涵啊！”

“沒事，你可以慢點來。只是，至少要保證我吃完這個還有下一個，不要讓我吃一個就等半天。”柳如眉道。

“是。”店小二說完以後又快速跑到後廚去了。

柳如眉又吃了塊桂花糕，這纔想起冷魅剛纔居然沒有說一句話，她趕緊調(diào)轉頭去看，笑著問道：“你怎麼老是心事重……”

話在嘴邊，便被柳如眉給生生嚥了下去。

這旁邊，哪裡還有冷魅的人影。

柳如眉一時之間又懵了，這剛纔還坐在身邊的人，突然一下子就悄無聲息地宛如人間蒸發(fā)了？

“剛坐在我身邊的姑娘，你看見了嗎？”柳如眉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影子。

“什麼姑娘？”影子也好奇地看向柳如眉，清澈的眸子能夠讓柳如眉在當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她的臉，莫名地紅了起來。

影子輕輕地說道：“我什麼姑娘也沒有看見，你在我對面，我就相當於一個瞎子，除了你什麼也看不到了。”

柳如眉壓下自己跳得有些不正常的心跳，嘴角扯出了一個笑容道：“影子大哥，這話說得可真順溜，在

多少姑娘面前練過了？”

“肺腑之言，不需練習。看見你，便由心而發(fā)了。”影子深情款款地道。

柳如眉忽然之間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她環(huán)顧了下四周，依然還是沒有看到冷魅的身影。小二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地上了十多分糕點，樣式各異，花色精美，看著就讓人有種想要大朵快頤的衝動。可是失去冷魅消息的柳如眉卻覺得有些食之無味，她翹首等待著，只覺得如坐鍼氈。

“你那位突然失蹤的朋友是誰呀？”柳如眉沒有心情吃，不代表影子也沒有。他正一手一個，吃得不亦樂乎。

柳如眉低低嘆了口氣，沒有回答。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如果說剛纔坐在身邊的是漱玉，那麼她一定會很快地給出答案。而冷魅，她的確無法用言語去形容自己跟她的關係。

“得嘞，我估計你那朋友是看我在這裡，不好意思妨礙我們，所以特地避開了。唉，真難爲了你朋友的善解人意。只不過我影子也不是臉皮忒厚的人，打擾了別人總是難以心安理得。這樣吧，我先撤，改天你有空我有空的時候，我們再聚！”影子說完以後瀟灑地大步走了出去，他走路的時候背挺得很直，步伐也很快。

不出幾秒的功夫，人就已經(jīng)消失在閣樓。

與此同時，柳如眉的肩上突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她回頭一看，正是冷魅。

“看誰看得這麼投入呀？”冷魅揶揄地笑道。

“除了你還能有誰呢？”柳如眉嗔怪道：“好不容易有好吃的糕點上來了，你人卻不見了。害得我都沒有食慾吃什麼東西了。”

“沒有食慾？”冷魅誇張地笑了起來，她指了指桌上好幾個已經(jīng)空了的盤子，道：“那麼這些又算什麼呢？”

“快吃快吃！”柳如眉拿起一塊糕點塞到冷魅嘴裡，堵住她想說的話，也堵住了她一臉壞壞的笑容。她當然不會蠢到那種不打自招的地步，關於影子的事，如果冷魅不知曉，那麼柳如眉也不想親口去說。

兩人吃罷早餐，僱了輛馬車趕往惜玉府。

下車的時候，柳如眉下意識地走在了冷魅後面。她不想去敲門，甚至潛意識裡她根本就不願意出現(xiàn)在漱玉面前。

門沒鎖，冷魅伸手隨意一推，門便開了。彷彿已經(jīng)等待了她們許久般。

“難道她們已經(jīng)走了？”冷魅皺起眉頭低聲道。

“放心吧，我們不是那樣的人。”漱玉在忍冬的攙扶下緩緩走出來，她的臉色依然很蒼白，但眼睛卻很有神。她的目光落在柳如眉身上，就像是一顆露水滴落在草叢上，微微顫抖著，終究還是滑落。

“你們不是一直都想要血魂玉嗎？”漱玉說道這裡，忽然笑了起來，她緩緩攤開手，一快紅色的玉赫然出現(xiàn)在手中，“這就是你們心心念念想要的東西，來，給你們。”

“這玉，怎麼……”柳如眉驚訝地叫出了聲。

“怎麼不需要用東西包著了對嗎？”漱玉接過話，微微笑了起來，道：“那是因爲這玉本身就透著邪魅，如果我說這玉曾將一個人給生生吸了進去，你們信嗎？”

“我不想聽這些，我只想要玉。”冷魅神色冷然，走到漱玉跟前，也伸出一隻手，平攤著放在漱玉跟前，輕聲道：“既然你也說了，甘願給我。那麼我也就做一回君子，絕不神手搶。”

“你當真是下定決心要它？”漱玉眉頭緊緊地皺到一塊，看著冷魅沉聲問道。

“當然，我一定要得到它。不管你把它說得有多恐怖可怕，我也是一定要得到它！”冷魅說得斬釘截鐵。

漱玉輕嘆口氣，閉上眼，手緩緩張開，血魂玉穩(wěn)妥地落在冷魅的掌心。

“你們都走吧！”漱玉低低地道。

“謝謝。”冷魅輕聲道，她轉身就走，見柳如眉沒有跟上來，便停下步子微微側頭道：“你要是不願跟我一起走的話，那麼我們就此告別吧！”

“那，我們之間的約定呢，可還當真？”柳如眉顫聲問道。

“雖然事情的結局有點出乎意料，但你放心吧，我冷魅絕不會是食言之人。我跟他，從此恩斷義絕！”冷魅說完以後，足尖點地凌空而去。

柳如眉望著她的身影，卻是遲遲都沒有回過神來。

直到漱玉走到她身後，輕聲問道：“眉姐姐跟她，究竟定了什麼樣的約定？”

“沒，沒什麼。”突然聽到聲音，柳如眉嚇了一跳。當然，更加讓她驚慌的不是因爲自己的沒防備，而是因爲漱玉本身。她們曾經(jīng)是那麼要好的姐妹，爲了對方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可是到最後，她卻爲了一個男人而背叛了她。這讓她哪裡還有勇氣去繼續(xù)面對漱玉的笑靨如花。

已經(jīng)被討厭了吧？

既然如此的話，倒不如索性將彼此之間最後一點情意也抹殺掉，要討厭，就討厭到底。

想到這，柳如眉臉上綻放出殘忍的笑容，她緩緩背轉身，面對著漱玉，說著那些根本就不是發(fā)自肺腑的話，

“我跟她之間定了什麼樣的約定，妹妹又何必過問呢？這世間的約定大同小異，可其實本質不都一樣嗎？我跟冷魅的關係，就與當初我跟你的關係是一樣的！”

“不！”漱玉大聲反駁道，“我跟你之間和你跟她絕不會是一樣的！我跟你，是好姐妹，是可以出生入死可以把酒言歡的姐妹！而你跟她，從頭到尾，就只有利益！因利而驅因利而散！”

“可是那又怎麼樣，我高興，我喜歡！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現(xiàn)實的，她在利用我，我又何嘗沒有在利用她，都是你情我願的事，沒有什麼可說的。”柳如眉頓了頓，再次看了眼漱玉，冷笑道：“反而是你，成天一副病癆子的樣子，你以爲這樣裝柔弱就能得到別人的關心和照顧嗎？我告訴你，女人、不管是多麼漂亮的女人也必須懂得保護自己，要堅強要自信要能夠照顧自己！而絕不應該像你這樣，不管跟在誰的身邊，都只會成爲累贅！”

“我不會成爲你的累贅，我會好好地照顧自己。不，我會學會去好好地照顧你。”漱玉眼睛紅紅地看著柳如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從來都驕傲地不行，此刻卻心甘情願爲柳如眉將這些虛浮的驕傲與自尊都統(tǒng)統(tǒng)放下。她只想，用最卑微卻也最真誠的自己去獲得柳如眉的友誼。

可是柳如眉的心，竟然比頑石還要堅硬，比玄鐵還要冰冷，比銅牆鐵壁還難以翻越。

漱玉的心，忽地就涼了。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就這樣在柳如眉面前潰不成軍。

柳如眉依然在笑，笑容卻不溫暖，像刀子般，落在漱玉身上，便是一陣揪心的疼痛。她抿了抿嘴，冷漠地道：“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做過好姐妹，這一切，都不過是你在自作多情。是你自己太傻太天真，沒有一點分辨能力。我原以爲，我跟冷魅聯(lián)手之後，你會變聰明點，會明白我之前的險惡用心。可沒想到，你卻還是不能明白。漱玉呵漱玉呵，你說我是該慶幸自己的運氣足夠好，還是該說你的智商實在過於低呢？”

“柳如眉，不要太過分了！”一旁的忍冬早就已經(jīng)憋了很久了，此刻一雙眼睛就像毒鉤子一樣，直勾勾地盯著柳如眉看，彷彿隨時都能把柳如眉的一雙眼睛給生生勾去般。

柳如眉卻並不怕，淡淡地掃了一眼，淡淡地道：“這是我跟她的事，你沒有資格插嘴，也最好不要插嘴！”

“你……”忍冬氣得就要往前衝。

“這是我跟她的事，你不用管。”漱玉伸手拉住了忍冬，低聲安慰她道：“你放心吧，我沒事。”

“姐姐……”忍冬看了眼柳如眉，又看了眼她，又無奈又心疼地叫道。她就是不明白，面對像瘋子一樣的柳如眉，漱玉爲什麼還要陪著她說那麼多廢話。

“眉姐姐，我知道你心裡肯定藏著事。但你不願意說，那麼我也不多問。只是，眉姐姐，你要知道，也要相信。不管你在哪裡，我在哪裡，你做了什麼，我做了什麼。你對我而言，永遠都是無法遺忘和被替代的獨家記憶。”漱玉微微笑道。

柳如眉卻只是輕輕哼了一聲。

“不管怎樣，一直以來，我都很感激你。若不是你，三年前我就死了。”漱玉擡起手，輕輕拍了拍柳如眉的背，道：“不管你現(xiàn)在面對著什麼樣的難事，都請回顧一下我的過去。你想想看，那樣的絕境都能逢生，又還有什麼事是真的會一點辦法也沒有呢？只要人還活著，希望就 一直都有在。”

“跟我說這些做什麼？”柳如眉擡頭道。

“我只是怕以後我想說的時候，你也不會在我身邊聽了。所以，纔想著今天把已經(jīng)想到的想告訴你的話統(tǒng)統(tǒng)都說一遍。趁現(xiàn)在你還在，還能聽到。”漱玉道。

“無用功！”柳如眉輕飄飄地扔下這三個字，然後轉身沒有絲毫留戀地走了出去。

“姐姐，我們回房間吧！你身子還未好得全，等下若是再著了風寒，我跟張公子可是又有得忙了！”忍冬摸了摸漱玉冰冷的手，頓時慌了，“呀，手怎麼這麼冰涼！姐姐，我的好姐姐，你怎麼冷了也不告訴我一聲呢！來，我先扶你回牀上繼續(xù)躺會，我去廚房叫人給你熬碗薑湯。”

“不用了，忍冬，別那麼麻煩，我真的不礙事。”漱玉擺了擺手。

可是忍冬卻將漱玉按到牀上，仔細地替她蓋好被子，搖了搖頭道：“不麻煩不麻煩的，我的任務就是要把你伺候得健健康康白白壯壯！”

漱玉失笑，道：“健健康康還好。至於白白壯壯嘛，白我也能接受，只是這個壯，還真有點勉爲其難呀！”

“再爲難也得全盤接受，這可是我對你的心意！”忍冬說到這裡，臉上的笑容忽然散去，她在漱玉的牀前跪下，看著漱玉，低聲而不無悽然地問道：“姐姐，我跟柳如眉，究竟誰更重要？”

“這……”沒有想到忍冬會問這樣的問題，漱玉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只是愣在那裡，看著忍冬眼含期盼，自己的舌頭卻彷彿有千斤重，壓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