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漱玉進了屋,張卓溪也不必再繼續上演爭著掃院子的戲碼了,當下將掃帚一扔,朝忍冬笑得慈眉善目,道:“我得先進去盯著她,不讓她把我們倆的早點都給吃了。這院子嘛,你就快點掃完了,然後進來分享我的勝利品吧!”
忍冬嘴角衝動,卻也依然乖巧地點了點頭。
張卓溪走進房間,徑直在凳子上坐下,拿起一個饅頭就吃了起來。
“你知道兩天前,我遇到誰了嗎?”漱玉一邊收拾著梳妝檯上堆放得亂七八糟的胭脂水粉,一邊看著張卓溪問道。
“誰?”張卓溪的面部表情並沒有多少改變,他依然淡定地吃著小饅頭,嘴角夾帶著淡淡的微笑。
他實在太鎮定,太冷靜了。以至於漱玉心中的猜疑不攻自破,她心裡暗歎:興許他跟他根本就不認識,一切都不過是自己多心了。
“你今天有空嗎?”張卓溪突然問道。
“什麼?”漱玉有些茫然地看向張卓溪,“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張卓溪笑了,“成天悶在家裡多沒意思啊,正好今天比較有空,等下帶你出去走走。我們去水塘裡採蓮,還可以去山上摘花。餓了就去深巷裡找家最好的酒樓,溫上兩罈女兒紅,再讓掌櫃的親自掌廚給我們來幾個招牌菜。你看好不好?”
“好自然是好,不過如果能泛舟江上,再叫上一兩個樂伎。微波盪漾,樂聲醉人,再輔以美酒佳餚,那纔是真的愜意至極!”漱玉從前一人在江南之時,沒少女扮男裝去樂坊做個文人墨客,後來遇見南宮塵,纔算是徹底從良,再不曾染指過此等風月之事了。今天被張卓溪這麼一說,倒又勾起了過去的記憶,心裡竟然再次蠢蠢欲動。
張卓溪不禁撫掌而笑,道:“我本以爲你一介女子,絕不會喜歡這些場所,不想……”
漱玉笑著接口,“樂坊不比怡紅院之流,樂坊當中的姑娘通常以技藝著稱,賣藝不賣身,個個都是冰清玉潔的好女兒。只是這世道封建觀念過
濃,這樂坊只許男子入場,竟是不許女子。我聽聞裡面的歌舞乃爲一絕,只應天上有。這才動了心思,費了老大的勁進去看看而已。你可別想歪了!”
“放心,我沒有想歪。”張卓溪漫不經心地道,可他不時擡起偷偷打量著漱玉的眼,卻還是透露著一抹戲謔,讓漱玉的臉有些微微的燥熱感。
“你、能不能收起那像流氓一樣的眼神?”漱玉不安地往最裡面的座位挪了挪,同時揚高聲音叫道:“忍冬,忍冬,快些進來吃早餐罷。”
“你呀,你呀……”張卓溪好笑地看了眼熟玉,嘆道。
“什麼你呀你呀,我姐姐怎麼啦?”忍冬恰巧聽見了這句話,當下蹦蹦跳跳地進來問道。
“沒怎麼,你姐姐好,很好,非常好!”明明是一句讚美的詞,可是從張卓溪口中說出來,倒有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忍冬捂著嘴吃吃笑了起來,看向漱玉道:“姐姐,你該做了什麼窮兇惡極之事啊,纔會讓公子恨不得將你揚灰挫骨啊!”
漱玉笑了笑,道:“我哪來的膽,敢做那些事來觸犯他啊!”
張卓溪也出聲爲自己辯白,“什麼叫揚灰挫骨,我是那麼殘忍的人嗎?”
忍冬只好笑,笑,笑,一直地笑,兩隻眼睛不停不停地眨啊,一副天真無辜的模樣道:“今天的饅頭好像買得太少了,這樣吧,你倆繼續吃著,我再出去買點!”
“不必了,我今天胃口不太好。”漱玉拉住想要藉此機會逃跑的忍冬,硬是將她按坐在自己身邊。
坐在對面的張卓溪,則是在聽到漱玉說自己胃口不好的時候,神色一緊,問道:“怎麼了,是昨晚風涼踢了被子的緣故嗎?”
忍冬彷彿已經預料到張卓溪下一秒會對自己興師問罪般,立馬擺著手叫道:“跟我沒有關係啊,我都沒有跟姐姐睡一張牀,她即使踢了被子我也完全不知曉啊!你既然如此關心她,那麼什麼時候用八臺大轎吹鑼打鼓地將她贏取回家呢?如
此一來的話,她有沒有踢被子,有沒有著涼,豈不是都在你掌控之中?”
“你這小丫頭,什麼時候倒生了張利嘴!莫不是真被你那說書先生給迷了心竅,說起話來也跟著變得纏綿多情起來!”漱玉白了眼忍冬,有些無奈地訓斥道。
可是張卓溪卻笑得眉眼盪漾,直讚歎:“忍冬果然是我的好妹妹,說的話都貼心窩子了!”
漱玉有些忍無可忍,一把拿過身後的書直接砸了過去。慌得張卓溪連忙接住,嘴裡猶碎碎地念道:“砸死我不礙事,要砸壞了這書,你豈不是做了個千古罪人。”
“橫豎不過一本書,哪裡擔當得起千古罪人這樣大的罪名?”漱玉跟忍冬,俱是一驚。
張卓溪卻淡定無比,不慌不忙地喝了口水,這才悠悠道:“文人愛書如命,聽聞曾有一書生上京趕考,途經某林,遭強盜搶劫。衆所皆知,強盜大都是大字不識幾個的草根,他們一把搶過書生的包袱,打開一看,見全是書,當下十分生氣,便將書悉數撕毀。不想,此番舉動惹惱了那個膽小怕事的書生,他居然不要命地朝那個撕書的人撞去,生生將人給撞死了!至此,書生愛書如命的事蹟便傳了開來。相傳一直竭力推廣“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政策的皇帝,還給那書生頒發了惜書才子之名,又招他做了四品文官。自此,毀書者亦列入罪狀,視情節判服刑。”
“真的嗎?”忍冬因爲聯想到了青衣,因而心情也跟著雀躍起來,可是下一秒她又擔心地問道:“可是書生不是都手無縛雞之力的嗎,他這樣拼命,就不怕一命嗚呼?”
“但他並沒有一命嗚呼不是嗎?”張卓溪笑著反問道。
忍冬作沉思狀。
張卓溪看了眼沒有什麼表情的漱玉,接著道:“所以說,很多事情其實都只是人的主觀思想,覺得一切都步入絕境了,沒有辦法改變了。但其實,如果換一種思維,一切就都會柳暗花明。”
“你想表達什麼?”漱玉淡淡地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