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香看著南宮塵,南宮塵也看著她。
兩人對視著,目光裡都帶有不同程度的較量,最終還是南宮塵敗下陣來。他不自在地別開頭,儘量讓自己語氣平靜地問道:“你昨晚去哪了?”
紅香吐了吐舌頭,一臉調皮的模樣,笑道:“你知道我昨晚不在房間?”
她的樣子,彷彿是很驚喜南宮塵發現自己不在房間般。南宮塵頗爲無奈,問道:“難道你以爲我長著一雙眼睛是放著給別人看的?”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以爲……”紅香的笑臉垮了下去,吸了吸鼻子委屈地道:“我原本還以爲玉姐姐回來了,你的眼裡心裡必然就不會有我的存在了。你也知道,我是個孤兒,父母俱亡,幸得夫人收留在南宮府有一席容身之地。所以……”
“所以,你昨天是去看夫人了嗎?”南宮塵心中有些感動。
“嗯。”紅香點了點頭,整個人順勢倒入南宮塵懷中,一雙翦水美眸此刻水光瑩潤的,越發顯得她楚楚可憐惹人動心。
南宮塵緊緊地將她抱在懷中,心中彷彿有潮水來襲,卻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紅香是他的第二個女人。
他原以爲自己此生都只會有漱玉一個女人,可是到最後,他還是有了她;
他原以爲自己此生都只會愛漱玉一個女人,可是到最後,卻連他自己也無法確定,她與她,究竟誰在自己心中佔據更多的分量。
“聽下人說,阿福已經走了?”紅香在南宮塵懷裡仰起自己精緻的臉,輕輕地問道。
南宮塵臉上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點了點頭道:“是的,已經永遠地走了。”
“放心,你還有我,我不會走的,永遠也不會走的!”紅香用力抱緊南宮塵的腰,一臉堅定地發誓道。
“可是……”南宮塵忽然憂傷地看向紅香。
紅香也隨之擡頭,兩人目光對視,憂傷的感覺反而越來越強烈。可是紅香卻突然露齒粲然一笑,她搖了搖頭道:“相公你真是太不瞭解我了,我本來就不過是個丫頭罷了,能夠得到如今這樣的恩寵就已經是我前世修來的福分了,又豈會再去嫉妒玉姐姐呢?我只盼著你們能夠冰釋前嫌重修舊好呢!”
南宮塵神色中閃過一抹詫異,他看向笑得明媚的紅香,不可置信地問道:“你當真這樣想?”
“不這樣想又如何呢,我只希望相公能夠開開心心的。”紅香說著說著面上忽然出現一抹惆悵,她又不想被南宮塵看到,因此將頭深深地埋進了南宮塵懷中,只聽見幽幽的聲音緩緩傳出:“你如果舍不下她,那麼我願意接受她。”
“不必了。”南宮塵突然用力搖了搖頭,拉起懷中的紅香,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彷彿宣誓般說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我要的,也就只有這麼多。”
紅香閉著眼睛,沒有說話。
“如今管家已經不在了,我們雖然悲痛,可是作爲一家
之主,卻也不能光坐在這裡掉眼淚。畢竟,府裡上上下下還有那麼多的人在指望著我們做點什麼。”南宮塵突然沉吟道。
“可是我們能做點什麼?”紅香接口道。
是啊,如果光說靠做點什麼來打發時間的話,那的確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我們可以看一本書,劈一堆木頭,甚至賞一天花。但是,如果要靠做點什麼來改變當前的處境或者局勢,卻是有一定的難度。
此刻南宮塵的眉頭深深地鎖了起來,他的雙眼定定地看著牀頂懸掛的流蘇,一眨不眨,猶如老僧入定。
“俗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府也同樣不可一日無主。如今家裡能夠說得上話的人都已經先後陸續離開了,是你出來統籌一切的時候了。”紅香咬著下脣,像是思考了很久之後才說出這句話。她當然知道南宮塵一向不喜歡被這些俗事纏身,可事已至此,除了這樣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總不能坐以待斃,就這樣看著南宮府倒塌在地吧!
南宮塵聽到紅香的提議,也是渾身一震,他看向紅香,驚恐失措的表情就像是一個落水之人,恨不得抓住每個可能著陸的希望點。
紅香則迎上他的目光,對他堅定地點了點頭,她輕啓薄脣,道:“你一定要相信自己!”
“可我憑什麼相信自己?”南宮塵無助地看向紅香。
“因爲,你是南宮塵,你是南宮府唯一的兒子,你一生下來就註定要接手南宮府。而我從來都相信,你是一個有才華有謀略之人。”紅香的眼神透著一種絕對的堅定,她緩慢而清晰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是鼓點般,敲打在南宮塵的每一根神經之上。他只感覺自己全身都在開始忍不住顫抖起來。
我行嗎,我真的能行嗎?
他茫然地再次看向紅香,他以爲她是騙他的,可是卻訝然發現在她眼中,除了信任便無任何。南宮塵鼻子一酸,整個人頓時又了種想要落淚的衝動。可他卻生生地將眼淚給逼回了眼眶,看著紅香微微笑了起來,他的臉色也開始恢復正常的白皙略帶紅潤,一字一句地說道:“就算了爲了你,我也不會再做一名懦弱的逃兵。我一定要振作起來,將南宮府治理得井井有條!”
紅香看著他意氣風發的樣子,也跟著抿著嘴甜甜笑了起來。
接下來的時間裡,在紅香的考察與選拔之下,任用了李平爲新管家。理由很簡單,因爲他是管家阿福身邊最親近之人,也是跟了阿福最長時間的人。耳濡目染這麼多年,相信他對南宮府一定相當瞭解。如今南宮塵初掌大權,的確需要一個人纔在身邊輔助。
南宮府廢除了一部分舊式規定,又新增了一些職位。這些政策讓府中上下的人都欣喜不已,南宮府接連多日所經受的噩耗,在這一刻倒彷彿是全然被忘記了。所有的人都在聽南宮塵描繪南宮塵未來的藍圖,所有的人都沉醉不已。尤其是有一條被廢除的規定,更是讓府中丫頭奴才們恨不得跪在南宮塵跟前三天三夜,將頭磕破也甘願。
卻原來府中之人本來就鮮少有機會出門,除非是等到主人親自下令安排其外出辦事,否則的話可能他們這一生都得被困在府中終老。因爲他們本來就都是一羣無家可歸之人,要麼就是被老爺夫人好心收留的,要麼就是寫了賣身契的。他們這一生,除非是死,否則都與難宮府脫不了干係。這樣的人,總是最寂寞的,他們可能至死都不懂得愛情的美妙。外面的人看不到接觸不到,府裡的人卻又都不敢染指。
可是如今不一樣了,南宮塵已經下令廢除不允許府中丫頭與奴才有私情這一條規矩了。從今天開始,他們就可以公然在府中相愛,他們也有了愛與被愛的權利。
紅香聽說了這個規定之後,離開奔跑到大廳裡去尋南宮塵。
可是她卻倚靠在門口看著他,遲遲沒有進去。她的眼中,盡是欽慕讚賞之色。心裡暗道:想不到在自己跟前那樣脆弱的一個人,居然可以在衆人面前這樣談笑風生全無怯色。
此刻的南宮塵端然高坐於主座,面帶淺淡笑意,認真傾聽著大家的發言,並就其發言做出最妥當貼切的總結。
紅香悄然看著,用心聽著,恍惚間,似乎就連她也開始相信南宮塵爲衆人編造出來的那個夢。
可是,終究只是一個夢。
編造得再好聽,再動人,再完美,也改變不了它只是一個夢的事實。
紅香忽然間覺得自己很殘忍。
那麼努力地去勸一個完全沒有信心的人鼓起勇氣去籌劃去描繪,可結果卻又要親手去打破他的夢想。如果一切的一切只是爲了要毀滅,那麼又爲何要給它誕生的機會呢?
紅香想不通,想不透。
她兩隻如蔥般白嫩細長的手指,此刻正絞著手中那方帕子,微咬著下脣,遲遲沒有對自己的疑惑給出一個完美的說法。
只是突然間覺得周遭都安靜下來,她不安地停下自己腦中如波濤翻滾的思想,擡眸望去。卻見主座之上的那人也正看著自己,他一對清亮如黑葡萄的眼睛,此刻神采奕然,看著她,飽含著無限柔情與歡喜。紅香就這樣一頭跌進了他的視線中,久久,竟然忘了做出抵抗,竟然忘了存有防備之心。
第一次,忘記自己最最真實的身份;
第一次,以爲自己真的只是一個被夫人收留的丫頭紅香。
紅香閉上眼睛,緩緩朝著南宮塵所站的方向走去。她不管了,無論後果是什麼,她也勢必要探查清楚自己爲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而在這之前,她想,不管什麼,都依照著自己內心去做。
期間,她的腳崴了一下,不小心又正好踩到了自己的裙襬,衆目睽睽之下,動用功夫是完全不可能的事。紅香深吸一口氣,以爲這次是必定摔著了,可是腰身卻突然一緊,一股熟悉的香已經近在咫尺。紅香睜開眼睛,就看到南宮塵帶笑的眼,那樣明晃晃,彷彿是頭頂的日光般不容人忽視。
“你還好嗎,夫人?”他在她耳邊輕聲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