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是誰？”許長歌瞇縫起眸子，目光裡帶著抹淡淡的捉弄。

冷魅這次並沒有因爲他目光中直接的打量而低下頭或是移開目光，反而更大膽地迎了上去，堅定地道：“他是我的男人，我今生今世唯一的男人。”

“若是這麼說的話，那麼莫無歡呢，那個第一個跟你許下今生的男人呢，你又將他置於何處呢？”許長歌並不理會冷魅眸子中的惱怒之色，依然自顧自都問道。

冷魅冷笑，道：“你到底是對你妹妹比較感興趣，還是對我的男人比較感興趣？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麼我不介意跟你找個地方坐下，溫一兩壺酒，你一言我一語地，將我這麼些年所經歷的一切都統統告訴你。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許長歌接道。

“只不過，你的妹妹就還是跟著我比較好了。反正你這個哥哥也並沒有說得那麼在乎她，那麼與其讓你帶她走，倒不如讓她留在我身邊。”冷魅微微挑了挑眉，蔓笑道。

許長歌定定地看著她，漆黑的眸子幽深如井，薄脣輕啓道：“好，只要你將血魂玉交給我，我勢必讓他復活。”

“可我憑什麼信你？”冷魅咬住下脣，眼中淚花翻滾，“從前，我也聽說過一個法子能夠讓死人復生，我信了。當然，後來我孃親也的確復活了。可是你知道嗎，如果有得選擇，如果一切都還能從頭來過的話，那麼我寧願她從來沒有復生過。”

“爲什麼？”冷魅眼中的傷痛太過濃重，那是許長歌從未見過的絕望，彷彿是一人置身於荒野中，連風聲都是寂寞無聲的。

“因爲她雖然復活了，但她的記憶卻停留在死去的那一年。所以，她根本就不認識我。”說到這裡，冷魅雙手捂住自己的臉蹲下身子，眼淚沿著指縫蜿蜒而下，她雙肩抖動著哭道：“你知道嗎，你知道嗎，無論我怎麼解釋，她也不肯相信我

是她女兒。然後她就這樣走了，我原以爲她走了沒關係，畢竟如今她已復活，我跟她之間有的是時間來磨合。但是，她才走了沒多遠，整個人就忽然像鞭炮般炸裂開來，在空中碎成無數碎末。就彷彿是，她從來都沒有來過這個世界般。長歌，你可知道我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是多麼多麼地痛恨自己。如果不是我執念要見到她，她也不會因爲我而落得如此下場。是我害了她，是我自己害了我心心念唸的孃親。”

冷魅越說身子顫抖得越厲害，到最後，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碎，別說旁人，怕是她自己也並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

許長歌長嘆口氣，蹲下身將冷魅拉入懷中，他長而寬大的長袍覆蓋在她的眼睛上。他的聲音，也變得低沉而溫柔，靠近她的耳邊，軟軟的、溼溼的，彷彿是下著雨的桃花，他輕輕地道：“傻瓜，你這個傻瓜。”

或許是多日來神經都繃得太緊，又或許是當真逞強太久；此刻許長歌溫暖的懷抱，讓冷魅根本就沒有勇氣去推開。她甚至有些癡迷這一刻的溫柔，即使這溫柔並非有情，她也完全不在乎。

她的頭靠在他懷裡，間或能聽得見他的心跳。她緊緊咬著脣，不讓自己發出那種類似於某種小獸嘶啞痛哭的聲音。

許長歌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的背，柔聲道：“你若是想哭的話，就儘管放聲哭，沒有人會責怪你什麼的。”

“不，我不哭。”冷魅剋制住眼中的潮溼，擡起頭來看著許長歌，一雙水光瀲灩的明眸裡隱有淺淺笑意，她倔強地揚起嘴角道：“我小時候在樂坊待過，那裡的姑娘告訴過我，女人不應該動輒就哭，因爲哭是弱者的體現。男人雖然大都獨斷自我，喜歡女人臣服於自己身下，但唯有懂得笑的女子最能勾動他們的心。他們一擲千金，也只爲會爲了歡場中的妖嬈媚笑，而絕不會是爲了家中賢淑端莊的妻子。所以，笑，

是一個女子最強有力的武器。”

不知爲何，明明是有些不知羞恥的話，明明不是一個女子該說的話，可是經由冷魅用這樣舒緩的語氣婉婉道來，他一向平淡的心竟也跟著泛起漣漪，眼中亦增添了幾抹憐惜之色，手指纏繞上她的發，低聲道：“你小時候究竟是怎麼過來的，爲什麼我只是看著你的眼睛，就覺得自己彷彿即將被憂傷的河流漫過頭頂。”

冷魅仰頭，直直地望進他的眼，笑容，仿若聞風見長的春草，在她嘴角逐漸蔓延開來。那抹絢麗的溫柔，當真是無人抵抗得住的絕色之姿。

就連，一向清心寡慾不沾女色的許長歌， 此番對視下，也是禁不住一陣心蕩神怡。冷魅得意地揚長脖子，蔥綠十指纏繞上許長歌的肩頭，在他耳邊低聲呢喃道：“我有著怎樣的過去，我從來都不曾跟任何人說過。因爲我知道即使我說了，也並不會給我帶來什麼好處。相反，可能還會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成爲他控制我的把柄。許長歌，你可懂，我無父無母，我什麼也沒有。倘若我還不學聰明點的話，那麼就當真是沒有人會疼我了。男人的愛，始終都是那麼短暫，不管初時有多麼一見傾心，可也抵不過歲月的無情。”

“你不該這般絕望的，你應該相信，總有一個男人是不一樣的。”許長歌不著痕跡地推開冷魅，擔心她有所察覺心下難過，因此手仍然擱置在她背上，偶爾地替她輕拍幾下，但更多的時候，他都是全身僵硬地呆立在那裡。

女子的誘惑，他並不是第一次經受。

可唯有這一次，心底的蠢蠢欲動，是他如何剋制也難以壓制下去的。

他垂眸，就能看見懷中女子那一臉明媚的笑。明知她內心或許並不如臉上笑容那般明媚，可不知爲何，卻偏生就是無法抵抗得住這抹銷魂的笑意。許長歌心底長嘆口氣，別開臉，暗暗發誓再也不看冷魅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