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一刻,景燃和景炎紛紛離去。溫府也隨之陷入睡眠的寂靜。
剛剛還裝醉的景燁,此時如黑曜石般的眼睛目光澄明的與黑暗的房間融爲一色。
他知道,進入朝堂就必須在太子和三皇子之間選擇一個,能在兩者之間保持中立的都是有深厚的家底的朝廷重臣,按照他現在的資本還遠遠不能保持中立。
雙眼迎著窗外的月亮,景燁回憶起了太多太多的往事。而且,就在今天,他也弄明白了一件事情。這件事,一直是他心頭上的傷。景燁緊緊的握緊了身下的牀褥,腦海裡回憶起今天在皇宮不經意間聽到的對話。
今天上午,景燁從金鑾殿出來,在殿門口,景燁遇到了等著自己的龍凌。自己婉拒了對方的宴請,並沒有直接走出皇宮,
景燁看著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景燁按照記憶裡的路走在皇宮的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就在景燁回過神發現自己竟然走到了御花園,心驚之下,立馬就要轉身離去。
可是還沒走幾步,御花園的假山後就傳來一陣對話。這種暗地裡的事情,在後宮很常見。景燁沒有想聽或者想了解的,只想快些走出去。
不過,無意聽到對方的話,邁出去的腳步又收回了回來。
“炎兒…”雖然不想聽,景燁卻還是聽的出這個聲音的主人是皇帝最受寵的貴妃,也是三皇子景炎的生母。
讓景燁停留駐足的不是因爲聲音的主人是貴妃,而是她接下來的話:“這幾天,母妃半夜裡總是夢到龍心如,夜夜噩夢,不能安生。你說,她是不是……”
後面的話,貴妃沒有說出來,而是直接哭泣了起來。也因爲這一句話,吸引了景燁的注意力,貴妃口中的龍心如,是當今皇帝唯一的皇后。前幾年皇后和其第一個皇子龍熠被人投毒而逝。而對皇后龍心如一往情深的皇帝,自從皇后故去後,也從再未立後。
景燁心中不解,爲什麼貴妃夢到已故皇后的會惶惶不安,夜不能眠。同時,也是聽到皇后的名諱,讓景燁打算離去的腳步停了下來。找了一個和貴妃與景炎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且是兩個人視線的死角的地方,景燁躲在一旁,想聽聽這兩個人究竟和皇后龍心如的死因有什麼關係。
“母妃,你只是想多而已。”景炎的聲音透過御花園的假山,傳到景燁耳裡:“你要時刻記住,皇后龍心如和二皇子景熠,是婉嬪爲了自己的兒子可以成爲太子而投毒在皇后兩個人的茶水裡,和你我沒有半點關係!”
景炎聲音有些急促,可是這些話聽進景燁的耳裡,確如晴天霹靂般再次把自己拖入更深的深淵。
“可是…這件事終究我們在幕後指使的……”貴妃口氣有些沒有底氣,也許是人老了,對於年輕時犯下的錯沒有勇氣面對。更何況,自己處心積慮的置皇后於死地,可這麼多年過去了,皇后也死了那麼多年,那個後宮最高的位置卻還不是自己的。
“不!”景炎厲聲打斷自己的母妃的話:“皇后之死,無論是想法還是最終投毒的人,都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聽到這裡,景燁是徹底明白了。當初龍心如皇后和當時身爲太子的景熠的死,原來是貴妃和景炎一手策劃的。
當初皇帝徹查皇后和太子的死因,所有的線索的都指向那個向來不受寵的貴嬪。可當皇帝親自帶著人去貴嬪的宮殿裡抓人的時候,發現貴嬪已經死了。腹部插著一把匕首,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封信,據說信上面寫的都是承認是貴嬪自己爲了自己的兒子而在自己糊塗的情況下將皇后母子殺害了。事後,自己也很後悔,所以以死謝罪。
景燁想起貴嬪最後的下場是挫骨揚灰,而她嘴裡口口聲聲說的“爲了自己的兒子”——景隱,也被從皇家族譜中剔名,發配到寺廟做一生的和尚,來爲他的母妃所犯下的錯用他的一生來懺悔。
可是,這件事情經過了這麼多年,真相卻被另一個謊言所遮蓋。真的幕後黑手卻還在逍遙法外。
回想起一直疼愛自己的母后和大哥,景燁心口一陣發痛。右手緊緊的捂著胸口,小心的避開景炎母子悄悄地離開了御花園。勉強的堅持了一路跌跌撞撞走到皇宮正門。門外,溫府的馬車已經在那裡等著自己。剛坐上馬車,景燁忍不住,一口殷紅的鮮血吐了出來。同時,跌坐在馬車的木板上,一時間,景燁整個人顯得有些狼狽。
月光投射進到房間裡,景燁從今天上午的回憶裡恢復過來。
既然上天讓自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麼,不管這條路有多麼的艱難,自己都要走下去。只是……雖然自己和溫如錦聯手報復溫家,終歸是因爲溫如錦的母親也是受溫家的迫害纔會死的。
但是這件事,景燁不打算告訴溫如錦,也不想讓對方參與進來。畢竟這件事是自己的家務事,而且這次的事和扳倒溫家不同,這次他的敵人,是貴妃、是皇子。
打定主意,景燁緩緩閉上眼睛。這件事急不得,也需要自己好好運籌一番。而且……自己也得攢足精力,明天還得對付朝中的大臣。
如此想來,景燁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還未亮,府裡的侍女便來敲門,來爲景燁洗漱、穿衣。
做完這一切,景燁穿著官服精神斐然的走出房間。來到堂屋,穿著丞相朝服的溫曠世正坐在椅子上等著自己:“中棠啊,和爹一起坐馬車去吧。”
景燁想了片刻,點點頭:“好。”
說著,父子二人一同向門外走去,坐上同一輛馬車駛向皇宮。
當兩個人一起走在皇宮裡,引來了不少大臣的側目,還有的直接便湊上前去熟絡的打著招呼。
所有大臣在金鑾殿外按照品階有序的站成幾隊。被封爲從四品的景燁,站的位置自然是比較靠前的。而他則注意到,與自己隔著兩隊的後一行,榜眼孫祿穿著官服,一臉嚴謹的站在衆
人之間。
經過自己的打聽,得知這個人被封爲吏部郎中。景燁有心向和對方深交,雖然對方比自己品階小,可是對方在吏部,能利用的地方比起自己這個所謂的侍郎多的多。
心裡正打著小算盤,就聽金鑾殿的守門太監高聲宣佈到:“請諸位大臣進殿!”
衆官員隨著喊聲,依次有條不紊的走進金鑾殿內。
金鑾殿並非所有大臣都能進。而且上朝時也不是每個官員都能來的。官職階品高的可以進金鑾殿,品階低的在金鑾殿站在百官後面。品階再低的,就只能能站在金鑾殿之外候著。至於不入流的官職的,也不必來參加早朝。
百官站在金鑾殿的丹埠下,良久,只見皇帝和總管太監從大殿一旁走到高高的丹埠上,待皇帝坐到龍椅上,總管太監高聲喊道:“跪!”
隨著總管太監的話音落地,滿朝文武的百官整整齊齊的跪到地上,齊聲朗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坐在龍椅上的皇帝說道。
語畢,衆人又齊齊的站起來。擡頭間,景燁看到了對面前排的一個人影,如果自己沒記錯,那個便是景燃找來的哄騙皇帝的替身。
“開國皇帝靖武帝25歲時領導的起義軍反抗蒙倭暴政,龍鳳七年受封吳國公,十年自稱武王。至正二十八年,在基本擊破各路農民起義軍和掃平元的殘餘勢力。六十年前,靖武帝於安陵稱帝,國號大靖。”皇帝坐在龍椅上朗聲說道:“六十年後,山河仍在!下個月十八號便是開國紀念日。按照典制,在承天門前進行閱兵儀式。”
“龍凌將軍。”皇帝的目光掃過在丹埠下的衆人,緩緩說道:“這件事朕交由你去辦,你不要讓朕失望。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微臣領命!”龍凌從百官之中站出來:“臣定當竭盡所能,保證閱兵儀式不出任何差池!”
“好!”聽到龍凌自信的回答,皇帝又將目光看向景燁:“翰林院侍讀學士溫中棠。”
“臣在。”聽到皇帝叫自己,景燁從人羣中站出來。
“從準備到閱兵大典結束,這件事的記錄,你可能勝任?”對於景燁,皇帝用的是問話,而並非像對龍凌那般直接下命令。也許是在顧忌著對方剛剛入朝爲官,怕他不熟悉流程。
“臣定當不負皇上厚望!”景燁堅定的答道。
見對方自己,皇帝看向景燁的目光裡又增加了許多讚賞。
皇帝說完了自己要說的事後,對站在旁邊的總管太監示意。
總管太監受到皇帝的目光,走到前方,對著衆大臣說道:“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話音落,百官習慣的互相看了看再議論議論。良久,也沒有人站出來有意啓奏。
總管太監見狀,再次朗聲說道:“退朝!”
“恭送皇上。”百官再次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