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低沉的人羣,溫如錦抿著嘴站在中間。良久,才緩緩說道:“昨晚的事,大家也親眼看到了,如果不能經歷想退出的,現在可以說一聲,我讓他走。因爲進了北端之海,我不知道我們還會遇到什麼。但我知道,並不會很好走。”
看著眼前的人,溫如錦繼續(xù)說道:“離開的,和我說一聲,我給他足夠的回安陵的盤纏,我也不怪他。留下的,我溫如錦十分感謝。”說著,溫如錦向衆(zhòng)人鞠了一躬。
衆(zhòng)人聞言,低著頭不知想些什麼,不過更多的是在掙扎。雖然是自己的工作,卻畢竟也不可能爲了幫別人而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我留下。”
就在衆(zhòng)人都在猶豫的時候,百舒突然說道:“我自幼在左府長大,既然這件事是左老要做的,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走下去。”
衆(zhòng)人看著百舒,雖說心中激起了一下波熱血,可是還是不足以可以讓自己拼上性命,更何況對方是從左府出來的,而自己則是在醫(yī)館成立後被召進去的。
也正是這個原因,溫如錦給了他們足夠的時間,讓他們來考慮這件事。
長久的寂靜後,又有一個人說道:“我留下!我是個孤兒,死了也沒有人爲我哭爲我傷心。”
每當一個人選擇留下,溫如錦便給對方鞠一躬。最後,除了溫如錦和百舒的十五個人,只有七個人留下,剩下的因爲各種原因都選擇離開。
溫如錦給離開的人一人幾張銀票當做回安陵的盤纏。看著那羣人離開,溫如錦回身對留下的人再次鞠了一躬,說道:“謝謝各位可以留下來。我們不言生死,盡我們的努力去把事情辦好。然後一起回安陵。”
衆(zhòng)人收拾了一下行李,再次踏上前進的道路。
從早上到下午申時,只是行駛了小半天衆(zhòng)人便到了目的地。
溫如錦一行一共九個人進到城裡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一家客棧。先洗去這幾天奔波的塵土,舒服的泡了熱水澡。
衆(zhòng)人洗完澡,下樓來到飯桌前要了一桌子的飯菜。無論是在哪裡,打聽消息最方便、最迅速的地方,就是酒樓。
幾個人坐在飯桌前,等著飯菜上來的空檔,聽著隔桌有人在討論關於北端之海的事情。
“北端之海我去年進去了一次,裡面真的是險象環(huán)生。一般人,”那人“嘖嘖”了兩聲:“沒有能耐,真的不要進去。”
說話的人年紀四十多歲左右,穿著一身灰色的麻布上衣和下褲,對著同座的另一個穿著黑色的衣服的人說道:“也幸好我見情況不對,連忙走了出來。若不然,你現在恐怕都看不到我了。”
與灰衣男子同桌的人撇撇嘴有些不信:“你說的真的是真的?北端之海我可聽說過,你要是你要是真進去了,想出來都出不來。”
聽到對方質疑自己,灰衣不高興道:“我騙你作甚,我去了就是去了,能出來那是我福大命大。”
兩個人的聲音聽在溫如錦這桌人的耳朵裡,衆(zhòng)人心中又是一沉。
百舒聽著對
方進去過,端著酒壺走到對桌那裡,熟絡的做了下去。先是給灰衣男子倒了一杯酒,問道:“兄臺,剛剛聽你說,你進去過北端之海?”
灰衣男子看了一眼百舒,又看了一眼身旁的溫如錦一桌人,口氣有些不屑:“怎麼?你們也是打算進北端之海?”
灰衣男子不屑的冷哼說道:“進北端之海不是靠人多。”說著,看了一眼對桌溫如錦一行人:“我看你們這樣的,進去一個,哼,死一個!”
“你這個人怎麼說話呢!”桌子上,一個夥計聽到對方這麼說,憤然拍了桌子一下,站起來。
灰衣男子見對方不服,仗著自己是本地人,挑釁道:“我怎麼說話了,就這麼說,你們這羣人,進去一個,死一個!”
“你…”男子的話引起衆(zhòng)人的不滿。
“都坐下。”溫如錦讓自己的人坐下:“若有野狗在你們身後犬吠,你們也回頭和它對叫麼?”
溫如錦指桑罵槐的一句話,聽得灰衣男子面紅耳赤:“小子,我這是勸你們不要進去白白送死,別不知好歹。”
“我在教訓我的夥計,兄臺你爲何這麼氣憤?”溫如錦雲淡風輕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幾個人爭吵的時候店小二已經把溫如錦這桌的飯菜端上來了。同時,看到自己的客人吵起來了,連忙在中間撮合:“都消消氣,先吃飯,吃飯。”說著,又藉著給溫如錦他們佈菜的時候,低聲對著他們一桌人說道:“各位客官別和他一般見識,他是我們這裡有名的潑皮,不僅好吃來做,還好吹牛。我們酒樓但凡來一個外地人,他都要和對方吹噓一番。”
“那你們的酒樓怎麼也不管管?”桌上的一個夥計問道。
“怎麼管吶。”店小二說道:“都說是潑皮了,誰敢和他耍橫啊。有一次店裡有一個新來的人和他吵起來,別這個潑皮罵的呦。我們酒樓有一段時間天天往外趕到,因爲天天和他耗著,那幾天都沒有生意。後來老闆也妥協(xié)了,來就來吧,總也比沒有生意要好。”
“官府不管麼?”這次,溫如錦問道。
店小二搖搖頭:“對於這種抓了放、放了抓的,官府都懶得管了。”
說著,店小二已經布好菜,對著衆(zhòng)人說了句“慢用”,便向樓下走去。
上完菜,溫如錦對仍坐在對面的百舒的喊道:“百大哥,過來吃飯吧。”
見百舒走過來,讓溫如錦吃驚的是,百舒竟然恭敬的把那個灰衣男子請到自己的桌上。
衆(zhòng)夥計見百舒把他領到自己的桌前,不滿的說道:“百大哥,把他領過來做什麼。”
百舒徑直給灰衣男子搬了一個凳子,讓對方坐下。這纔對桌子上的衆(zhòng)人說道:“我們總要聽聽進去過的人一些經驗,總比什麼都不知道就進去的好。”
說著,百舒給灰衣男子的酒杯裡倒了一杯酒:“夥計們說話直,你別太在意。”
灰衣男子見對方態(tài)度還稱得上客氣,也沒說話,不過還是端著一個架子坐在那裡。
“得有
六七年了,每年都有來北端之海去求那個什麼重水藻的人。可是每進去一批,就失蹤了一批。”灰衣男子說道:“在這幾年,來的人多,失蹤的人也多。能留條命出來真的萬幸。”
“就沒有活著而且拿出藥材的麼。”溫如錦淡淡的問道。她記得龍凌說他曾經和一個摯友來過而且還拿出了重水藻。
灰衣男子深思的想了想,說道:“有!”
“幾年前,有兩個男子,進去北端之海整整七天,就當衆(zhòng)人都以爲他們也在北端之海失蹤了,不能再有生還的可能。他們兩個就出來了!”灰衣男子說道,目光也開始變得精光:“而且,兩個人不僅活著回來,而且還沒有重傷,要知道,能從北端之海活著回來,哪個人身上沒有點大大小小的傷。”說著,那個人扯開自己的衣服,露出裡面猙獰的傷口:“這個傷口,就是在北端之海留下的。但是那兩個人只是劃破了點皮。不僅如此,他們兩個人一共還拿出了六根重水藻。”
聞言,一桌子的人全都目瞪口呆:“沒有受傷還拿出六根重水藻。”
不過同時,有的人心裡再次打起了退堂鼓。雖說自己還是剛剛決定下來繼續(xù)走下去,可是如今,真的聽到北端之海的厲害,真得有些懼怕的感覺。
那灰衣男子也看得出滿桌子的人的消沉,嘆口氣說道:“剛纔是我說話難聽,可是,你們還很年輕,我真是不想看你們去白白送死。”
相對於衆(zhòng)人的消沉,百舒還算鎮(zhèn)定:“剛剛您說的那兩個人,年齡大約有多大?”
“不到十五歲。”
此言一出,滿桌的人又是一陣驚訝。不到十五歲可以做到如此。
灰衣男子慢慢說道:“他們兩個算是一個奇蹟了。”男子喝口酒:“想當初,和我一起的我的兩個兒子,一個…一個……”男子哽咽道:“一個都沒有活下來。”
吸了吸鼻子:“我看到你們,就想到了我的那兩個兒子,還不到二十歲,他們就這麼去了。”灰衣男子用手摸了摸臉:“我後悔啊。一輩子了,我都無法從喪子之痛走出。我的老婆也因爲這件事,永遠的離開了我。”
“我在這裡一直和別人說,阻止別人進去。我知道,這個酒樓的掌櫃的和店小二都討厭我,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讓無辜的人進去了。重水藻再貴,也沒有人命值錢。”
聽著灰衣男子的哭訴,滿桌的人都陷入沉寂。良久,溫如錦沉聲說道:“這件事,是我要做的。在座的各位也沒有必要爲了我的事付出生命。但是,我有我非進去不可的理由。各位也在這裡止步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溫如錦一路男裝,但是這些醫(yī)館一路走來的夥計都知道她的真正的性別。
百舒端起酒杯站起來,看著滿桌的人說道:“我不是一個多麼會說話的人,但是今天我要說,我必須要跟著如錦走下去。不僅是因爲左老,也是因爲這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答應下來的事,這是我的責任。這杯酒,我?guī)至耍魑浑S意!”
說罷,百舒仰頭一飲而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