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晴朗的天空上飄散著朵朵白雲(yún)。安陵城的大小街道上,家家戶戶的門外都掛滿了大紅色的帳帷。
懸掛著紅帳的雕畫迴廊中,景燃穿著新郎官的衣服,昂首闊步的走在迴廊裡的青石板路上。身後,緊緊的跟著兩排長長的禮部宮人。
於此同時,一頂由內(nèi)務(wù)總管引領(lǐng),帶著所屬的十二內(nèi)監(jiān)以及前後各有四個轎伕擡著的珍珠流蘇的紅帳軟轎,正從皇宮正門乾坤門而入。
軟轎在景天宮的臺階下停下來,一旁的嬤嬤把手從轎門伸進去。再拿出來時,嬤嬤的手上已然搭上了一隻白嫩如蔥的玉手。
從軟轎中下來,嬤嬤將頭戴飛翅流蘇金冠、身穿大紅喜服的溫如意領(lǐng)到景燃面前,把搭在自己手上的纖纖玉手交給對面的景燃。
景燃牽著溫如意的手,一步一步的踏上通往景天宮的臺階上。身後平曠的廣場上,滿朝文武的官員以溫曠世爲首,按照官職大小依次排列。
邁過整整一百階,臺階上方的丹陛,站著主婚官員和禮部相關(guān)的官員。
因爲三皇子剛剛殞命,太子的婚事也一切從簡。匆匆接過皇授金薄,溫如意就被宮人接到東宮。而景燃則被領(lǐng)到側(cè)宮行齊天之禮。
太子大婚,夜幕下的皇宮燈火通明?;始野讍势陂g,舉國上下在三個月內(nèi)不得聞管絃之聲。也因如此,本應(yīng)舉行的晚宴也被撤了下去。
堂堂儲君大婚之日,卻要因爲一個皇子之死而行禮從簡、罷宴禁弦。從這個待遇上就可以看出,在當今聖上的心裡是有多偏愛那個已經(jīng)隕去的三皇子。哪怕他死之時,是在快給自己兄長的女兒的閨房裡。
“啪!”景燃坐在東宮的偏殿裡,屋裡坐著在朝堂上站在太子這一邊“太子黨”的官員。
“我一個堂堂太子,大婚諸事竟然還要處處受一個已經(jīng)死了的皇子之喪事的牽制!”景燃怒髮衝冠。
景炎活著的時候,修睿帝就極其寵愛著他。現(xiàn)在死了,還要壓在自己頭上,這種待遇,讓他怎麼順心。
“太子息怒。”座下,大理寺的掌事寬慰道:“不管現(xiàn)在如何,三皇子已經(jīng)死了。過了喪期,朝中可就是以您獨大了?!?
“譚大人此言差矣?!绷硪慌裕`屬兵部上層的官員說道:“除了一個三皇子,可還有一個人不得不提防。聖上向來寵愛九皇子景燁,雖然現(xiàn)在九皇子不顯山不露水??扇羰锹}上有意扶之,恐怕……也不是一個好對付的角色?!?
屋裡的衆(zhòng)人聽後紛紛點頭,覺得言之有理。然而景燃卻不在意的揮了揮手:“他扶不起來!”
景燃端起放在自己面前的酒盞,憤懣的喝了下去。關(guān)於九皇子景燁,那是他親自找人喬裝以矇騙修睿帝的。並且藉著找到失蹤已久、最受恩寵的九皇子這件事,自己才得以登上太子這個位置。
一個景燁,一個景炎。自己在皇上心裡究竟是個什麼分量!
“咣!”景燃把手中的酒盞狠狠的甩到地上。坐在屋裡的幾個官員被嚇皆是一驚,特別是坐在近處的幾個,連身體也跟著一顫。
“太子,安妃娘娘來了?!辩U空的斷隔處,東宮的內(nèi)監(jiān)躬身向景燃通傳。
屋裡的衆(zhòng)人見太子的母妃過來,知道必有重事商議,紛紛起身告辭從屋裡退出。
隨著衆(zhòng)臣離開,安妃款步走到屋裡。今日圖個喜慶,她也穿著一身緋紅色的宮裙。
尋了個座位,安妃坐下:“大喜之日,也不給母妃請個禮?”
聞言,景燃無動於衷,瞟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安妃:“該請的安,今日白天已經(jīng)在偏殿請了。”
安妃和景燃之間相處的模式向來如此。剛剛說請禮,也只是隨口一說。她心裡十分清楚她這個兒子的脾性。
安妃知道自己兒子心裡恨她,恨她出身不正統(tǒng),身份不尊貴。以至於,按照嫡庶的輩分,他在皇子中間也只是個庶子。就連這個太子之位,也都是他自己賺過來的,自己不曾幫過他一絲一毫。
也正是因爲這樣,景燃無論對她什麼態(tài)度,安妃也不會對他心存不滿。
“我記得…曾經(jīng)在太子府那個遇到的女人叫溫如錦。”安妃目光打量著屋裡的裝飾:“你怎麼向皇上請旨要娶溫如柔,這個毫無個性的女人?!?
景燃不屑的恥笑一聲:“怎麼?我娶溫如柔不行麼?難道我這個庶子只能娶庶女,講究個門當戶對?”說到最後,景燃的語氣陡然變冷。
而景燃嘴裡的這個庶女,此時正坐在溫府裡景燁的房間。三天前,溫如錦以“丞相府死人、血腥氣太重不利於景燁恢復(fù)”爲由,把景燁轉(zhuǎn)移到溫府。
而轉(zhuǎn)移到溫府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溫如錦已經(jīng)做出瞭解千里梅香毒性的解藥。
而溫曠世那邊,他只有這一個兒子。就是花再大的代價也要留下他的命。
“如錦,你有想過以後的事麼?”屋裡,景燁坐在溫如錦對面,神情嚴肅。
“以後的事?!睖厝珏\故作輕鬆的呼了一口氣:“我可以去醫(yī)館。離了丞相府,我可以活下去的。”
此時的兩個人心裡都清楚,景燁因爲千里梅香的毒,一直潛伏在溫府。如今毒性就要解了,他自然是要離開去做回他自己。
“如錦。”暖黃色的燭光中,景燁的臉部輪廓顯得異常柔和:“跟我一起走吧,到時候,我會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關(guān)於我的一切?!?
溫如錦聞言,定定的看著對方。她以爲,幫他解完毒,兩個人最多會約出去見一面,沒想到,他想著的是帶一起走。
景燁目光充滿深情,溫如錦直視著他的目光,如溺深海:“好。”
屋裡的兩個人注意力太過專注,自始至終都沒有發(fā)現(xiàn)躲在門外的莫雨。
寒露深深的秋夜,莫雨只穿著單薄的一件紗衣站在庭院。三皇子死了,再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本想借著這個時機和景燁發(fā)生關(guān)係,從而坐上丞相府的大少奶奶的位置。
懷著這個想法,莫雨來到景燁的門前。卻沒想到聽到了屋裡兩個人的談話。詫異中,莫雨悄悄的退出景燁的院子。
丞相府大少奶奶的夢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被迫宣佈破滅。莫雨不甘心,思前想後,一個陰謀已然浮現(xiàn)在心裡。這麼久,她總該要點回報。
三天後,莫雨計算著時間。在她三天前在門外聽
到的內(nèi)容。溫如意和景燁應(yīng)該在今天晚上服用解藥。
距離他們兩個人約定好的時間還有兩個時辰,莫雨披上與夜色融爲一體的黑色披風匆匆穿過溫府。
等再次出現(xiàn)在明亮的燭光下,莫雨已經(jīng)身處丞相府裡溫曠世的書房。
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溫曠世大爲真假:“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是怎麼進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莫雨今日來,是爲了大公子的事?!蹦陱娜莶黄鹊暮蜏貢缡勒f道。
“中棠?他怎麼了?”溫曠世聽到對當提起自己的兒子,心中下意識的以爲自己的兒子又出了什麼事。
“這麼多年,丞相真的以爲平日裡的大公子就是真的大公子麼?”莫雨故作神秘的說道。
然而聽到溫曠世的耳裡,卻讓他的心“咯噔”一下:“你這話……什麼意思?”
靠著溫曠世慌亂的臉色,莫雨將三天前在景燁門外聽到的談話一一的轉(zhuǎn)述給溫曠世聽。
“這些,就是我聽到他們兩個人談話的所有的內(nèi)容?!蹦昀溲鄣目粗荒槻豢芍眯诺臏貢缡?。
溫曠世聽後,臉色變幻莫測:“我…我怎麼相信你的話?”
莫雨得意的勾脣一笑:“丞相和小女子去一趟溫府不就能證實我的話是真還是假?!?
懷著緊張的心緒,溫曠世也沒想過對當會不會有什麼陰謀。衝動之下,跟著莫雨踏上去溫府的路上。
在溫曠世和莫雨兩個人回溫府的路上,景燁和溫如錦已經(jīng)到了約定好的景燁院子裡的密室裡。
“可能……不會有效果?!睖厝珏\在之前對這次的解藥的期待很高,可是當真的要給景燁的時候,她還是有些緊張。
知道溫如錦緊張的景燁,此時他的心裡也有些小緊張。儘管如此,他還是寵溺的揉了揉溫如錦的頭髮,寬慰道:“如果沒有效果,我們就繼續(xù)找?!?
一旁,溫中棠看著不遠處的溫如錦兩個人。這幾天,景燁和溫如錦都沒來,反而是溫曠世一直過來給他餵飯。當然,餵飯的同時,還夾雜著羞辱。
溫如錦插在他脖子處穴位上的銀針一直沒有拔出來,再加上自己的父親多日來的羞辱。讓他的心理防線全然崩潰。現(xiàn)在,他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心裡已經(jīng)麻木了。
溫如錦拿出藥丸遞給景燁,景燁伸手去拿。嘗試了幾次,都沒從溫如錦緊握著的手裡把藥丸拿出來。
最終,景燁叫了一聲溫如錦。這才從她手裡拿出來藥丸。嚥下藥丸,景燁席地而坐,等待著藥效的發(fā)作。
過了大約有一炷香的時間,溫曠世盛怒的面孔,出現(xiàn)在景燁和溫如錦的面前。
眼見著溫曠世手裡提把劍向自己刺過來,景燁下意識的推開自己旁邊的溫如錦。自己接下了對方那一劍。
一切發(fā)生的太快,當溫如錦反應(yīng)過來時,景燁已經(jīng)被溫曠世刺中胸膛。
“燁!”溫如錦爬到景燁身旁,眼前一片殷紅。
另一邊,溫曠世抱著真正的溫中棠痛哭。
“溫如錦,你就在著陰暗的密室裡到死吧!”昏迷之前,溫如錦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