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北方一帶最常見的紅磚房,外面是一個不算大的院子,院子裡養著幾隻雞和幾隻羊,幾隻母雞一邊咯咯的叫著一邊吃地上的菜葉子,而一個孩子坐在門檻上,仔細的盯著地上的一個螞蟻洞出神,時不時還抽出小手拿著一片葉子撥弄著那些小螞蟻。
而屋裡傳來了母親炒菜的香味,伴隨著這房子的炊煙,外面傳來了汽車的鳴笛聲,家裡的男主人帶著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來到了這間小屋裡。
還沒有走進門,就注意到了坐在門檻邊上出神的孩子。
孩子緩緩擡起頭,稚嫩的臉上露出了好奇的目光,然後清脆的嗓音問道:“先生,您也喜歡螞蟻嗎?”
“我小時候和你一樣常常蹲在老家的院子裡看螞蟻,我就想它們這麼小的身體究竟是如何搬得動那些比他們大數十倍的東西呢?”男人蹲下身來,摸著孩子的頭和藹的說道。
“先生最後想明白了嗎?”孩子問道。
“那麼你能想明白嗎?”男人繼續笑著問。
“因爲它們團結,媽媽常說一個人的力量做不到的事,只要有夥伴一起來做,就容易很多。”小孩子眨巴眨巴眼睛,紅撲撲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是啊,很多事情,一個人是做不到的。如果有了志同道合的夥伴,那就一定要好好珍惜。”***起身,走進了屋子裡,而那男孩卻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多年之後,蹲在門口的小孩子長大了,從一個小學生漸漸的變成了一個大人,從一個小團隊,最後創辦了自己的企業,再後來成爲赫赫有名的企業家,但是他身邊的人都知道,這麼多年來,在他的身邊一直有一個人,並非他的父親,也不是他的老師,卻和他一起毫無保留的分享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那個人雖然已經年邁,雖然已經坐上了輪椅,可是卻在給那個孩子寫信的時候露出了笑容。
這些年那個孩子代替他完成了很多他年少沒有完成的事情,而他也幫助那個孩子一步步走上了今天的位置,各有所得,卻各有感激。
當年那兩個蹲在門口談論螞蟻的人長大的長大,衰老的衰老,可是誰能知道時間和歲月在刻下痕跡,可是卻從未沖刷掉那份聯繫。
再後來,在老人過世的時候,一箇中年男人來到了葬禮現場,那裡的人都問他是誰,甚至有人說他是逝者的兒子,還有人說是親戚,可是他卻淡淡的回答,他是我父親曾經的夥伴,同樣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當一杯奶茶漸漸見底的時候,那茶店裡播放的十多分鐘的微電影結束了,雖然時間很短,卻讓奶茶店裡本來就不多的人更加安靜了不少。
“最感人的並不是最後的葬禮本身,而是這樣一個不計較身份,不計較年齡的忘年之交。”陸皓一邊吸著吸管,一邊感嘆道“可是這樣的忘年之交在現在這個人情冷漠的年代可是越來越少了,看看著街上,動不動就倒個老人,遇到個熱血青年過來扶一下,那好傢伙直接就躺著不起了。”
“可是若是你遇到,就能置身事外,任由他躺地上嗎?”
我的話音剛落,又聽到一聲“老爺,那孫子又來電話了”頓時整個奶茶店安靜了下來,剛纔在另一個桌上喝奶茶的幾個姑娘發出了低聲的笑聲。
就看到陸皓慌忙放下了手裡的杯子接起了電話,然後臉上的表情從剛纔的輕鬆,然後開始皺了皺眉頭,最後說了句馬上過去便掛了電話。
“是舒心出了什麼問題嗎?”我問。
“是王叔打來的,五號死者鄭萬國的家人去了警局,說是要告一個殺人兇手。你猜這個人是誰?”
“周洋?”
匆匆忙忙的趕回警局,就看到警局門口圍了不少的人,人羣中間也吵吵嚷嚷的,像是出了什麼事。
穿過了人羣,終於看到了裡面的情況,是鄭萬國的家人在公安局的門口哭喊,說是警局任由罪犯逃逸,卻不抓來,世上還有沒有王法。
我和陸皓也是不解,好不容易擠進了局裡,纔看到已經焦頭爛額的王叔。
王叔看到我們之後,立刻拉著陸皓過去,聽王叔說,我們剛剛出去,這鄭萬國的妻子和母親就來了這裡,說是兇手一定就是周洋,可是這一沒有物證,而沒有人證,是沒辦法抓人的,更何況案子還在調查中,誰知道兇手究竟是不是周洋。
可是這麼一說,這家屬到是不高興了,一口咬定是局裡不公,之前周洋販毒都被放,如今殺人也不管,老百姓都是苦。
這一再門口鬧騰,就不走了,直到現在,王叔也不好強制,正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找來接手案子的陸皓過來處理,至少能好好的和家屬解釋一下這個案子的調查情況也好。
“可是這……看外面這情況,我可能也……”
沒等陸皓和王叔在說什麼,外面又開始謾罵著裡面,那鄭萬國妻子嗓門不是一般的大,一口一個警局太黑不爲民伸冤,直接把附近的路人全都招了過來,這警局再威嚴也挺不住這架勢,更何況人羣裡有些不明真相的人已經開始替他們鳴不平。
看那女人臉上已經是通紅,一邊哭喊,一邊還呼哧呼哧的喘著氣,若不是真的有冤情,也不至於氣成這個樣子。到是和她一起走來的鄭萬**親一直坐在門口默默流淚不做聲,人們的注意力全部被那嗓門女人吸引,到是忘記了這位母親。
我走上前,蹲在老人身側,扶起了她,然後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問道“大娘,您和您兒媳婦來這裡喊冤是確定了周洋殺人了嗎?”
“小夥子,我兒子他死的冤啊,若不是我兒子知道了他周洋的秘密,他也不至於被滅口啊。”老人說到這裡又是一陣哽咽,彎著腰捂著胸口。
“周洋的秘密?”我好奇。
“兩年前周洋說是並沒有參與販毒案被無罪釋放,其實那是假的,他纔是真正的大毒梟啊!我兒子之前在他手底下工作過,所以他的事情當然知道,要不是兒子死了我也不敢這麼說,那個時候是我病了需要籌錢做手術,我那傻兒子又怎麼會威脅那惡人拿錢啊。”老人失聲痛哭,我努力的扶著不讓她摔倒。
而就在這時,旁邊一直喊冤的兒媳婦終於注意到了這邊,然後衝著我走來,“你也是局裡的人?你們這些人到底是怎麼辦事的,難道這個世上就沒有公道了嗎?”
眼看著這女人的矛頭就要衝著我過來,我一時也有些不知所措,所以淡淡的回答:“我知道您的心情,但是我們現在更重要的是要將這份悲痛化爲活下去的力量,您看既然您丈夫是爲了你婆婆而死,他是不希望自己的母親有事,可是您今天帶著她這麼來這裡鬧事,不僅將她心裡的傷口再一次撕開,反而讓她現在的身體更是虛弱,這不是違背了您丈夫的心願嗎?”
“可是你們都不能還公道,難道我們就這麼讓他不明不白的死掉嗎?”女人的氣焰雖然有些減弱,可是面對這件事,還是不願意退讓一步。
“我們正在調查,現在沒有充足的證據,所以也不能貿然的抓人,這個周洋如果真的是兇手,自然不能讓他逍遙法外,現在很多的線索都在指向他,所以我們在努力收集證據。”我繼續說道。
“我看就是在拖延時間!你這麼年輕的警察懂什麼!”女人不知道爲什麼似乎又被激怒了一樣,一巴掌竟然就這麼打在了我的臉上,左臉頓時火辣辣的疼,長這麼大,還真是第一次被這麼狠的打。
周圍幾個維持治安的警察都有些看不下去,本想過來拉住這個女人,但是卻被陸皓攔了下來。
“我當然不懂,而你現在出氣了?證據就來了?打了人你丈夫就能回來?或者你這麼鬧你覺得你男人就能回來?這麼鬧下去你以爲就能鬧出結果?”我大聲呵斥著,然後繼續看向身邊的老人“大娘,如果您有什麼證據或者線索都可以直接告訴我們,我們一定會給你公道的,在這裡鬧您兒子就真的能安息嗎?家裡還有需要您照顧的小孫女的,除了她的父親,她也只剩下你們這些親人了,您捨得就讓她一個人呆在家裡等你們?現在兇手還在外面,既然他殺了您兒子,難道就不怕對您的孫女下手?”
老人沉默了,緊緊的抓著我的手,“小夥子,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你真的能幫我嗎,我的孫女不能有事啊!”
“可以,一定可以。”我點了點頭,然後轉向那個女人,“你可以不信,可是你只有這一條路。”
“我……”
“陳紅,好了,我們不要再隱瞞了,人都死了,守著那些秘密做什麼,我們也不要鬧了,萬國他也不會安息的。”就在那個女人還想爭辯什麼的時候,老人顫顫巍巍的向前走了幾步,“孩子,我說,我們都說,請你們一定要抓到那個惡人。”
我點了點頭,然後老人在陸皓的帶領下走進了局裡,而我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看著那個女人,她雖然有些不服,但是還是跟著婆婆走進局裡。
而周圍的人羣也漸漸的散了。
世界少少不了的可能就是這些觀衆吧,事情發生了,就一哄而起,而事情解決了,反倒事不關己又各自離去。
也就在這時,看到陸皓站在門口正和王叔說著什麼,王叔還看著我點了點頭,而後兩人一起看向了我的方向。
“臉還疼嗎?”陸皓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問道,“想不到你還有這種氣量。”
“這是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後一次。”我無奈的跟著陸皓向門口走去,就在剛剛經過王叔的時候,陸皓那酷炫的鈴聲又響了起來,我看到王叔那一刻眉毛一挑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事一樣。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王叔在想什麼,至少我是不會在這貨用這個鈴聲的時候給他打電話。
而這一次打來電話的,正是舒心,劉強的那邊終於還是有了消息,而這個消息還真的是令人意外。
當陸皓放下電話的時候,雖然面對王叔有些尷尬,可是還是興奮的說道“莫深,恐怕這個忘年之交還真的存在。”
“好吧,你們的案子來了,我也該處理這邊的證據了。”王叔說著走進了屋裡,那一瞬間,王叔有意無意的看了看我,然後露出了一絲令我捉摸不透的目光,至少在之前見到他的時候在他的眼裡都是疑惑,而現在卻少了幾分懷疑,似乎有什麼事就在這樣不經意的時候漸漸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