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雪峰,蒼茫雪頂。
東陵國汾離山脈千山成雪,素有人間第一雪山之稱。此般人跡罕至之境,卻也有破天荒之時,迎來了世之人傑,這日四國掌權之人秘密於此共立盟約,約定十五年間互不相犯,以休養生息。史稱汾離之會。
此刻雪山上唯餘兩三人。
“梓依,這一紙合約當真能束縛那一族麼?”說話的是一個年輕少婦,如秋月之姿,玉蘭之韻。她鬆鬆挽了個髮髻,斜插白玉蘭簪子,身裹黑色羽紗面金絲蓮鶴氅,內裡寬幅水袖素色鳳翔曳地長袍,小腹隆起,已見幾月身孕。恍若水墨凝練而來,其容淡雅,其姿綽約,其質寧和。
四國,南沐國北璃水,東陵國西從雲。一族,移靈一族。
她倚靠著一個偉岸挺拔的男子,那男子約莫二十來歲,眉目間自有一種俯視天地的孤傲之氣。
名喚梓依的女子本是立於一側,她正擡目遠望無際冰雪,略略皺著眉,似有憂思,聞言轉身,但見其白狐裘下一身紫衣羅裙,金繡雲肩翠玉纓,如雲烏髮綰成凌雲髻,額間配著紫色鏤空牡丹華盛,端的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豔逸。那是一種絲毫不亞於素衫女子的美,幾乎令人窒息。她未有言語,眉目略動,劃開一抹笑,剎那便一如朵朵牡丹盛開在那極涼之地,華貴逼人,豔容絕世。
“璃兒,他雖未親身前來,到底還是有一封書信,以他從雲儲君之印,移靈少主之名,當可作數。而我,自可代表沐國。”梓依提及那人時,稍稍斂了盛極之勢,眉目間倒有幾分嬌憨婉約,似是提及心上之人。
“東陵原君亦可信。”她又篤定道。
“四國皇室此番一洗那族之勢,短期內應該難以復原,璃兒大可不必過憂。”卻是那少婦身旁男子開口,憐惜地道。
“還是不肯出谷麼?”墨璃微微一嘆,“當年若非你心性過於高傲,今日或許又是一番情景……”
梓依掩脣,笑聲如黃鶯出谷,“璃兒,像他那樣的人,卻在一夜之間,被迫顛覆所有認知,你說我又怎忍爲難於他?”
墨璃掙開夫君環住她的手,她向前幾步,“梓依,奪魂之毒當真無解麼?”
天下有三大奇毒,以奪魂爲首。
她輕輕撫上紫衣女子的臉,如此絕色風華,竟要消散於雲煙了麼?
這千年宿命……何時終了?
然後,她環住紫衣女子,也不知是想給予對方還是自己一絲慰藉。
“璃兒,懷孕的女子不可如此多愁……”梓依輕笑出聲,對生死之事竟似無一絲介懷。
“這千年的恩怨終究沒能在我手中消除……我雖得到了鎖靈玉,卻始終未能讓其認我爲主……”
說話間,梓依從胸前解下一塊玉佩,那塊白玉純淨地沒有一絲雜質,隱約可見蓮形,卻無葉,細長根莖上斷了刻紋,恍若缺失了幾塊,卻在那瑩白的掌心發出幽冷的光,讓人望而生悲。
這時,便見那男子眸中閃過一絲精光,暗自打量著。
“十五年之後,你我各自的孩子便該都長大了吧……梓依,你這般把他丟下,當真狠心……”墨璃又道。
“呵呵……”梓依嬌笑,嫵媚動人,她閒閒撥弄著皓腕上翡翠雕鳳玉鐲,“是啊,以前你不也說過,從來只有我不要的……”
她能做到的,極盡於此,十五年之後,便是他們的天下了……梓依心下微嘆。
“得玉者與天齊壽,獨尊天下……這等妄言終究是傳出去了,那一族是狠了心逼他出來的,如今千雲山應該在劫難逃了……”那男子又開口道,口吻似是有幾分高深莫測,刺探地看向梓依。
梓依打量了一眼男子,美眸輕閃,“司絕,你待璃兒……”
她本想問他待自己妻子到底有幾分真情,璃水一國水墨二氏又可能共存?
卻見那男子立時一手攬過嬌妻,柔聲勸道,“璃兒,我們回國吧……你有孕在身,實不適合在此冰天雪地……”
然後,他側身暗暗狠狠地瞪了一眼梓依,警告之意明顯。
梓依倒是難得一愣,轉而輕笑釋懷。
“璃兒,我們下山吧……我終會去見他的……”
墨璃點頭,男子卻又看著紫衣女子,微皺眉,然後若有所思道,“蘇貴妃,凌帝那般寵愛於你,或許他能遍尋天下,爲你求得良藥……”
梓依只是一笑,恍若無所在意,帶頭便走。
翌年,那個紫衣羅裙,高貴華麗的女子從草叢間抱起一個女嬰,她纖纖玉指點上那嬰兒的額際,她溫柔展顏,一笑城傾,“鎖靈玉,移靈一族……你莫要怪我……我總要試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