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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詫異而又沉重的心情,紀瑞晞跟著步履蹣跚的紀老爺子,走過冗長蜿蜒的一條走廊,來到了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
“就這裡吧。”紀老爺子率先推門而入,並且低聲衝著身後的紀瑞晞招呼道。
“是,父親。”紀瑞晞依言,跟著紀老爺子走進了房間,並且輕輕帶上了門。
“阿晞,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想我也已經沒有必要和你拐彎抹角了。”紀老爺子在紀瑞晞面前,拄著柺杖微微站定,直言不諱地沉聲開口道。
“是的,父親,其實我也真的很好奇,您到底有什麼事情想要跟我交代。”紀瑞晞微微頷首,低聲地反問道。
“阿晞,我先跟你講一個故事吧。”紀老爺子凝神望了紀瑞晞一眼,然後開始娓娓道來。
“25年前的某一天,我帶著我的夫人去做產檢,就在我夫人她順利檢查完身體,我們正欲離開的時候,她卻遇到了曾經一位一起長大的至交好友,很巧的是,那位好友竟然也懷了身孕,而且即將臨盆,我夫人和她一直都是推心置腹,兩人聊了很久,在我夫人離開的時候,她卻顯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直到後來她才告訴我,她當時就做了一個決定。
沒過多久,我夫人的那位閨蜜就要生產了,記得當時,是一個風雨交加的深夜,我夫人被醫院的電話聲所驚醒,我和她慌慌張張地穿好了衣服,就趕去了醫院,就這樣,整整6個小時,我們從深夜,一直等到了黎明破曉,所幸的是,她終於順利誕下了孩子,並且還是個可愛的男孩,但產下孩子沒多久,她就因爲醫治無效,去世了。
後來我夫人才告訴我,原來那一天,她的閨蜜就已經把一切情況都告訴她了,她的閨蜜患上了絕癥,但是在她懷孕期間,她在工地工作的丈夫卻因爲一場意外喪生了,她深愛她的丈夫,於是希望留下他們家的骨肉,所以毅然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也要順利把她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幸運的是,她終究還是撐到了孩子順產。可惜的是這位偉大的母親,卻始終無法被救回來。”說到這兒,紀老爺子突然深爲感慨,語氣微微有些哽咽。
“父親,您到底想要說什麼?那麼後來呢……這個孩子到底怎麼樣了?”聽到這裡的時候,某種揣度突然毫無預兆地跳了出來,紀瑞晞焦急而又驚慌地追問道。
“後來……”紀老爺子重新看了紀瑞晞一眼,輕輕搖了搖頭,思忖片刻之後,終究還是直言開口道,“後來,那個孩子就被我夫人和我收養了,而從此以後,他也成爲了我們紀家的第一個孩子,我給他取名……紀瑞晞。”
當“紀瑞晞”這三個字從紀老爺子口中突然迸出來的時候,幾乎沒有心理準備的紀瑞晞頓時驚詫地愣在了那裡。
“不……不可能的,父親,事情爲什麼會這樣?我竟然不是你和母親的親生兒子?這怎麼可能?不會的……”似乎依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紀瑞晞猛烈搖頭地反駁著。
“阿晞,我知道這個消息對於你來說很突然,我也知道你可能一時間會難以接受,但是這的確是事實。一直以來,我和夫人都視你爲己出,對你百般呵護和疼愛,我夫人對你的愛護和疼愛,甚至都超越了小雅和小韻,她心底善良,爲的就是不辜負你母親的臨終之託。爲了讓你能夠更
好地成長,我們兩個守口如瓶,死死隱瞞著你的身世,所以除了我們之外,根本沒有人知道這個真相。你如果還懷疑這個事實的話,我們可以去做一個親子鑑定,這樣你……”紀老爺子凝神地望著紀瑞晞,不容置喙地答應。
“不必了,父親。”紀老爺子話未說完,就被紀瑞晞冷聲打斷了,“哪有一個父親,會拿自己已經養育了二十幾年的兒子開玩笑呢,我相信您所說的一切,我只是覺得不能理解,既然您和母親都已經選擇了隱瞞我,爲什麼就不讓這個秘密長埋地下呢?您爲什麼現在要告訴我,我不是顯赫的紀家的孩子,我的父母平凡至極,並且早已身亡,您是希望提醒我……我以後,根本不配擁有紀家的任何財產嗎?”紀瑞晞瞪著紀老爺子,冷聲地質問道。
“不是這樣的,阿晞,你真的誤會了,就算你和我們根本沒有任何血脈的關係,紀家的財產都會有你的一份,況且現在小韻意外生亡,小雅又意識不清,我和你母親的身體狀況又不好,我們紀家,正是需要依靠你的時候,你可千萬不要多心啊。”紀老爺子矢口否認,不容置喙地勸慰道。
“父親,那麼到底是爲什麼呢?您到底希望我怎麼樣?”尚還無法從這一事實中出來的紀瑞晞,情緒激動地質問著。
“阿晞,你先冷靜一點,其實我……”紀老爺子欲言又止,又陷入了一陣深思之中。
直到幾分鐘之後,他纔再一次擡起頭,直視著紀瑞晞,語氣微顫地開口道:“我告訴你你的身世以及你並不是紀家孩子的事實,是希望……你能夠心無旁騖地照顧小雅。”
“什麼?父親,你說……要我心無旁騖地照顧小雅?”紀老話音剛落,紀瑞晞就驚詫地急聲反問道。
“沒錯,你剛纔也看到了,小雅因爲腦部受了刺激,或者是因爲當初被宮宇辰重創,按照醫生的說法,她恐怕不可能再把宮宇辰當成是尋死覓活都要抓住的依靠了,而一直以來,你都陪伴在她身邊,悉心地照顧她,我想也正是這個原因,她把你當成了值得信賴的靠山。所以阿晞,現在只有你能幫她了,我真的很希望你能一直這麼陪著她,呵護著她,陪著她慢慢恢復健康,如果曾經,你會爲小雅把你當成宮宇辰而覺得有違背倫理,那麼現在,你已經沒有這個包袱了,我想把小雅……鄭重地託付給你。”紀老語重心長地解釋道。
聽完紀老爺子的話,紀瑞晞的臉色瞬間陰沉,而他的心底,則是涌動著莫名的諷刺。
原來,不管紀家夫婦對自己有多好,畢竟他們還是更疼愛自己親生的女兒多一點,甚至可以爲了他們的女兒,不惜用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來裹挾他下輩子的自由。
一眼就洞悉了紀瑞晞的不甘和難過,紀老臉色微微羞愧,聲音顫抖地補充道。
“阿晞,我知道這樣會讓你很爲難,你可能也會覺得,我是在拿這二十多年來我們對你的養育之恩要挾你,但我也真的希望你能理解,一個父親渴望看到女兒健康,憧憬她能夠下半生幸福的心願。我真的沒有逼迫你的意思,最終的選擇權還是在你,我只是希望你在做出決定之前,能夠好好地深思熟慮,想清楚自己對小雅的心意,拜託了。”說到這裡,紀老爺子朝著紀瑞晞,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不要這樣,父親。”看
到紀老爺子誠懇的模樣,再看看他這一年多來,爲了自己的女兒小雅心力憔悴幾近蒼老的臉龐,紀瑞晞終究還是於心不忍。
“父親,給我一天的時間考慮吧,再次之前,我想獨自一人去陪陪小雅。”紀瑞晞輕輕扶住了紀老爺子,低聲地回答。
“好,好,謝謝你,阿晞。”聽到紀瑞晞的話,看著他濃眉緊皺的糾結表情,紀老知道他的心裡此時一定陷入了無盡的矛盾掙扎之中,於是他寬厚而又善意地答應了。
“那……我先去小雅病房了。”說著,紀瑞晞沒有再看紀老一眼,轉身揚長而去。
望著他頎長的身影掩門消逝,身後的紀老爺子,頓時發出了一陣深深的嘆息。
慢慢踱步在冗長蜿蜒的走廊上,紀瑞晞覺得,這恐怕是他過去這二十五年來,所走過的最糾結而又坎坷的一條路,也是他最難以做出的一個決定,過去的那麼多年裡,他從來就是年輕有爲,意氣風發,不管多棘手的Case,他都能夠遊刃有餘地解決他們,但是現在,在這樣殘酷而又現實的真相面前,他卻感到自己那樣的無力。
在這樣矛盾掙扎的心理活動之中,紀瑞晞已經來到了紀芙雅的病房前,深呼吸之後,紀瑞晞終究還是慢慢推開了病房的門,凝望著沉睡中紀芙雅的容顏,紀瑞晞慢慢走近她的病牀。
悄然來到紀芙雅的病牀邊沿之後,紀瑞晞躡手躡腳地在旁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再度看向那張他已經望了一眼多的姣好的面容。
沉睡中的紀芙雅,那樣的寧靜祥和,與世無爭,和往昔那個活潑好動、驕橫任性的千金大小姐比,這樣的她,顯得那麼柔和並且脆弱,現在這麼不堪一擊的她,真的很需要一個男人的呵護,需要一個堅實有力的肩膀,能夠爲她撐起半邊的未來。
艱難的思忖之中,紀瑞晞恍惚地想起了和紀芙雅的許多往事,兩人曾經的嬉笑玩樂,似乎還歷歷在旁,他對她的關心和保護,也都依然清晰可見,他一直把她當作自己寵愛的妹妹,所以才這麼任由她肆意妄爲,甚至可以無條件地縱容她,原諒她犯下的一切錯誤,只是而今,他終於明白自己並不是她的哥哥,那麼他又該以怎樣的身份和態度去面對她呢?
“哥哥……哥哥……”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安靜躺著的紀芙雅突然發出了一陣夢囈般破碎的哭喊聲,她又作惡夢了。
“不要怕,小雅,我在這裡,不要怕。”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紀瑞晞立刻伸出了手臂,緊緊地抓住了她冰涼的手,低聲而又耐心地寬慰她。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現在的紀芙雅似乎經常都會頻繁地作惡夢,然後就會夢到一些痛苦不堪的事情,希望找到一個安全的依靠。
“是,小雅,你不用擔心,哥哥不會離開的,永遠不會離開。”紀瑞晞握著她冰涼的手指,條件反射地脫口而出。
終於,在紀瑞晞不厭其煩地勸慰下,紀芙雅又再一次淺淺地睡了過去。
看到紀芙雅沉靜的容顏,紀瑞晞輕輕舒了一口氣,他輕輕鬆開了她的手,把她藏到了厚厚的被子裡,並且動作輕柔地爲她掖好了被角。
而在這一系列溫柔的行爲之中,紀瑞晞的心中,有一個強烈的聲音,已經告訴了他,他心底會選擇的答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