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景鶴爲什麼會把自己安排在兵部這樣重要的朝廷機構裡,莫小橋不明白,也不願多想,他知道墨景鶴這樣安排肯定有他自己的用意,而自己,則只要盡心做好該做的工作便可以了。
莫小橋架著腿看著窗外春光燦爛,翹著嘴角,抿一口清茶,眼眸裡風輕雲淡。
“那個,莫,莫大人……您要的資料,給您拿來了。”
說話有些結巴神情有些羞澀的是鄭盒,兵部裡一個小小的勤務兵。
“恩,謝謝你了。”
莫小橋溫和的笑笑,接過鄭盒遞過來的資料,沒有注意到鄭盒那個奇怪的神情,紅暈爬上臉頰,羞澀的有些扭捏。
莫小橋隨手翻了翻資料,很快就合上了,擡眼,笑意盈盈的問道:
“小鄭,你來兵部多久了?”
自從莫小橋來了兵部之後,鄭盒就成了莫小橋的勤務兵,第一次見到莫小橋的時候,就和所有第一次見到他的人一樣,驚豔了!
而且,隨著接觸的越久,鄭盒對這位莫大人就更加尊敬和喜歡,不僅漂亮,而且人也很隨和,總是笑咪咪的。
鄭盒羞赧的撓撓頭,低聲道:
“呃,快兩年了。”
“咦?”莫小橋有些疑惑的打量一下鄭盒,小聲問道:“你是謊報年齡吧!”
沒想到一下子就被看穿了,鄭盒有些難堪的低頭,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人才說道:
“莫大人,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喲。我年齡不夠,但是家裡還有幾個弟妹要養,沒有辦法,才託了鄰居的一個朋友,把我送進了軍營。後來,劉大人看我挺機靈的,又把我調進了兵部,做了勤務兵。”
鄭盒撓頭笑笑,小小的臉龐閃耀著些許天真和得意。
莫小橋隨聲笑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那你給我說說,軍營裡有趣的事情吧。”
“哦,好啊。”
……
莫小橋捧著茶杯,香氣四溢,芬芳馥郁,動人的眉眼閃爍光芒,笑顏如花。
很快,莫小橋申請去營地探訪的報告就批覆下來了。
劉逵安排了校尉張玉德陪他一起去,那天的天氣很不錯,藍天白雲,天很高遠遼闊。
只是,張玉德的臉卻和這樣的天格格不入。因爲,那個事兒媽的莫小橋莫大人突然不要去安排好的營地,反而要去瑞安城郊外的駐兵站看看。
要不是之前劉大人說這個莫大人得罪不起,張校尉真想撂挑子不幹了!
長長的嘆口氣,張玉德對著莫小橋又無辜又純美的笑容,實在無法生氣,只能應承下來。
莫小橋挑了一個瑞安城最偏僻的兵站,馬車足足行了一個時辰纔到目的地。
莫小橋牽了牽衣服,揣揣手,站在這個有些荒涼的村莊邊上,由上而下仔細打量方圓十里內唯一的兵站,不禁沉了沉眼皮。
村莊不是繁華熱鬧的,甚至可以說是荒蕪的,但是這個兵站卻建的很是好看,相對於百姓的屋舍,幾乎可以稱得上豪華。
張校尉站在莫小橋身後,獵鷹般的眼神尖銳而犀利。想起臨別時,劉逵對自己的吩咐,無論如何,都要緊緊盯住莫小橋的一舉一動,回去之後要一字不漏的向他報告。
可是,要說是爲了刺探軍情的話,去規整的營房不是更好嗎?幹嘛非要到這麼偏僻的駐兵站來呢?張校尉正想著,突然看見三個士兵歪歪斜斜衣衫不整的跑了過來。臉色一沉,本能的喝道:
“你們幾個,原地立正!”
士兵們被吼住了,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愣了片刻,才手忙腳亂的整理身上的軍服,但既便如此,看上去依舊顯得不倫不類。
“嗤!”莫小橋看著士兵們怪異的神情和裝束,忍不住輕笑出來。
這聲細微的笑聲引得大家齊齊看過去,年輕的軍士們盯著莫小橋,羞澀的別過眼,但依然控制不住眼神飄向莫小橋。
張校尉略有些不滿的瞪了瞪莫小橋,但並沒有出聲呵斥。
莫小橋收起嬉笑的神情,慢慢靠過去,輕聲道:
“大家不必拘謹,我只是隨便看看。”
話音剛落,張玉德立刻就補充道:
“這位是兵部的主事大人,莫大人,今日奉命巡查,衆人定要全力配合!清楚沒有?”
“是,清楚!”
雖然幾個兵士神情格外嚴肅,但是聲音卻是參差不齊大小不一,聽起來頗爲有趣。
莫小橋再次忍不住笑起來,於是,再次吸引了大家驚豔的目光。
大雁北歸,嘹亮的鳴叫響徹晴朗的天際。
很快,莫小橋就和這個兵站裡僅有的三名守軍將士混熟了。年紀最大的是老陳,入伍三年,稍小一點的是羅同,最小的那個入伍半年,叫王二虎。
莫小橋隨意的在兵站裡溜達,雖然不大,但是生活用品一應俱全,起居室裡,幾個人的被褥隨意的摺疊在一起,作爲軍人而言,可不怎麼標準。張玉德的臉色已經和鍋底有的一拼了,但是,莫小橋依舊微笑的看一眼,離開。
老陳三人始終圍在莫小橋身邊,前呼後擁,完全忽視了張玉德的臉色。
莫小橋在院子裡隨意走動,目光落在立在院子一角的武器架上,似乎饒有興趣的彈了彈有了鏽跡的長矛,轉身問道:
“你們平時訓練很辛苦吧?”
“嘿嘿,其實也沒什麼啦!”老陳憨憨一笑,搓搓手。
“哦?”莫小橋挑眉看看老陳他們三人,避開張玉德的眼光,壓低聲音問道:“該不會你們全都偷懶吧?”
老陳三人先是一驚,繼而在莫小橋溫和的笑容下,羞愧的點點頭。
莫小橋笑笑,長長的嘆一口氣,說道:
“你們可是我大盛朝的駐兵,怎麼能這麼馬虎呢?”
就算是責備,也是如此嬌軟細語,王二虎年紀小,從未經過這般誘惑,當下有些不能自持,扭著手垂下頭,沒有言語。老陳和羅同相視而笑,一臉不在乎的笑道:
“這裡是瑞安,大盛朝的國都,誰敢在天子腳下造次啊?”
羅同點點頭,表示同意。
莫小橋笑容裡一閃而過的陰沉,想了想又繼續問道:
“你們在這個如此偏僻的地方呆了那麼久,難道就沒想過卸甲歸田嗎?”
“嗨,這您就不知道了吧!”羅同解釋道:“在軍營裡多好啊,朝廷會發軍餉,又不用打仗,也不用做事,在這裡閒著,挺好的。哈哈!”
莫小橋先是一愣,繼而跟著羅同他們一起笑了起來:
“哈哈,……說得對,說的對!”
回去的路上,莫小橋靠在馬車上,一臉平靜的閉眼休憩。
張玉德臉色不好,已經在是思索怎麼處罰那三個丟了軍人臉面的傢伙!完全無暇理會莫小橋。
馬車裡,顯得異常安靜,只聽見車軲轆碾過地面的聲音,悠悠遠去。
莫家小院兒。
門口的燈綵在沉靜的夜裡輕輕搖曳,紅色的光穿過沉沉的夜幕,給予了晚歸的人們一點溫暖。
楚音塵盤腿坐在牀沿上,盯著伏案疾書的莫小橋的背影,皺著眉撐著臉,看上去頗爲煩躁。
“喂,小橋,你打算寫到什麼時候?”
莫小橋沒有擡眼,蘸了蘸墨汁,繼續寫著,神情很專注的樣子,只淡淡道:
“你先休息吧。”
楚音塵更加不爽了,到底有什麼理由讓又貪吃又貪睡的莫小橋如此勤奮?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嘗試著問道:
“給那個皇帝寫的嗎?”
莫小橋握筆的手有片刻的停頓,然後繼續筆走龍蛇,沒有說話。
楚音塵看著莫小橋的背影,微瞇著雙眸,臉色青黑,好一會兒才冷哼一聲翻身鑽進被窩,帶著一肚子的委屈和難過。
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一破皇帝嗎?楚音塵一邊想著一邊裹緊被子,我一定會搶過來的!
夜色深沉,窗外的院子裡已經聽不到絲毫的動靜,一切都進入了沉沉的睡夢。
只有那個規整的小窗裡,還有縷縷燈光透出,仔細聆聽,也能聽到有筆尖在紙頁上摩擦的沙沙聲。
莫小橋披著髮絲,神情格外嚴肅而專注。正如楚音塵猜測的那樣,這是寫給皇上的奏摺,而且是一份會引起軒然大-波的摺子。
想到這兒,莫小橋不由得頓了頓,眉頭緊縮,目光灼灼,輕嘆一聲,蘸蘸墨汁輕盈落筆。
不知過了多久,莫小橋終於放了筆,看著墨跡未乾的摺子,嘴角翹了一個弧度,放鬆的打了個哈欠,站起來伸伸懶腰,然後準備休息。
然而,剛轉身就對上一臉笑容的楚音塵,不禁嚇了一跳,後退兩步,驚訝的問道:
“誒?你怎麼還沒睡?”
楚音塵撐著腦袋斜躺在牀上,笑意盈盈的看著莫小橋,說道:
“你忘了,我可是‘夜貓子’。”
莫小橋眼角抽了抽,又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情,不過,隱約的,有一點高興,他能這麼等著自己。輕聲道:
“快點休息吧。”
楚音塵笑笑,讓開自己的位置,睡到一旁,拍拍牀鋪笑道:
“恩,來吧。”
莫小橋眨眨眼,不明白的看著他,站著沒有動彈。
“你不是怕冷嗎,給你捂熱了,快點吧!”
瞬間,莫小橋心底有液體流了出來,溫暖了全身。
這個男人,只爲了自己的一句話,便能銘記於心。莫小橋有些慌亂,躺在還有楚音塵體溫的被子裡,僵硬的身體彷彿被滋潤了一般,慢慢的有了熱氣。
楚音塵笑笑,雖然莫小橋什麼都沒說,但是他看得出來,小橋很開心。一邊想著一邊準備抱上去,卻聽到莫小橋平淡的話語:
“楚音塵,明天,你還是搬到隔壁去睡吧。”
動作停住了,楚音塵的手懸在莫小橋上方,久久不能動。
本來還是欣喜的眉眼恍若被凝固了一般,慢慢的收回手,神情恢復了平靜,默然的翻過身,裹緊了被子,雙手死死緊握,因爲用力泛起青色的骨節。
莫小橋感覺到了楚音塵的心情,但是,此刻的他,無暇去安慰別人。因爲他也正在慌亂之中。本以爲兩個男子之間是不可能會有情感的交集的,但是,現在砰亂的心跳說明了什麼呢?
因爲身後的男子,莫小橋有了莫名的煩惱和不安。
那是不同於對墨景鶴的情緒,莫小橋搞不懂,但他兀自認爲,那是因爲楚音塵擅自闖進自己的生活所致的,所以,只要他離開這裡,離開自己身邊,便不會再有這樣惱人的情緒了。
莫小橋合上眼眸,調整呼吸,慢慢平靜自己燥熱不安的身體。
桌上的燭火撲騰兩下,然後熄滅,房間裡陷入了黑暗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