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小院兒裡的木槿花開得越來越紅火了,大有和紫薇花拼一拼的趨勢。
莫小橋心血來潮,想要摘些木槿花入菜。所以攛掇了楚音塵上樹摘花。
“音塵,那枝,啊,還是上面那枝比較好。”
淺紫紅色點綴著白色的花瓣,輕輕搖曳,恍若笑臉。
莫小橋在樹下跳來跳去,伸著手臂胡亂指揮,只是苦了樹上的楚音塵,垮著臉,挎著籃子辣手摧花,我堂堂的“天下第一偷”竟然淪落到這種打雜的地步,真不知道造的什麼孽喲!
垂眸看了看樹下的莫小橋,無奈的收回自己的怨念,認命的繼續打雜。
“音塵,怎麼了?快點,那邊還有。”
繁盛的枝椏不堪重負的搖晃,花瓣紛紛揚揚的旖旎盤旋,漫天飛舞飄灑,花蔭下,莫小橋仰面微笑,眼眸裡映出聖潔的花瓣,溢出溫暖的香甜。
樹上,楚音塵把著樹枝,怔怔的看著花瓣中的莫小橋,恍惚間不知所措。
“啊,音塵,小心!”莫小橋臉色忽然變了,驚訝的喊道。
楚音塵回過神,卻來不及了,手裡的籃子已經掉落。剛想追下去,莫小橋卻先一步接住了籃子,穩穩的抱在懷裡。
楚音塵怔了怔,微微的蹙眉。輕盈的落地,笑道:
“多虧有小橋,要不然就白費力氣了。”
莫小橋嗔怪的瞪了楚音塵一眼,不滿道:
“你在看什麼,這麼出神!”
當然是你咯!楚音塵暗道,卻沒敢說出口。
莫小橋看看籃子裡的花瓣,扒拉一下,還好沒什麼損失。不經意的一回頭,驚呆了。
“皇……皇上!”
墨景鶴一進門,就看到那一幕,緊緊的攥緊手掌,要是多大的疼痛才能讓自己保持如常的平靜。勉強的扯過一絲笑容,輕聲道:
“小橋。”
風起了,驕陽陣陣,蟬鳴聲聲叫囂著夏日。
越過莫小橋,墨景鶴看到了飛渡嘴裡的男子,就是他嗎?不經意的,眼角微瞇,陡然間,殺氣四溢。
越過莫小橋,楚音塵看到了墨景鶴,這就是當今世上站在巔峰的男人,漫不經心的抄著手臂,挑眉凝視,眼眸裡深深的不屑和厭惡。
莫小橋看看墨景鶴,又看看楚音塵,立刻陷入極度的忐忑和不安。怎麼辦?怎麼辦?這兩個絕不能見面的男人還是見面了?
莫小橋焦急而煩躁的在兩人之間詢望,頓時不知所措。
難道今天日子不吉利?撞到煞神了?
各懷心思的三個人就這樣小心翼翼的坐到了一起,如履薄冰的維繫著艱難的平衡。
莫小橋嚥了嚥唾沫,瞥眼看了看楚音塵,後者依舊是輕鬆自然的表情,絲毫沒覺得不妥。把心揣回肚子裡,然後扭頭看著墨景鶴微笑:
“皇上,你來怎麼也不通報一聲?”
墨景鶴笑得如沐春風,溫婉如茶,柔聲道:
“出了皇宮,我就是一個普通人,你就叫我‘景鶴’吧。”
說罷,溫柔的拍拍莫小橋的手背。
楚音塵瞪著墨景鶴搭在莫小橋手背上的手,眼眶眥裂的幾乎瞪出來,再看看小橋,居然不反抗!
心裡陡然橫亙了一塊石頭,堵的難受。
這邊莫小橋也愣了,眨巴眼,看著有些反常的墨景鶴,不動神色抽回手,乾笑兩下,你出了宮也是皇上啊,誰敢直呼聖上名諱啊!
“皇上,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說著剛要起身,就被墨景鶴按住了,略微正色道:
“不是說了,讓你叫我景鶴。怎麼,我的話不管用嗎?”
莫小橋眉角抽了抽,這樣的你還可以讓人不把你當皇上嗎?尷尬勉強的應了下來:
“是,景……鶴。”
楚音塵嘴角抽搐,汗毛倒立,心頭一陣惡寒。
午後的小院裡,紫薇和木槿相映成趣的隨風搖曳,搖碎漫天的璀璨光芒。
矮幾邊,只剩下墨景鶴和楚音塵面面相覷。
兩個人都是一副巍峨聳然的嚴肅,冷冷的看著對方,目光凜冽如刀,彷彿要將對方生生的剖開。
“楚公子,”墨景鶴輕笑著開了尊口:“小橋是個善良的人,要不然他也不會允許你留在這裡。”
楚音塵對這個高高在上的皇上,有著說不出的憎惡。冷笑一聲,不緊不慢道:
“這個就不需要皇上您擔心了,我和小橋相處的非常融洽,啊,這麼說也不準確,”楚音塵怪笑一聲,湊近墨景鶴,神秘兮兮道:
“應該說,我們過得非常甜蜜恩愛。”
墨景鶴緊緊的攥著手掌,血往上涌,周圍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聽了旨意在門外候著的壽英擦了擦手臂,疑惑的看看天,已經是夏季了,爲什麼還覺得這麼冷?
墨景鶴深深的呼氣吸氣,好容易平靜下來,勉強扯出一抹笑容:
“這是什麼意思?”
楚音塵得意的笑笑,翹著腿,攤攤手,滿不在乎的說道:
“如你所見啊,我和小橋不僅一起吃飯,一起上街,而且還一起睡覺,一起洗澡……”
“夠了!”
那一聲驚喊怔住了墨景鶴,咦?是誰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擡眼看了看,莫小橋正抱著食盤,怒氣衝衝瞪著楚音塵。
羞紅了臉,尷尬的飛速靠近楚音塵,低吼道:
“你怎麼能對皇上說這麼大不敬的話呢?”
沒有反駁!墨景鶴看著羞憤的莫小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再看看楚音塵,一副沒心沒肺的笑容:
“好,不說就是了。我聽小橋的。”
莫小橋抿抿嘴,沒有理會楚音塵的瘋言瘋語,徑直把食盤放在桌上,微笑道:
“景鶴,嚐嚐我的新創意,‘木槿花宴’。”
精緻的菜餚放在乳白的瓷盤中,瑩潤的光澤泛起。
“‘木槿花宴’?”墨景鶴故作興趣的反問,看著桌上的菜餚,疑惑。
“恩,這道是‘繁花似錦’、這道是‘美人賞月’,還有這道,叫做‘燕雙飛’。”
區區幾朵木槿花,在莫小橋手裡竟然成了藝術。
墨景鶴低眸細看,“繁花似錦”是素炒木槿花,“美人賞月”是木槿花煎蛋,“燕雙飛”則是用鵪鶉做燕,上面覆蓋了木槿花,栩栩如生的兩隻燕子奪人眼球。
墨景鶴扭頭看了看淺笑的莫小橋,再美麗的花朵都比不上那樣的笑容。
“謝謝你,小橋。”
莫小橋輕輕的搖頭,喃喃細語:
“只是家常小菜,登不上臺面的。”
楚音塵咬牙切齒的狠狠的看著深深凝視的兩個人,心裡的石頭愈發沉重了。
“啪!”
一聲脆響,引得莫小橋回頭,楚音塵因爲氣憤而面容扭曲:
“喂,這是我摘的花,幹嘛要給這個人吃?”
莫小橋更加疑惑了,眨眨眼,漫不經心道:
“院子裡還有,你要吃下次再去摘就是了啊。”
楚音塵憋悶了,心裡有了委屈還有難過,爲什麼不能給我一點定心呢?小橋。再看看墨景鶴,帶著篤定的神情淡笑不語,那個眼神宣告著他的志在必得。
那一刻,楚音塵忽然覺得小橋離自己好遠,生疏而淡漠。
落落的起身,緩慢而寂寥的離開。
這是莫小橋第二次看到楚音塵那麼寂寥的樣子,修長的背影投在地面上,拖得很長很長。
不知爲何,自己的心情隨著那抹身影的離開而變得失落和難過。
墨景鶴看著遠去的楚音塵,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又是一個落花有意,可惜流水無情。
這場棋局,輸贏未定呢!
午後的陽光,依舊溫暖而平靜,風起了,撩動空氣裡魅惑的氣息,在小院的各個角落傳播。
莫小橋終於察覺到了異樣。
燭臺上,滋滋燃燒著即將成灰的蠟燭,點點的光芒在這房間裡顯得格外寂寞和空曠。
莫小橋看著背對自己躺下的楚音塵,莫名其妙。
這個男人貌似在生氣,可是爲什麼要生氣呢?
從下午開始,嗯,準確的說,是從午餐的時候吧,那個男人就開始不和自己說話了。
到底是爲什麼呢?莫小橋盯著楚音塵一動不動的後背,苦苦思索。難道是因爲皇上的到來?
可是,皇上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啊。
越想越覺得沒有頭緒,煩躁的翻一個身,瞟了瞟身後,還是沒有動靜。
莫小橋咬緊細牙,閉上眼,想要睡覺。但,這一晚,總覺得少了點什麼,翻來覆去,怎麼樣都睡不著?
沒有了那個溫暖的懷抱,似乎有點冷呢。
時間一點點流逝,燭火的光線越來越暗了。
莫小橋在牀上折騰了半宿,依舊清醒而煩躁。身邊就是楚音塵那個木頭!
莫小橋忽然愣了,心裡生出無邊的惱恨和委屈!
憑什麼我要無緣無故的接受這樣的冷遇?幹嘛要對我發火!
莫小橋一邊想著一邊騰的坐起來,狠狠的瞪著楚音塵的背影好一會兒,忽然發狠,一腳把他踹下去。
楚音塵清楚的知道莫小橋的煩躁不堪,可依舊執拗的紋絲不動。
與其說是生氣,更多的是在等著莫小橋能來哄哄自己。只要他能對自己說點好話,自己就會對他今天中午在外人面前的無禮既往不咎的。
但是,沒想到,等來的居然是一腳狠踹。
措不及防的被踹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還有刺骨的疼痛。
一時間,憤怒到了頂點。想我楚少爺,不說風度翩翩,但好歹也是玉樹臨風的“天下第一偷”啊!
對你已經是百般遷就百般容忍了,可你不僅在外人面前給我拆臺,現在還踹我!
想到這兒,楚音塵猛的回頭,不管不顧的大叫:
“莫小橋,你到底想……”
話說到一半,憤怒的楚音塵生生的變了臉色,看著眼前的莫小橋,思緒有些混亂:
“……小橋,你流淚了?”
牀上的莫小橋,牀下的楚音塵,兩兩相望。
誒?莫小橋疑惑的摸了摸臉頰,一片冰涼。
爲什麼……會流淚?
難過?委屈?還是不甘?
這道淚痕讓楚音塵的防線瞬間崩潰,心口彷彿揉進了無數的肉刺,這種痛比起切膚之痛還要深刻無數。
曾經暗自發過誓,不會讓莫小橋爲自己流下一滴眼淚。
那現在,自己又在做什麼呢?
楚音塵萬分懊悔,爲自己的任性和驕橫傷到了莫小橋而後悔!
“小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