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輿論大逃殺
以方老師爲首,其餘六人跟在他後面,魚貫進入後臺。
現(xiàn)場的熱度稍微冷卻了一點,主持人汪玲玲在導(dǎo)演的指揮下,開始和張潮閒聊起來,詢問張潮最近有什麼計劃或者安排。
此時張潮也比較放鬆,隨口道:“畢業(yè)了時間確實比較多。今年的暑期有兩件比較重要的事——第一件是下週開始,我們將開始錄製‘三晉風流’的文化行旅專題片,屆時將由多位全國知名作家?guī)ьI(lǐng)大家深度體驗山西的表裡山河與厚重歷史。、
第二件事是在月底,我們和《新芽》雜誌聯(lián)合舉辦全新的‘全國青少年新理念作文大賽’將會舉行復(fù)賽。這次比賽,首次開設(shè)了港島和臺島賽區(qū)……”
剛說到這裡,現(xiàn)場的擴音器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弄得所有人都四顧張望,想弄清楚噪聲的源頭。
不過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張潮,他馬上站起來,揮舞著雙臂吸引了所有觀衆(zhòng)的注意力,然後豎起食指放在脣邊示意大家安靜。
很快,觀衆(zhòng)們和現(xiàn)場的工作人員都聽清了,這是剛剛?cè)メ崤_的幾個人,有人忘記把領(lǐng)口的無線麥克風給關(guān)閉了。
主持人汪玲玲望向?qū)а荩醚凵裨儐栆灰嵝阉麄冴P(guān)麥,結(jié)果導(dǎo)演一揮手,又指了指現(xiàn)場觀衆(zhòng)。汪玲玲順著手指方向看去,只見每個人的身子都向著離自己最近的擴音器方向傾斜過去,伸長了耳朵,生怕漏聽一句話。
電視機前的觀衆(zhòng)也差不多。有些本來都準備轉(zhuǎn)去CCTV1或者CCTV5看新聞了,現(xiàn)在又放下了手上的遙控器。
天津大爺不僅不去獅子林橋跳河了,就連午飯都忘了做,緊緊盯著屏幕,口中喃喃自語道:“介你嘛比海河邊的胖老孃們好看多了!”
聽得孫女直翻白眼,但很快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電視上。
“……方老師,張潮不是胡說嘛!今兒我才和您見第一面!”
“是啊,是啊,張潮這就是在胡攪蠻纏,公報私仇!”
“我也第一次和方老師見面,方老師怎麼就成我們後面的‘高人’了呢!”
“不止方老師,我和你們都是第一次見面!”
觀衆(zhòng)們一聽,看來他們之間確實沒有互相聯(lián)繫,那張潮的質(zhì)疑不成立咯?不過擴音器裡的聲音還在繼續(xù),顯然他們還沒有發(fā)現(xiàn)。
“大家注意了,這是張潮給我們設(shè)下的陷阱,不要上當。”聲音粗糲暗啞,一聽就是方老師,他接著說道:“我們清者自清。等下由我統(tǒng)一來回答張潮的這幾個問題。我不僅要回答,而且還要反問。
最關(guān)鍵的是,這個過程其他人不要插嘴,也不要被張潮挑撥……”
方老師話沒說完,另一個氣沖沖的聲音響起來了,一聽就是蓮嶽,他不滿地道:“憑什麼聽你的?第一篇質(zhì)疑他有代筆的文章是我發(fā)的!馬主編說了,這件事我來主導(dǎo)。”
“馬主編?你說的是馬成?我又不是聽他的!”
“那你聽誰的?是滬上的劉主任,還是港島的伊莉莎?”
“我聽誰的你管得著嗎?反正我不聽你的。”
“你不說我也知道,都是拿錢辦事,誰不知道誰啊。”
“我說你們什麼好,連發(fā)博客的時間都不會錯開一下嗎?竟然都集中在兩個時間段。”
“我哪知道。早上9點多打電話讓我跟進一下,我寫完文章可不就中午12點左右發(fā)了嗎。”
這時冷不丁的,蓮嶽又開口了:“什麼?拿錢辦事?你們發(fā)文章有錢?”聲音中滿是疑惑和壓抑著的憤怒。
一下子所有人都沉默下來,過了好一會兒,纔有個人小小聲地說道:“沒拿錢誰頭吃腫了招惹張潮啊?再說了,我不拿,劉主任怎麼拿?劉主任不拿,卡爾森先生怎麼拿?”
“是啊,傻子纔不拿錢白乾活!”有人特別小聲地嘀咕著。
“劉主任說了,這是場大行動,美國、英國那邊都配合著來。你知道《華盛頓郵報》發(fā)一篇多少錢?這個數(shù)……”
說話的人肯定比了個手勢,只是只聞其聲的觀衆(zhòng)們不知道是什麼手勢,頓時好奇心就被放得更大了。
“閉嘴吧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立刻有人大聲呵斥道。
“喊什麼喊,你不也是卡爾森先生的合作伙伴嗎?還有方老師你就不是了?我可在基金會的新年酒會上見過你。”被呵斥的那個顯然有些不高興,又爆了更多的料出來。
“什麼卡爾森,我不認識。如果你們不同意我統(tǒng)一代表大家發(fā)言,那就各自想想看怎麼迴應(yīng)。現(xiàn)在在這裡吵這麼沒有用!”方老師連忙否認並試圖把話題拉回正軌。
“裝什麼大瓣蒜?‘燕京春天’基金會你敢說自己不知道?別以爲喝了幾年洋墨水就高人一等!我和卡爾森先生也是單獨見過面、喝過咖啡的!”
“迴應(yīng)了有屁用?這次就來了張潮一個人,他老師一個沒來。說好了要把張潮和他老師們一起扳倒,現(xiàn)在倒好,你們說怎麼收場?”
“我就說沒有,他能奈我何?我反正就收了一篇的錢,你們收了多少,也沒怎麼得罪他。”
就在衆(zhòng)人七嘴八舌之際,蓮嶽顫抖著聲音發(fā)問了:“我問你們,你們發(fā)一篇文章多少錢?”
衆(zhòng)人又沉默下來,這種報價誰會在別人面前說啊。
“我去打個電話。”蓮嶽一邊說著,一邊腳步聲漸漸遠去,但還是遠遠聽到一聲:“……你不是說經(jīng)費緊張嗎?怎麼就我沒……”
很快又是一陣急促、緊湊的腳步聲,蓮嶽的聲音重新變得清晰,但顯得無比的惶恐。他對著衆(zhòng)人喊道:“快!快!關(guān)麥克風!關(guān)麥克風!剛剛我們吵的全播出去了!”
“什麼?播出去了?”
“這東西怎麼關(guān)?”
“這東西還要關(guān)?”
“開關(guān)呢?”
“王八蛋!”
“這是偷襲!”
“一羣蠢……”
一陣混亂後,伴隨著一聲尖利刺耳的麥克風嘯叫,也不知道是誰把無線麥克風摔到了地上,後臺的聲音終於歸於沉寂。
導(dǎo)演一陣心疼,直播用的無線麥好貴的……
而在現(xiàn)場的觀衆(zhòng)、工作人員、主持人,以及張潮,都陷入了沉默當中。
其實從電視節(jié)目製作的角度講,這算是一次嚴重的“直播事故”——但是這次“直播事故”的效果太好了,信息量也太大了,直接把最有心理準備的張潮都給整不會了。
張潮原本的計劃是在鏡頭前通過設(shè)計好的一系列追問,把這些人要整倒他的計劃抽絲剝繭地暴露出來,即使對方不承認,他也有信心能讓大部分觀衆(zhòng)很大程度上相信。
但是沒想到啊沒想到,因爲對方有幾人沒上過電視,缺乏經(jīng)驗,然後加上工作人員的疏忽,最後來了個原地自爆,而且是爆得乾乾淨淨、渣都不剩那種。
不過張潮倒是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卡爾森。之前不是聽說美國政府取消了對IWP的資助計劃,他也正式下崗了嗎,怎麼這麼快又再就業(yè)了?
沒過一會兒,觀衆(zhòng)席上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現(xiàn)場的工作人員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這時後臺匆匆跑出來一個場務(wù),滿臉驚慌地來到導(dǎo)演身邊,低聲道:“方老師他們都走了,攔都攔不住……怎麼辦?”
導(dǎo)演也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只好通過耳機向主持人汪玲玲傳達了直播結(jié)束的命令。
汪玲玲很快站到鏡頭前,用一種略帶遺憾的語氣對觀衆(zhòng)說道:“十分抱歉,我們剛剛收到消息,由於時間緣故,今天的直播只能到此爲止。
最⊥新⊥小⊥說⊥在⊥六⊥9⊥⊥書⊥⊥吧⊥⊥首⊥發(fā)!
雖然結(jié)束得有些倉促,但是我們直播的目標也達成了,張潮同學證明了他的作品就是由自己創(chuàng)作了。感謝大家的關(guān)注和支持,再見。”
“再見”二字一出,直播的信號就被掐斷了。CCTV10迅速切入了幾個廣告,然後就開始播放被延遲了十多分鐘的《百家講壇》。
只見燕師大傳媒學院的餘丹老師,畫著精緻的妝容、穿著白色的職業(yè)裝,雍容大氣地站在百家講壇那熟悉的講臺前,開始娓娓道來:
“大家好,我是餘丹。我們都在說,我們這個民族有一種美德是孝敬。但是,什麼是真正的孝?可能每一個兒女都有自己的做法……”
“子曰:是謂有養(yǎng),至於犬馬,皆能有養(yǎng),不敬,何以別乎?我們今天贍養(yǎng)老人,就是孝嗎?羊羔跪乳、烏鴉反哺,動物都會養(yǎng)自己的父母。所以如果只是讓父母做到衣食無憂了,內(nèi)心沒有深刻的尊敬,這能叫做孝嗎?”
(說實話,我寫的時候特地去看視頻,看到這段都噴了。於老師真是上臺就胡咧咧,自己是一點不備課啊……)
但是剛剛看完張潮直播的觀衆(zhòng),此刻都已經(jīng)疲憊不堪,上廁所的上廁所、吃午飯的吃午飯、換臺的換臺,壓根沒有人關(guān)注《百家講壇》來了個新講師。
餘丹老師的熒屏首秀,打了一個啞炮。《百家講壇》作爲王牌欄目,這兩年屢屢推出明星講師,廣告費也是水漲船高,隱隱已經(jīng)成爲全臺的核心欄目。
新專題、新講師打了啞炮,本來應(yīng)該要覆盤分析的,但是現(xiàn)在CCTV10的領(lǐng)導(dǎo)卻已經(jīng)不太在乎了。兩次以張潮爲契機的直播,讓這個以錄播節(jié)目爲主的頻道嚐到了甜頭。
這兩次直播光是貼片廣告都讓頻道賺得盆滿鉢滿了!
剛剛領(lǐng)導(dǎo)又聽說張潮又在弄一個什麼文化行旅專題片,這剛好契合了CCTV10主打文化教育的頻道定位;此外還有最新一屆“新理念作文大賽”的複賽——這是不是也可以拿來直播?
反正只要有張潮,那收視率肯定有保障。想到這裡,臺領(lǐng)導(dǎo)立刻就要派人和張潮談節(jié)目和直播的事去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方老師狼狽地從演播廳逃出來以後,一時覺得天都塌了。
他掏出手機,只見上面的未接電話足有20多個——有妻子打來的,有司馬北打來的,有卡爾森打來的……不用猜,都是提醒自己麥克風的事情。
可是錄節(jié)目前,所有人都在導(dǎo)演的提醒下,把手機關(guān)機,或者開了靜音。當時又急匆匆的,誰也沒掏出手機來看一眼。
這是張潮和電視臺的陰謀?像,但又不像。畢竟有人沒關(guān)領(lǐng)口麥克風是小概率事件,張潮這麼謹慎的性格不會把希望寄託在這上面。
那就只能是天意了!
方老師是個比較徹底的唯物主義者,並不相信有天意的存在。但是自從他兩個月前開始針對張潮以來,就處處碰壁,今天更是徹底翻船。
如果不是那幾頭豬……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果。他都已經(jīng)能想見此後面對的輿論風暴有多麼可怕。
想到這裡,方老師匆匆打了個車就回到了家裡。妻子一見他,連忙安撫道:“沒事的,沒事的。只要風頭過了就好……”
方老師煩躁地撥開妻子的手,走進房間,就開始收拾行李。
妻子愣住了,問道:“你這是要去哪裡?”
方老師道:“你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嗎?趕緊訂兩張機票,越早越好。”
妻子道:“你有綠卡,可以說走就走。我還要去辦簽證呢,哪有這麼快?何況報社那邊還要請假,工作也要交接……”
方老師不耐煩地道:“那就趕緊去辦。或者我先走,你跟著再過來。”
妻子這時也慌了起來,連忙道:“那我去找卡爾森,他應(yīng)該能幫我早點搞定簽證。”
方老師冷笑道:“那你試著看現(xiàn)在還能不能打通他的電話。他現(xiàn)在估計都自身難保了!好了,趕緊幫我收拾行李。國內(nèi)至少兩三年我是不會回來了。”
方老師有綠卡,但是其他人可沒有,只能在國內(nèi)等待被巨大的輿論風暴撕成碎片。
果然,當天晚上,《光銘日報》旗下最有影響力的子品牌《新明晚報》就在首版刊發(fā)了一篇文章,標題爲:《張潮“代筆門”竟是一場有組織的陰謀?》
文章內(nèi)容不僅回顧了直播的過程,還發(fā)出了如下疑問:
【“燕京春天”基金會究竟是個什麼組織?馬主編、劉主任、伊莉莎,還有那位卡爾森究竟是何等人物?希望方老師、蓮嶽、南雲(yún)等人能向公衆(zhòng)說明真相。】
【對話中提到要“扳倒張潮和他的老師”,這些人都是中國文壇的中堅力量,把他們“扳倒”了,我們的文化陣地必然出現(xiàn)空白——那這片空白,將由誰來佔領(lǐng)?】
【如果不是這場直播發(fā)生了意外,我們還矇在鼓裡,以爲質(zhì)疑張潮有“代筆”只是一場文學領(lǐng)域的爭論。筆者與廣大讀者一樣,都沒有想到這背後的明槍暗箭比臺前的脣槍舌劍更爲兇險刺激!】
【我們也很好奇,方老師、蓮嶽等人的對話中,每發(fā)一篇文章都是有錢拿的。這筆錢,究竟有多少?】
……
當天不少電視臺的新聞,也報道了張潮今天的直播,對方老師等人出現(xiàn)的“重大失誤”嘖嘖稱奇。但是由於事出突然,還沒有官方出面定調(diào),所以都用語都頗爲謹慎。
而CCTV1則在晚上10點的《晚間新聞》欄目中用一條不到30秒的短新聞,主持人用非常平靜客觀的語氣轉(zhuǎn)述了事件的大致經(jīng)過,但是隨後點評中的幾句話,則讓不少人寒毛立了起來:
“張潮‘代筆門’事件愈演愈烈,是否與境外勢力的支持有聯(lián)繫,還有待查明……希望參與此次事件的博主、媒體人,儘快向大家說明情況,還張潮一個清白,也還大衆(zhòng)一個真相——同時,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後“代筆門”時代的輿論大逃殺,正式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