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嬴嗣稱王,不僅刺激了趙侯雍的神經,更令這個少年熱血澎湃,心生嚮往。從那天起,趙雍以天地立誓,竭盡餘生之力,振興趙國。好男兒猶如此,方可不誤了青春。
同時,秦國行王道,不尊周禮,也刺激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北燕國的國君。
燕國,分爲姬姓北燕國,及姞姓南燕國。
南燕國是個小國,始封國君伯倏爲軒轅黃帝的後裔,發(fā)祥浚水河畔。
北燕國,是姬周分封的一個姬姓攘夷諸侯國。周武王封召公奭於燕,周武王死後,召公留在鎬京,輔佐成王,便讓長子克代封。
北燕國地處姬周北疆,屬於苦寒之地,又有戎敵之患。燕國立國後,以全部的精力應付戎敵,與中原諸侯國交往甚少。
燕桓公時,山戎南下攻燕,被迫遷都臨易。
燕莊公時,在山戎的侵略下險些亡國。
齊桓公舉著‘尊王攘夷’的旗幟,千里救燕,成爲一段美談。燕國在齊國的幫助才得以保全國家。燕國被山戎入侵,勵精圖治,成爲春秋時期十二諸侯之一。
所謂十二諸侯,是指春秋時,魯、齊、 晉、秦、楚 、宋 、衛(wèi) 、陳 、蔡 、曹、 鄭 、燕十二諸侯國。
周武王姬發(fā)伐商,取商代之。在位三年期間,大肆分封諸侯。分封諸侯國百家,姬姓者衆(zhòng)多。
晉、齊、魯、燕、衛(wèi)、鄭是姬週六根擎天柱,力保姬周天下永世不衰。時光流轉數百年,蔡、曹,國破家亡;晉國已被韓、趙、魏,代立;姜齊也姓了田;魯國、衛(wèi)國、宋國,淪落諸侯小國,自保都成問題。素有春秋小霸王的鄭國,也被亡了國家。
燕國雖在建國後,無大作爲,甚至在戎敵的進攻下,差點亡國。但在齊國的幫助下,燕國不但沒有衰敗,反而成了萬盛之國,歷經春秋亂世,躋身爲戰(zhàn)國七雄之一。
周武王以公、侯、伯、子、爵之位,分封諸侯。公爵,唯有秦國、燕國和落敗的魯國。韓、趙、魏三家雖是分了晉地,但也是侯爵。齊國,被田氏取代,也是侯爵。
目前,身爲侯爵的魏國、齊國都已經自立爲王。就連比燕國曆史短暫的秦國也推行王道。身爲姬週一脈的燕國,怎可甘居人後。
燕公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臣下。
臣下聽了,覺得燕國和姬週一脈相承,自立爲王。非旦沒有違背祖宗之法,反而是順天而爲。
燕公認爲自立爲王,那不是和魏、齊、秦一樣,成了亂臣賊子。魏、齊、秦稱王,是有血的教訓。
燕國,有能力應付諸侯國?
臣子皆勸,說燕國曆經數百年,以一國之力抵擋戎敵、北胡。若不是燕國以一國之力,抵擋住北胡南下。中原諸侯,能享受安詳的太平日子。
燕公聽後覺得有理,心裡得到一點慰藉。但是,稱王總該展示實力吧!燕國抵擋了山戎、胡人。燕國諸臣覺得很強大。中原諸侯國是不會認可。
要想向中原證明自己有實力,這自然不是問題。燕國諸臣,建議出兵趙國。一來,他們覺得名正言順,攻趙,等於匡扶正道。晉、燕同宗同祖,韓、趙、魏奪了晉國的天下。韓、魏,離燕國太遠,唯有蹂躪一下趙國,彰顯實力。
二來,趙國推行新政,需要一個穩(wěn)定的發(fā)展空間。趙國對外主和,燕國是有機可趁。
諸臣,說動了燕公。
燕公召集諸臣,問道:“攻趙,幾日可行?!?
燕太子噲,正色道:“只要一個月,便可取了趙國代地?!?
燕公點了點頭,也不深思熟慮。以太子噲爲監(jiān)軍,子之爲將,點兵五萬,攻打趙國。
如今,攻趙已過數月。燕國取得的戰(zhàn)績甚微,五萬燕軍,竟被小小的一座城池阻攔,不能前進半步。燕太子噲和將軍子之,站在高高的土丘上,凝視著這座牢不可破的城池。
姬噲看了看平城,又擡頭看了夜空,怒道:“小小平城,阻擋我五萬大軍。子之將軍,我們丟盡了燕人的臉面。”
子之瞥了一眼身旁的太子,雙眼目視著前方,語調平穩(wěn),“太子,休要生氣。平城雖小,易守難攻。但非牢不可破。”
姬噲聽他此言,想必是有了攻城的妙計,忙道:“此城可破?”
子之的雙眸綻放自信,就好像攻破眼前的城池,他已在掌握之中,“堅固的堡壘,要從內部攻破?!?
姬噲聞言,心裡有些氣餒。堅固的堡壘,要從內部攻破。話是這麼說,怎樣才能從內部攻破敵人的堡壘,這是關鍵。
姬噲問道:“堡壘內部,如何破之?!?
子之指著眼前的城池,“太子只需靜觀其變,今夜,平城可得?!?
姬噲見他語調隨和,言語卻是不容質疑。
姬噲沉默許久,忍不住問道:“出兵之前,將軍說趙國代地,一月可得。今,攻趙快三個月。我們除了攻破趙國幾座小城池,便無大的進展。這幾日,君父來信催促,要我等儘快取得戰(zhàn)果。我應該如何回覆君父的來信,還請將軍賜教。”
子之淡淡道:“太子,實話實說便可?!?
“子之將軍,君父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敢說實話?”姬噲沉思片刻,吐出一口暖氣,“趙國久攻不下,我們撤兵吧!”
姬噲見子之不開口說話,誤認爲是對方接受了自己提出的建議,續(xù)道:“此次攻趙不利,責任全在我的身上,與將軍無關。回國後,君父治罪,你大可將過錯推在我的身上。我是君父的兒子,君父動怒,也不會拿我怎麼樣?!?
子之脣角微動,太子的想法太單純了。此次攻趙不利,國君處罰的人,除了太子,還有自己這個將軍。子之見太子天真,惱怒道:“我在太子眼中,就是缺少擔當之輩嗎?”
姬噲見他誤解自己的意思,忙道:“將軍不要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
“太子的意思,我在明白不過。”子之盯著對方慌亂的神色,一字一句道:“我們在一條船上,同進同退。事到如今,我們還有退路?”
姬噲沉下心來,思考這句話背後隱藏的意思。
“五萬大軍攻趙,勞民傷財不說,沒有取得半點功業(yè)就撤兵回國。試問,國君會怎樣看待你。百姓,又將如何看待你。諸臣,又將怎樣對待你?!?
姬噲冷色道:“我是燕國太子,何須看他人臉色?!?
子之搖了搖頭,眼前的太子過於意氣用事,點破道:“就因爲你身爲太子,才更需要國君、諸臣的態(tài)度。攻趙不利,一旦回國。屬於太子的一切,全部都沒有了。”
姬噲詫異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子之不慌不忙地道:“如今燕國的朝堂之上,明爭暗鬥。太子伐趙,無功而返。反對太子的人,便會以此大做文章。國君動怒,太子的地位可就危險了。”
姬噲聞言,一點也不擔心。他是燕國國君的長子,又是嫡子。君父,再怎麼年老,也不會做出糊塗的決定。燕國的宗法制度,是沿襲了姬周的禮。搬師回國,他頂多被君父大罵一頓。他身爲兒子,聽著就平安無事。他的地位,怎麼會有危險呢?
子之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冷道:“惦記太子之位的,除了公子升,還有少公子職。”
“不可能。”姬噲招了招手,一點都不相信,“職弟年幼,不通政務。對燕國內政,也不感興趣。你多心了。”
“就算少公子,無心與你爭位。但他身邊的人,你能保證。”子之見他臉色動容,顯然是聽進去了自己說的話,又道:“少公子有秦國支撐。秦國支持少公子,向國君施壓。反對你的人,又在國君面前說你壞話,言及少公子好處。太子覺得自己的地位還穩(wěn)固嗎?”
姬噲思之,背後驚得一身冷汗。
子之之言並無道理。近年來,君父對母后頗爲冷淡,對秦國來的女子寵愛有加,對待秦女生下的少公子,更是格外器重。若不是,少公子年幼,自己在政務上沒犯錯誤,方可保全太子之位。
一個公子升就足夠令他頭痛,又多了一個潛在的競爭對手...公子職。
姬噲回味子之之言,在聯(lián)想燕宮大臣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他開始有點慌了,問道:“我該怎麼辦?!?
子之見他一點就懂,並不是無可救藥,“事到如今,我們沒有退路。只有和趙國爭高低。勝了,太子的地位將會得到鞏固。無論是公子升,還是秦女背後的秦國,皆不足以動搖你的地位?!?
姬噲頓了頓,仰望天空,嘆道:“若是敗了,我可就輸的一敗塗地?!?
“從我們出兵那刻起,我們就已經敗了?!?
姬噲怒視著他,問道:“敗局已定,你爲何還要我向君父進言出兵。你,害苦了我?!?
“太子,你的父親,你還不瞭解他的性格。我不把趙國說的一無是處,國君還會伐趙?”子之,迴應對方微怒的眼神,“只有將伐趙說的容易,國君纔會點兵,任你爲監(jiān)軍,我爲統(tǒng)帥。我們手中有兵權,何人敢動你。”
姬噲瞬間明白了他的用心,不在生氣,“是我錯怪了將軍?!?
“太子,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姬噲尋思,如今的形勢讓他騎虎難下。若不戰(zhàn)退兵,自己的地位不保。戰(zhàn)了,又沒有勝算。
“太子?!弊又娂埅q豫不決,冷聲道:“我們要撤軍,命令也該讓國君下達。”
姬噲擡頭看著他,狐疑道:“君父,會下令撤軍?!?
“國君是愛惜名譽的人?!弊又鲱^道:“伐趙不利,燕國受損過重。國君就會命我等撤軍。我們要做的,就是領著五萬將士,與趙國決戰(zhàn)。即便國君不令我等退兵,也會調派將士援助我們?!?
“稟告太子、將軍。”夜色中響起了一道陰冷的聲音。
子之背對著來人,問道:“你回來啦!給本將軍帶回了什麼有用的消息。”
那人,從黑夜中走了出來,“將軍,計劃順利進行。若不出意外,今夜平城可得?!?
“好。”子之揮了揮手,那人又消失在黑夜之中。
姬噲盯著子之的側臉,驚道:“原來你早就安排好了?!?
子之目視著平城,冷聲道:“太子,好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