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劉老虎作爲前車之鑑,甘亞平獨得了鹽和香菸的專賣權利,知道自己在孤山說話不太管用,很慷慨地把這一本萬利的買賣分了一半給趙理。
鹽每人每天都一定的定量,趙理搶了汪爭光的職位,每天虛報固定人口數量,藉著各種名目請購,等到別人來取鹽時,又從中耍些花招,給少一點或者扣稱,要不就乾脆不給,反正誰也拿他沒辦法。
金田榮弄來整批食鹽,向江桂子換糧食和農副產品,甘亞平把所有的食鹽都包了下來,趙理用槍桿子威逼著江桂子賤價出賣,等到賣鹽則拼命擡高價錢。
金田榮知道他們弄的這些鬼名堂,不過從來都是不聞不問,水至清則清則無魚的道理他也懂,真要是管這麼嚴,誰還來給他們辦事呢。
孤山驛落在趙理和甘亞平手裡,他們也不甘心放過這搖錢樹,很多過往的客商衝著孤山驛的大名,會將貨物也寄存在這裡,各地戰事紛起,停駐的客商和寄存的貨物也越來越多,趙理叫來當鋪的胡掌櫃做一筆大買賣。
有錢賺,何樂不爲,胡掌櫃聽了兩人的計劃,當場就想抽腳走人。
原來,趙理是想在孤山驛設假賭局,騙走所有人的貨物!這是斷子絕孫的陰招啊!
胡掌櫃逃脫不及,被趙理抓緊秦家大院,趙理一句口供也不問,拿出所有刑具,讓日本兵和所有手下把胡掌櫃作爲試驗品,逐一試驗,沒用到一半,胡掌櫃就已經人事不省。而日本兵也玩累了,一鬨而散。
第二天天麻麻亮,趙理拉著半死的胡掌櫃來到唐家渡執行槍決。
胡秦氏帶著家人趕來,看到胡掌櫃慘不忍睹的屍體,當場暈厥。
消息一波又一波傳到山裡,又很快被有心人傳到了藍陵,老師們個個提心吊膽,還不得不維持鎮定,有空湊到一起就暗自商量,當然,這一切都要瞞著病怏怏的江習莊。
商量來商量去,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師們什麼辦法都想不出來,倒是錢璞玉做出決斷,去一趟衡陽想辦法把人接出來。
錢博書知道女兒的脾氣,她要做的事情攔阻不得,只得含淚相送,錢璞玉生怕他說什麼,一路上疾走如飛,開船前很早就到了碼頭。
這一去迢迢千里,又是在日佔區……錢博書滿心糾結,忍無可忍,看著悠悠江水嘆道:“璞玉,你看重的那個人只有一個女兒,我也只有一個女兒,全天下的父親心都是一樣的……我的女兒……也是我的命根子!”
錢璞玉無言以對,低聲道:“父親,您先回去
吧,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
敷衍的話聽得多了,錢博書苦笑連連,悵然而去。
錢璞玉送走父親,剛想坐下來吃碗米粉填飽肚子,身後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璞玉……”
錢璞玉還在驚詫,沒想到管平潮把話一說開,終於能夠放下怯懦,直面傾慕已久的心上人,戲謔道:“璞玉,你看巧七和唐三以前是個什麼樣子,現在又是什麼樣子,這對搗蛋鬼改變,我一個大男人從北平淪陷開始逃了這麼多年,應該好好挑起一些擔子……”
說著說著,他被自己的話振奮了,揮舞著手臂,渾身陡然增添了無限光芒。
他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從1937年北平淪陷至今,輾轉大半個中國,遇到錢家父女,終能在衡陽落腳,如果此時再不爲自己的幸福勇敢一回,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錢璞玉終於被說服,將船票交給他,管平潮一邊哆哆嗦嗦上船,一邊嘿嘿直笑,“小小飯館不知道還開沒開,我去燉條魚吃,放多點辣子……”
說話間,錢璞玉將包袱交給他,管平潮伸手接過,順手抓住她的手,囉嗦停了。錢璞玉心頭百感交集,掙扎而沒有掙脫,任由他抓著。
管平潮滿臉通紅,結結巴巴道:“我……璞玉……我……”
“你喜歡我,我知道。”看著他震驚的表情,錢璞玉無奈苦笑,在心中暗暗做了決定,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聲音道,“你多加小心,等你回來,我們立刻結婚。”
幸福來得太突然,以至於管平潮滿臉都是淚,“璞玉,我不是要逼你……”
錢璞玉順勢掙脫他的手,從脖子上摘下一個平安符掛在他脖子上,管平潮抓著平安符,呆呆看著她。
“南嶽廟裡求的符,在衡陽肯定用得上,你好好的,一定要平安回來。”
管平潮一邊恍恍惚惚聽著,一邊用力點頭,眼裡閃著淚光,欲言又止,決然而去。
回到學校,錢博書又驚又喜,錢璞玉將一切坦然相告,終於承認,她對管平潮的心意並非一無所知,只要他能回來,她就和他結爲夫妻。
錢博書對這個女婿滿意地不得了,破天荒去了一趟山神廟,臨時抱個佛腳,祈求山神保佑準女婿平安歸來。
沿著玲瓏河西去,從陸地再走水路,再從水路一直往西就是藍陵,這條路雖然繞了一些,比從湘水這邊走要遠許多,好在這些地方都是崇山峻嶺,還在我們自己人手裡,比較安全。
一入山中就是雲深不知處,毒
蟲猛獸到處都是,步步心驚,自從開闢出驛路,水道也暢通,長嶺古道就漸漸被人遺忘,如今大家都被逼上梁山,自然也要想想別的辦法。
秦木森把孤山鎮公所駐紮進山間,還跟以往一樣辦公,第一件事就是在獵戶的帶領下,親率著所有跟來的青壯年打通了長嶺古道,並且加派人手保護大家的安全。
孤山儼然成了兩個世界,崇山峻嶺之間,人們照樣過小日子,在孤山鎮,則是鬼子和漢奸的天下,煙館妓院賭場林立,到處烏煙瘴氣。
兩個世界之間的大門就在孤山驛附近,孤山驛方圓三裡直到蓮花山腳下,全部都被日軍圍起來,誰也無法接近,只能從玲瓏河的水路繞進大山裡。
日軍佔了湘水佔了望江渡,也想深入玲瓏河搗亂,孰料辰溪就有製造水雷的廠子,水雷大量供應,秦木森通過一切關係請來海軍佈雷小分隊,加上漁民的全力配合,在玲瓏河入村的前方佈下天羅地網,日軍在水上吃了幾次大虧,加上戰線拉得太長,佔領軍日益減少,也沒有能力再拓展戰場,只能龜縮在孤山衡陽等地。
藍陵的加急信一封又一封送到劉大夫和巧七手上,江習莊病危的消息比孤山一團亂局更讓人揪心。孤山情況日益艱難,所有熟悉的人都像是憑空消失,光明正大不敢找,通過劉大夫找不到,暗中去堵更遇不著。
巧七空有雄心壯志,卻只能一天到頭躲在善餘堂認中藥,兩相權衡,不得不答應跟劉大夫趕赴藍陵看父親,實在找不到唐東安,只好留了一封信給他,信上只有三個字,“我愛你。”
江老夫人裝了多日的病終於有了成效,孤山鎮上下齊心打通關節,而劉大夫表現乖巧,毫無保留地獻出方子,給日軍熬製出不少治療疫病的中成藥,得到日軍的青眼相看,離開孤山看診也就不必向上彙報。
江老夫人病情危殆,接人的兩頂轎子一早就急匆匆來到善餘堂,隨同劉大夫出診的,還有一個瘦巴巴的黑臉小夥計巧七。
兩人在望江渡坐船離開的時候遇到了小小的麻煩,轎子經過秦家大院時,大院門口刺刀閃著恐怖光芒,轎伕腿一軟,一個踉蹌,正好被趙理堵在面前。
趙理剛剛從賭場撈得盆滿鉢滿,心情頗爲愉悅,看到轎伕成了軟腳蝦,準備逗人玩玩。
轎簾掀開,一雙久違的大眼睛突然出現,勾魂奪魄,讓人不心寒也難。
第二個轎子裡,劉大夫從轎簾的縫隙窺探,眼睛狠狠閉上,袖中赫然出現一把利刃,刀尖就頂著轎簾的中央。
(本章完)